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花夕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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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看向四周，这里弥散着雾气，视线所及只有一片空白。她明白自己是在梦中。
一个身影由远及近，从灰白的雾气中显示出来。她没有害怕，只觉得一片平静。她注视着那个影子，直到它渐渐成型——那是她自己，只不过有着火炬般耀眼的金色瞳孔。
金色瞳孔的她见她注意到了自己，主动向她笑了笑。
“你好啊，小花。”
小花醒过来，天色已经大亮。她眨了眨眼，感受了一下残留的睡意，掀开薄薄的毛巾被翻身下床。她用脚在地上找到自己的凉拖，只穿了睡觉的宽松背心和内裤，睡眼惺忪地向卫生间走去。晨间的凉意袭来吹散了她多余的睡意，她意识到空气中浮动着清凉的花香。
今天是花夕节，过了今天，就意味着九安城正式入夏了。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起了梦中的金色瞳孔。一时间，镜子里的形象变得有点陌生起来。
“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小花一怔，这思绪突如其来，似乎并不属于她自己。
看着镜子中越来越陌生的面容，她问道：“你是谁？”
镜中之人没有回答她。
她注视了半晌，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换好衣服出门去。今天是期末考，她可不能迟到。
街道上，为花夕节庆典做的准备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到最后阶段，到处都是吆喝着的人们。稍宽的大街上，一条长长的木槽自这端连接向另一端，经过了这条街上每户人家的大门，不知有何作用。每隔几个街区，还能看到搭建的简易木台，届时将由龙族中会御水之术的家伙在此监视城区，以防哪里起火。到处疯跑的孩子们正欢呼着把一捧捧金色的花朵撒向天空，让金色的花朵落遍大街小巷，到处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成桶的酒也早已备好，此时正被鸟妖们成批地运往九安巨树处，堆成了一堆堆的小山峰。
阿皓正在街巷间巡视着准备工作的进度，关注那些有可能出危险的布置，让人整改掉。这项工作已经持续了几天，到今天终于差不多了，他舒了一口气。
“诶哟，整天在外面跑，可真累啊。”一边的小山伸着懒腰松筋骨，关节发出噼啪的声响。作为人类，他可不像老大一样有用不完的精力。
“你就是运动的太少了，所以每次打架都拖后腿！”
“老大，我可是文职人员，你每次都让一个文职上去打架是不是太过分了？”
“年轻人学点防身的手段，总不会错的。至少你现在逃跑比较熟练了是不是？”
小山无语，打算闭嘴。和一个武痴老板争论打架的必要性，他才没这么想不开。
阿皓去他们家那天之后，他旁敲侧击，大致搞清楚了老大和姐姐之间的关系。
说白了，就是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嘛。
之前好不容易做的心理建设碎了一地。作为姐姐唯一的娘家人，他甚至做好了各种未来走向的预案，并且预感终于可以在老大面前挺直一把腰杆。结果是六月里来做棉袄，想的太早。
这让他庆幸之余又有点惆怅，尤其是看到这几天干劲满满的阿皓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包容的心态——就像面对一个期待着糖果的孩子，你却知道那糖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橱窗一样。
是啊，如果不是老大，那么就存在着另一个让姐姐红着脸说出“喜欢啊”的人。他悄悄看着这几天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老大，不由地有点同情。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这念头一闪，他就拼命摇头。如果不想被老大暴捶，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恋爱不过是病毒，也许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哪天就病毒消退，恢复正常也不一定，而冒着生命危险去挑战两方的病毒，才是脑子有问题。
正得意于自己的明智，小山将头一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他有点意外，为什么这个时间姐姐会在这里？
而且，她身边的那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那头标志性的白发，让人想不眼熟都不行。这不就是前几天来龙巢闹了一场的小花她哥吗？而且看起来，姐姐对他很是亲昵。
等一下，不会是……这种情况吧？
“发什么呆呢？”阿皓拿手在他面前晃。
听见阿皓的声音，小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能让老大看见！
就在这0.1秒，小山已经做出了决定。电光火石之间，他以最大的力气将脸扭向相反的方向：“老大，那边我们是不是还没去看过？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去搞定吧！”
“刚刚不是还喊累吗，怎么一下子转性了？”阿皓嘀咕，却也没意见。“走吧。”
小山在心中暗自叫好，巴不得在前面小跑开路。而就在这形势一片大好的时机，一个清脆且欠揍的声音惊喜地在后面响起。
“欸！阿皓！你在这里啊！”
一句话，小山所有的小心思都付诸流水。他无奈地回头，果不其然见到了老大惊讶的视线。
夭寿啦，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这俩人要是在这打起来，别说花夕节的准备，这条街还要不要啦？
然而修罗场之一的主角全然没有危机感，反而欣喜地向他们这边迎上来，眼神中闪烁着“终于得救了”一般的光芒。反而是跟在后面的阿幸一脸嫌弃地看着这边。
小山心中顿悟。这，这是——
这是传说中的三角恋啊！！还可能是循环箭头的那种！
阿皓对小山的内心活动无知无觉。他先是吃惊于阿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觉得阿尘这个家伙今天好像有点过于热情了。根据他对对方的了解，应该一看见他就怕麻烦地逃走才对。
但阿幸的出现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于是没有多想。
“你们怎么在这里？话说你们也认识啊。”他问。
“正好遇上，正好遇上。”阿尘打哈哈。今天实属是他大意，满街的风神花香迷惑了他的嗅觉，熏得他直打喷嚏，一个没留神，竟然让阿幸逮个正着，然后就想粘人草籽似的甩脱不掉了。
“我正好没事，和你们一起去检查街区啊？”阿尘自告奋勇，转头对阿幸道：“你要不就先回去？花夕节查消防可是大工程，很累的。”
阿幸却不上当：“我和你们一起去。”只要是能和阿尘一起，管他是去干什么呢。
“你还穿着高跟鞋，瞎掺和什么呢，小心脚崴了。”
“怎么，我也想给花夕节做点贡献，不行么？”
“行啦，一起来吧，反正还有一点点区域就结束啦。”阿皓乐得和阿幸一起走动，主动充当和事佬。于是四人浩浩荡荡向街道另一头进发。有了二人的加入，阿皓明显变得更明媚了些，连路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熠熠生辉地发着光。
唯有小山，大感事情不妙。
他感到就像怀揣着一个未爆弹，必须无时无刻地注意保持平衡，稍不留意就可能蛋毁人亡。
乌云在他头顶盘旋着，随时可能会掀起狂风大浪。问题是面对这随时可能爆发的大浪，他不过是汪洋上的一叶扁舟，毫无办法，毕竟眼前这三个家伙，他谁都惹不起。
他心惊胆战地走在最后，像是端着一锅滚烫的汤，只要有一粒沙子就能打破平衡。然而下一秒，他的心就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故作的镇静差点功亏一篑。
那个音乐盒——那个天杀的，粉红色的，旋转着跳舞的音乐盒——竟然从那白头发的家伙的口袋里露出来了半边！
那粒沙子出现了！他悲哀地想道，完了，热锅端不住了，暴雨将至，核弹将爆，谁也无法阻止了！
为什么会在他的口袋里？小山只觉得头昏脑涨。回想起阿幸每晚放的音乐，音乐盒旋转起来时响起的正是她最爱的《月光》。莫不是，莫不是阿幸觉得这个音乐盒的跳舞小人代表着她自己，所以作为花夕节的礼物送出去的吧？
小山不禁腹诽：姐啊姐，你说你送什么不好，为啥非要送一个大男人音乐盒啊？关键是这东西，在场的四人每个人都见过。他发誓，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没有比这玩意儿更不合时宜的了。
不过等等，既然他先于老大发现，那是不是还有挽救的机会呢？只要不让老大看见……
看着在口袋边缘半露着快要掉下的音乐盒，小山暗道不做点什么是不行了，成败就在此刻。他鼓起勇气上前去和阿尘套近乎，这不是他的强项，好在阿尘对聊天很是在行，三两句就东拉西扯的聊开了。他趁机将音乐盒往阿尘口袋深处推了推。
不推倒还好，一推，音乐盒失去了原本摇摇欲坠的支撑，一下子滚落出来。“当”的一声，音乐盒掉落，划过一道弧线，飞快地滚落向斜坡下方。
“糟糕！”小山暗叫一声糟，飞身扑下去，势必要在老大看见前捡回来。这灵活的身姿让阿皓震惊了。这家伙平时能用走的就绝不用跑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看了看阿尘和阿幸，他们也是一脸迷惑。
三人在原地等着，半晌，看见小山吭哧吭哧地从斜坡底部再次爬上来。
“掉了什么？让你这么紧张。”阿皓直接看向小山手里攥着的那个粉色物体。只见小山气喘吁吁地摊开手，露出那个圆圆的东西。
“这不是……溜溜球嘛。”阿皓拿过来，颇感兴趣地在手里把玩了几下，甩出了几个把式。“这东西你们现在还在玩啊，我小时候就很流行了。最近几十年倒是没怎么见到了。”
“流行是个圈，隔几十年又轮一遍。话说你到底几岁？”阿尘插嘴。
“忘了，大概有个八十……”
“诶……好老。”“？这是我们的正常生长速度好不好？”
二人拌嘴间，小山好不容易喘匀气来，见众人注意力都被那个溜溜球吸引，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在斜坡下面有卖玩具的小摊，让他有机会偷天换日。他小心地将音乐盒悄悄塞回阿尘的口袋里去。
这次可千万别再出幺蛾子了啊！他暗自祈祷着，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悄悄拍打着因为这一趟跑的肌肉酸痛的小腿肚。为了这关系复杂的三人的和睦，他可是操碎了心。
他们沿着原来的方向继续走，不过五分钟，又有新情况。
“诶，那个地方的铁皮好像很不安全啊。”阿尘忽然抬头，指着斜上方某处伸出来的手脚架上一块快要垮下来的铁皮道。“就算不砸到小朋友，砸坏了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嘛。不如我去把它拿下来吧。”
阿幸看看那里的位置，皱起眉头：“那里离地面太远了，怎么拿啊？”
“小意思啦，下面虽然够不着，但是那上面有别的支架，从上面挂下去就能够到。”阿尘活动活动了胳膊，跃跃欲试。
“等……等一下！”
小山又一次快要哭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早知道他就不把那玩意儿塞回阿尘的兜里了，一旦倒挂金钩，兜里的秘密不得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暴露的明明白白！
见几人都在看他，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么高，很危险啊。”
“没事，这点危险我还是能对付的。”阿尘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这点高度，还是很轻松的。”
轻松个头，他现在都快要被紧张死了。他求助地望了望老大：“用水诀把铁皮掀下来不是更快吗？”
阿皓摇摇头，指着街上一字排开的烟花阵：“你忘了，今天街上都是烟花，水诀一用，这些烟花就都要受潮报废了。”
小山无语。所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既然没有，那就上吧。为了维持现状的平衡，为了保护城市的和平……
他深吸了口气，对阿尘说道：“我来吧。”
“啥？”阿尘阿皓都愣住了，以为听错。
“我……我也是个男子汉啊，这种体力活，我也可以做嘛。”
二人犹在大眼瞪小眼，只觉得小山今天吃错了药。小山只得抢先一步，向手脚架上爬去。
“小心啊！”阿幸叫道，很是担忧。“你不是从小就恐高吗？”
是啊，老姐，我好不容易忘了这件事，你能不能别提醒我啊？小山心中呐喊，手脚却没有停下，颤抖着笨拙地向挂着铁皮的那处爬去。
“看来小山也有一颗挑战自己的心，真是个好小伙呀，我都要热血沸腾了。”阿尘一脸认真。“加油！小山！你可以的！”
悬在半空的小山听了这话，不由得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老子是为了谁才在这里吃苦受累，上蹿下跳？要不是你和姐姐有一腿，呸，要不是姐姐瞎了眼喜欢上你，我才不用这么拼命呢！
他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抖抖索索地向上攀缘。明显不擅长运动的他显得很不灵活，仿佛一台上了锈的机械，隔几秒就卡顿一下。好在他终于到达了铁皮上方的那根手脚架，现在只要鼓起勇气倒挂下去，将铁皮拉开，让它自己掉下去即可。
他小心翼翼地将膝盖弯贴上高处的手脚架，闭上眼睛没敢向下望。
“老，老大，要是我掉下去，你可一定要接住啊！”他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换来老大没诚意的应了一声：“行啊，你快点吧，再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真是没良心透顶！小山敢怒不敢言，化悲痛为力量，索性一闭眼什么也不想，挂下身子去探那块铁皮，却摸了两三次也没摸准。正在此时，一阵风吹来，将铁皮送到了他的手边。他趁机一鼓作气，竟然很顺利地把铁皮掀了下去。
等他抖如糠筛地从手脚架上爬下来时，等候的三人纷纷鼓掌。
“干的不错小山。”阿皓道，“看来以后鹰壁区域的巡视可以考虑了。”
惊魂未定的小山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放过我吧！他在心里呐喊。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花夕节（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