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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处红徐减,林中绿更滋 ...


  •   沈听明伤得突然,东篱急急抱了他就往回赶,燕郊偏僻车马不便,虽此次出行只有他们三人,但一时也顾不得叫上墨云浅,急急将沈听明抱上马车就催着车夫走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墨云浅勤勤恳恳帮忙劳作了一上午,还被留下来吃了顿午饭,大爷大妈们都很喜欢这种年轻力壮长得又俊朗的小伙子,你一句我一句就要把自己妹妹女儿嫁过去。
      墨云浅长这么大没经历过这些,一顿饭吃得尴尬,脚都不知要往哪里放,生怕碰到圆桌下哪位的贵足。食不下咽,墨云浅心里无端升起一丝对沈听明的依赖,希望他能来救他于水火,逃离这些长辈编织的温柔乡。
      因为他实在是对人没兴趣,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是如此,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流着那个人渣的血,墨云浅巴不得自己孤独终老、断子绝孙。
      一个大妈问起墨云浅的父母,其他人纷纷起哄,把两人夸得是天花乱坠,只差墨云浅一句肯定,就能把他父母编排成圣了。
      不料墨云浅一开口就是一句:“父母十年前就去世了。”
      有人安慰了几句,有人目露嫌恶,说话的人总归少了去,不再叽里呱啦没完没了。
      连续挑出三粒稻壳,墨云浅匆匆吃完最后一口饭,一头扎进麦田里,镰刀使得虎虎生风。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金灿灿的麦子都变了暗黄,风吹走炽热的汗滴,带来傍晚的凉意。
      墨云浅大概认识到,自己应该是被遗弃在这儿了。
      车马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的这儿,那他徒步的话约莫要走三个时辰不止……不如去借个驴车?
      乡间淳朴,但过于热情,墨云浅招架不住,实在是不想再被拉去吃一顿晚饭,上回说自己没了爹妈,这顿饭估计连姥姥姥爷都能被扒出来。
      好在沈听明算是个有良心的主,梦一醒就问了墨云浅的所在处。
      东篱看着他那副紧张至极,发自内心感到忐忑惶恐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心疼受伤的主子、心疼被遗忘的墨云浅还是心疼即将受罚的自己。
      在墨云浅第三次婉拒农户们的邀请时,马车终于悠悠出现在了乡间小路上。
      墨云浅喜出望外,赶忙道别,揣着被硬塞来的两袋麦子踏上了返回燕都的路。
      与此同时,沈听明苍白着一张脸,正在听沈济明的教育。
      这会他不“听明”了,他化作未经开发的玉石,装聋作哑,沈济明说两句他就昏昏欲睡被推醒,说两句他就昏昏欲睡被推醒。
      “一日两颗就是极限,你一次吃了一把,少说都有四五颗,你是想死想疯了吗?!”沈济明没好气地说着,手里拿的正是沈听明的香囊。
      香囊绣工精致,图样是对戏水的鸳鸯,五彩线已经有些褪色,可见使用之久。而香囊里头没有香料,只有几颗从沈济明昨夜给的荷包里专移出来的“浮生一梦”。
      “……”沈济明无力地垂下手,“近些天是他忌日,你伤心些也是在所难免,我也不好劝什么,只问你一句,那位墨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沈听明嘴一张就要吐血,被沈济明一巴掌呼了回去,顶着一头被巴掌扫乱的鸡窝发型委屈巴巴抽噎了起来:“连沈焕都对我动手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啊……呜呜呜,来人啊,我弟弟要打死我啦…呜……”
      焕是沈济明的名,被沈听明一张巧嘴叫得那是肝肠寸断、凄凄惨惨戚戚。
      正哀嚎地起劲呢,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墨公子到了。
      这下好,主角来了,沈济明不得不终止了对这一问题的探究。
      沈听明脸不红心不跳,让放人进来,当着沈济明的面对墨云浅上下其手,把那结实的肌肉摸了个遍。
      “我亲爱的弟弟,你脱了让我瞧瞧身材比不比得过我这位墨美人?”
      此言一出,除去发言的沈听明,在场的人不约而同黑了脸,哀叹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在不用比也知道,沈济明是在战场上真枪实战过来的,军营里的操练可比墨云浅自己练些武招什么的严苛多了。
      熟知沈听明脾性的都知道他这不过是在挖苦沈济明以报方才被教育良久之仇,但墨云浅不知道,他脑子里登时一句“禽兽”就冒出来了。
      沈听明让墨云浅坐下,自己在绷带的束缚下艰难移动,挂在了墨云浅身上,半躺在他怀里。
      沈济明不知是看惯了他这幅德行还是什么,眼角一抽,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怎么回来这么早,嗯?”沈听明凑在墨云浅耳边说着,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引来一阵酥麻之感。
      “我松了匹马,策马回来的,快了一个时辰。”墨云浅如实回答道,他走了一会儿听闻车夫说沈听明受伤了,莫名心头一紧,打发了车夫些碎银作补偿,自己御马疾驰回来了。
      沈听明长长嗯了一声道:“怪不得有些汗涔涔的。”
      其实进来前墨云浅已经被琼玉楼的男女艺们拉着稍作打理过了,也不知沈听明是从哪看见的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侬我侬,柔情似水,沈济明看得嘴角发抽青筋直冒,把香囊往案几上重重一拍,冷着脸走了。
      东篱把那香囊拿起来一瞧,里头的“浮生一梦”全化作了齑粉,被吓得吞了了口口水,随后只听“咖嚓”一声,案几应声而裂。
      墨云浅没来由有了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沈听明倒是乐呵呵的,还夸了沈济明几句,称赞其武艺进步神速。
      走远的沈济明打了一个喷嚏,没忍住给自己的右手呼呼,疼、太疼了,沈听明用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玩意儿,下次不能挑他的东西拍了。
      沈听明又笑呵呵打趣了会东篱,说自己在马车上短暂醒过一次,看着东篱泪流满面跪坐在自己榻旁,以为自己死了,所以自己闭上了眼,没有理会他,随后问起墨云浅有没有用膳。
      自是没有的,墨云浅如实应了。
      沈听明笑得灿烂,忽视那没有血色的唇的话。
      最终墨云浅和东篱一起去吃饭,沈听明躺在床榻上,努力回想着之前的梦境。
      记不清了,十年过去,他已是记不太清季游的身形样貌了。他不止一次用过“浮生一梦”,起初梦里还是全然真实的季游,后来就渐渐变成了道熟悉的身影,直至今日又有了清晰的面庞——不过是墨云浅的。
      不过关系也不大,沈听明知道那是季游不是墨云浅就行了,没头没脸或是安着谁的头谁的脸都无所谓,他知道那是季游就够了。
      七年前,燕郊山底发现了三具尸身,一男一女还有个一岁小儿,像是一对夫妻和孩子,日子有些久再加上面部损伤过大,三人已是面目全非,周身也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只有男人胸口处衣衫里夹着个玉牌,上面刻了个“听明”。
      沈听明取字取的也早,不过是因为其天赋异禀,当时知道“听明”的人也不算少,一番打探就将玉牌递进了沈府,传闻沈老爷大发了一通脾气,沈听明三月没有归家。
      听闻季游死讯,沈听明已是心如刀割,再见到那三具尸首,沈听明胃中一阵翻腾,吐出来的却是一口血。
      不过三年,这三年他虽有过些艳遇但也未曾做过出格之事,季游他竟有了妻儿……
      季游父母亲人也知道沈听明,最终念其可怜,将季游常穿的衣物拿了些给他,沈听明给立了个衣冠冢,连同自己当初赠给他的玉牌一起葬了进去。
      百感交集,没想到竟是因为这块当初被季游一摔为二的玉牌认出了季游身份。
      季游考过状元,只是因为家中贫寒才没在燕都任职,此次是受召而来,想必要委以重任,朝中最为忌惮这样寒门官员的人都是世代为官家境显赫之人,沈听明耗费万金,查出了幕后真凶。
      “墨辞…墨辞!墨云浅!!”沈听明头疼欲裂,几乎是用尽全力嘶吼出声。
      “楼主,楼主?您怎么了!”神女及一干男女艺推门而入,就见沈听明如婴孩般蜷缩着,沈听明骨架不大人又清瘦,看起来像个十来岁的少年,众人暗地里都是当作弟弟来疼爱的,此刻看见他如此痛苦的模样,着急忙慌就喊来了墨辞,“墨公子来了,楼主,墨公子来了,在您床边侯着呢。”
      沈听明喘着粗气,让她们都退下,只留了墨云浅一人在房内。
      墨云浅这次没有坐在榻边,沈听明让他躺下,隔着薄毯,沈听明贴了上来,如鱼汲水般窝在墨云浅怀里,身体还有些微微发颤。
      看着毫无保留展示自己脆弱的沈听明,墨云浅鬼使神差也搂住了他,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以作安慰。
      “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我是来害你的?”墨云浅脑子一抽,话出口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
      沈听明说了什么,但墨云浅没听清,便把头往下凑了凑,俯在沈听明颈侧,听了个末梢:“……是你的话,想害便害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花处红徐减,林中绿更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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