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难辞》王云汉

12、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下车走了两步，沈听明又说自己这不舒服那不得劲，让东篱抱着他走。东篱自己也难受得很，谁第一次被破身都会难受的，可沈听明是个娇贵的主，东篱还得忍着忍着去服侍他。
　　就上下楼百来步的距离，东篱感觉自己跨越了生死。
　　沈听明笑吟吟凑在他耳边说:“快去洗洗吧，别流出来别人还以为你这么大人了还尿裤子～”
　　无耻！卑劣！
　　东篱把沈听明放在贵妃椅上，没好气道:“要我喊墨云浅来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毕竟早上走的时候墨辞看起来都要哭了，但现在应该是他们两的温存时间，叫墨辞来又不太好。沈听明很有良心地考虑了一下东篱的感受，然后让他去吧墨辞叫来。
　　“你自己注意一点，我沐浴完就接你去温泉池。”东篱早料到会是如此，并没有太大的起伏，“你用完膳自己歇会，我可能…咳，可能要比较久。”
　　沈听明闭着眼点点头，向外撇撇手表示自己累了。
　　房门没有合上，东篱出去后便来了三两侍女布膳，还来了个男艺给沈听明按头。
　　屋内只有行动时发出的“簌簌”声，本就没睡够的沈听明被伺候得舒服，顷刻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就没这么安静祥和了，墨云浅看着东篱脖子上明显的吻痕眼角直抽抽，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是故意的吧？”
　　东篱很是轻蔑地冷哼一声道:“明知故问。”
　　两人四目相对，都带着化不去的敌意，仿若多年前的嫡子和他的庶弟，无恩无怨却是剑拔弩张。
　　东篱比墨云浅要高上些许，看得他十分难受，沈济明也是东篱也是，沈听明身边的人怎么个顶个的高。墨云浅自认为不矮了，可跟他们两个比起来，还是自惭形秽。
　　越瞪越来气，若不是幼时根本吃不上饱饭……
　　东篱抬手一拍墨云浅的头，不情愿道：“别看我了，还能看出花儿来吗……你放心好了，你对于沈听明来说，是不一样的。”
　　“想必你也听说朱德庸倒台了，欠了沈家八万多两金的债，估计下辈子也还不起了。”东篱双腿不着痕迹收拢了些，语速越发快了起来，“沈听明说会护着你，安一百个心好了。”
　　不等墨云浅揣明其中利害关系，东篱就大步迈走了，跟尿急似的。
　　朱德庸祖业不在燕都，是近几年才在燕都安的屋，也不过是个三进的小院子，他破产是沈听明干的？把十个朱德庸卖了都不一定能凑出一万金，沈家是怎么让他负债八万多两金的？
　　护着他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沈听明真有通天的本事，查到了朱德庸做的龌龊事？
　　不，沈听明哪有这么好心。
　　多半是不愿白给朱德庸三千两金，连本带利甚至变本加厉地要回来罢了。
　　让他安心应该也是怕他担心朱德庸找自己麻烦，没什么好说的。
　　墨云浅说服了自己，叩了叩门。
　　熟悉的冷粥熟悉的酸菜，甚至沈听明都原样在贵妃椅上睡觉。
　　但这次墨云浅学聪明了，坐在桌边看话本等沈听明醒，再饿也忍着等沈听明醒。至于他为什么会饿着，琼玉楼众艺都说要饿着等楼主回来，这样才能显出自己的真挚情感，让沈听明痴沈听明狂沈听明哐哐撞南墙。
　　一本话本在墨云浅手里翻来覆去，即将丧命之际，沈听明终于悠悠醒了。
　　“啊……不小心睡久了，别按了别按了，再按小手都该按碎了。”沈听明轻拍给他按摩男艺的手背，说得温柔至极，“哟，墨美人、啊，不行，如今不能叫墨美人了。”
　　“你在干什么？”墨云浅皱着眉，看起来凶巴巴的。
　　肚子就这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沈听明双眉上扬，就着男艺递来的手直起身，打趣道:“看来墨公子吃饱了～”然后缓步走到餐桌旁，美滋滋给自己舀了一碗粥，又添了一小勺酸菜，站着就吃了起来。
　　“干嘛不坐着？”墨云浅看着喝粥的沈听明，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沈听明鼻子出气，嫌弃地瞥了墨云浅一眼，幽幽道:“你说为什么不坐着？”
　　“……”墨云浅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即岔开话题，“没有别的菜了吗？”
　　“你以为你是皇帝啊，天天吃山珍海味。”沈听明指了指还剩半碗的冷粥，“家里穷，只有这个吃，墨公子受委屈了。”
　　猜测被应证了，但墨云浅高兴不起来。
　　他回去一定要声讨那几个出谋划策的艺人——严惩，通通绑起来套麻袋打上一顿！看谁还敢出这种馊主意。
　　“会算数吗？”沈听明心思明显不在粥上，完成任务似的喝着。
　　“会”
　　“嗯……”沈听明敲敲碗沿，眼睛都没聚焦，“今天的账本交给你看一部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墨云浅看向沈听明，手上动作慢了些:“为什么突然给我看账本？”
　　别瞧着沈听明平日账簿随处扔，一来那些地方到处都是沈听明自己的人，二来墨云浅根本不知道哪本账重要哪本账无关紧要，除了偶尔偷看两眼沈听明，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账簿。
　　“要喝六天的冷粥，算作对你的补偿吧。”沈听明解释道。
　　“为什么要喝六天？”墨云浅暗自欣喜，不过谁家补偿人是给账本看啊。
　　沈听明放了碗，义正言辞道:“自我惩罚，以免纵欲过度。”
　　墨辞目光炯炯，满眼都透露着“不信”两个字，看得沈听明心里发虚。
　　“好吧，其实我是个有原则的人，睡一次就喝三天冷粥当做惩罚。”
　　果然这才是真相。
　　再次猜测准确的墨云浅更加不高兴了，因为这侧面证明了沈听明和东篱今天早上绝对做了什么。
　　“那你这个月都得喝粥了。”墨云浅嘲弄道。
　　“？”沈听明自己也不是很想喝冷粥，等着墨辞给他个说法。
　　“你不是说一次三天吗，我们昨晚……啊！”墨云浅的狂言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沈听明一推桌子击中腹部，嗷嗷叫了起来，“你又干什么？”
　　沈听明黑着张脸，颇有一种贞洁烈女被冒犯的感觉，神经兮兮说出一句:“这粥是神圣的，别当着粥的面乱说话。”
　　？？？
　　墨云浅捂着肚子，极力控制着自己抽搐的嘴角。
　　沈听明推的那一下是真重，要是昨晚也有这么大劲，说不准就可以少做两次了。
　　刚想卖可怜，墨辞就想起沈听明勒令自己不准可怜兮兮看着他，心里更加难受了，一时除了痛苦摆不出其他表情。
　　沈听明好像很烦躁，随意安慰了两句，又说把三天的账簿都给墨云浅看以作方才“失手”的赔礼。
　　“看来还有必要送你去进学几日……”沈听明喃喃着，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
　　墨云浅几乎是野大的，小时候爹不管，大了些没爹没娘，后来被收养先是义父义母惯着再是祖母宠着，心性顽劣得很，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空装了满脑子的学问，言语无度、放荡不羁，还总爱装可怜撒娇……
　　除了脸像季游，性格倒是更像先前的沈听明。
　　这样可是要吃不小的亏啊。
　　沈听明对他的失望，何尝又不是对自己的失望。
　　“你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沈听明又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惊得墨云浅都不敢蜷着了，颤抖着坐得笔直，试探道:“其实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知错就改。”
　　这一下把沈听明逗乐了:“怎么，你是觉得你犯了错我才想让你当我儿子？放心吧，你夫君我注定断子绝孙——唉！”
　　谁叫他喜欢的是个男人，还是个死男人。

作者有话说

　　标题取自唐代王维《酌酒与裴迪》: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释义:世事浮云过眼不值一提，不如高卧山林努力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