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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夜晚,皇宫内明灯高点。
      萧怀渊步于宫内大道,一旁掌宫太监赵福清为其提灯引路,身后宫女持扇,一众侍卫佩剑跟随。
      自圣山围猎日已有三日,萧怀渊如同鬼附身了一般,一反往常喜怒无常,处事波澜不惊,行为更是老练。
      他们这位皇帝主子如今心里想的是什么,底下没人敢猜,只能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生怕是走错一步就要掉脑袋!
      宫内寂静,萧怀渊就这样沿着道一直走。
      步过四宫时有妃子出来要搀他拉他,娇笑着嗔怪他怎么多日没来,他却把冷眼相待,只用极为嫌恶的眼神瞥她一眼,将袖子猛的一扯,满不在乎那妃子惊叫一声摔倒在地,随后便连一个眼神也不给了,直直朝前走去。
      只留下那名可怜的妃子一人在宫门前的冷地上独自啼哭,沾湿了一身衣裙。
      有宫女窃窃私语起来。
      “那是谁?”
      “静妃!先前可是秋宫最受宠的妃子!”
      “啊?那陛下这般……”
      …………
      这些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刚好让萧怀渊听的真切,他却没有回头,平静如水。
      赵福清观其神色,拿不准,但仍是回头瞪几个宫女一眼,道:“给了你们几个胆子敢议论陛下的私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见萧怀渊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便赶紧打发了她们去杖廷司领罚,然后便如此事从没发生过一样跟上。
      而萧怀渊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慢自己的脚步。
      别瞧他这样,实际他不知自己这是要往哪儿走,到底是回他的养煦殿呢,还是?
      似是不经意,他走到一扇殿门前,悬在门上的匾还是新的,用华贵的金漆勾勒了轮廓。
      游龙般的字是他亲自题的,上面洋洋洒洒三字“月德殿”。
      这是她住的地方。
      萧怀渊拿他那被养护得很好的手轻轻贴上了殿门,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他没有推开那扇门。
      夏夜蝉鸣得厉害,纵使宫里有专门的捕蝉人去捕它们,还是仍有漏网之蝉,爬着潜伏在宫内的各棵树上鸣叫。
      柘华住的月德殿种了很多矮小的灌木,也有各种名花,还有庭院那棵里很大的泡桐树。
      故而她这殿里知了尤其多,它们叫得没完没了,夏夜又是很燥热的,她被搅得无法入眠,只能坐起来拿了把扇子去扑知了。
      轻罗小扇扑知了,柘华也被自己弄笑了,她知道这是不适当的,这把绫罗扇应该去扑那阶下的流萤才对。
      不过回想她在圣山做柘树时,每每夏天也总会有许多知了来扰她安宁,从前她不能动,自是有苦也不能言,而如今,哼哼,终于轮到她来惩治一下这些烦人的家伙了!
      柘华到泡桐树下撸起有些烦人的袖子就要爬上去,刚爬了一寸方才发觉自己原是不会爬树的,又只好满脸黑线地灰溜溜从上面呲溜一声滑下来。
      但是她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今夜这蝉,她柘华,捉定了!!
      于是她三下五除二地从后院的某个库房里翻出一架竹梯,架在泡桐树的枝干之间,又推了几下,确保稳稳当当了才放心。
      她将外裙团在一处一把用手抓了,给自己的腿腾地方方便活动,另一只手扶着梯子就要往上上了。
      作为一棵树,柘华爬树倒也是有一套,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就是了。
      她转眼便已坐在树干上,这里有些高,但她不害怕,这棵泡桐树有些年头了,虽然仍旧没她老,但树干已经是很结实的了,承载她算是轻轻松松。
      她此刻心无旁贷,只想认认真真捉完所有的蝉,不仅助树为乐,也好还她自己一个清净地,想罢便埋头开始小心翼翼捕蝉。
      那些蝉是要倒霉了,也怪它们今个儿选错了树,必定是免不了要被柘华一顿折腾最后四下零星飞走了。
      话说萧怀渊在门口定了一炷香,虽说是夏天,夜晚这宫道上却倒也有些凉风的,这风吹的人身子不好,但无人敢上前去劝说,只好也都陪他干站着。
      终于,萧怀渊还是轻轻推开了门,虽没说要其余人留在月德殿外,但关门前的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说他们之中胆敢有一人进入,身首异处便是今夜。
      赵福清看那眼神也不禁打了个寒噤,从前他道这萧怀渊荒淫无能,只不过是坨烂泥扶不上墙,私底下谁人都敢说上个两句有的没的,他也不甚在意这位酒肉皇帝。不过如今看来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观其眼色,视其气度,他方才知晓究竟何为帝王之气。
      凡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柘华正专心致志拿定主意要将最后一只蝉也收入囊中,却见远远有人走来,转眼已到泡桐树下了。
      她定睛一看,认得来人正是当日带她回来的大夏皇帝萧怀渊。说起来他对她不错,给她吃住都是最好的,不过自那日回来他便没怎么出现在她眼前了。
      柘华也不怕,若他是坏人,自己虽仙阶低微,但好说歹说也算半个神仙,对付区区一届凡人,应是不在话下。
      “萧怀渊?”
      她试探喊他,道是先发制人总是不错。
      树下人却不抬头,低头不知作何。
      “萧怀渊?”
      柘华见他没有反应,又喊了一遍。
      她的声音随着夜晚的凉风消散在月德殿的庭院中,风掠过泡桐树叶,伴着宫殿屋檐上的珠玉窸窣叮铛作响,偌大的一座繁华宫里竟如今清幽非常。
      抛却夏的繁杂,一丝清甜竟油然而生。
      没人看见那萧怀渊在泡桐树下低着头已自顾自笑成一朵花。
      许久他才抬起头,换了一副表情,不带笑意,但是语气却并不严肃:“在这儿,干什么?”
      柘华挥了挥手里的知了布囊,树干跟着抖动几下,最后一只蝉也受惊而飞。
      她眼看着惊了蝉,满载而归的愿望终于还是落空,心情颇为不佳,不满地撇了撇嘴,遂拿手指团了团布囊口,这回也不需劳什子梯子了,直接从树上啪叽一声跳到地上。
      “干什么?自是夏夜捕蝉罢,这宫中之蝉都被我捉了些或也惊了,如今清净不少,倒是可将就度过这漫漫长夜了。”
      萧怀渊闻言,不禁又笑起来。
      “将就?这月德殿如今倒算是将就之地了,也是,想必神女天上住所,定是琼宫玉宇,此番却算是委屈你了。”
      柘华听这话,心里反倒油生几分愧疚与后悔,自己住在人家家里,人家好吃好喝供着,自己还挑着嫌那儿的,实在是不像话!
      况且这月德殿确实是气派,除却知了多了点,比她在仙界住的地方哪哪儿都好太多了。
      “不不不!哪里的话啊,这月德殿自是很好的,你且放心吧。”许是嫌轻飘飘的话语难以弥补心中愧怍,柘华又拉着萧怀渊自庭中白玉桌子旁坐了下来。
      “你若是不嫌,大可同我一道烤了这些烦人鬼,再斟壶你这宫里上等的美酒,岂不美哉快哉?”
      语罢柘华便离了中庭去拿油和烛蜡,让萧怀渊静静等她一会儿。
      萧怀渊此番倒是很乖的,就坐着等她回来,又仰头看天上的一轮明月,才发觉原来今个儿是个满月夜,星星也很多的,铺满整片天空,都闪闪发亮着呢。
      柘华来的很快,把捕来的知了一个个串了刷了油放在烛火上烤,金黄里带抹焦色,很勾人食欲。
      她烤了两串知了,递给萧怀渊一串,又拿出两个小酒杯,酾了各自大半杯酒,便在月下吃了起来。
      萧怀渊不吃,只看着她不说话。
      “不吃吗?”
      他摇摇头,待她吃完自己那串后又将手上这串递过去。
      柘华顿了一下也就接了。
      “知道你惯吃盛宴佳肴,可是这个真的也不错的!”她仍是想要为这烤知了辩解几句,但见萧怀渊神色无半分动容,便也不自找没趣,撇撇嘴就囫囵吞枣吃下。
      “你觉得,这宫里,如何?”
      柘华把签子放下,托腮认真思考了一下。
      “挺好的,吃的好住得好,比我那儿强。”
      萧怀渊只笑笑不说话,半晌,拿起桌上的酒饮了。
      “你倒是说的明白,在这宫里数年,哪哪儿好我可是半点说不出来。”
      这回轮到柘华笑了:“半点说不出来?敢情你那四宫美人都是摆设哇?没听过这么空的说辞!”
      “这么说你喜欢喽?你喜欢便给你好了。”
      “美人谁不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如今这可是你说的不要,那我明日便挨个串门儿去!”
      萧怀渊不禁捧腹,直道今夜畅快,往日比不得半点。
      柘华笑得堪比那庭中娇花。
      “畅快便好,人生嘛,不就图一乐么?”
      她一挑眉望着月色。
      树生嘛,不就图一乐么?
      她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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