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城》冬眠月球

14、无声尖啸（2）

　　风中密密麻麻的尖叫声。这样的想象让阿皓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他强行镇定心神，开始试图游说阿尘加入队伍。
　　“总之，事关九安大妖，你比我更熟悉。”
　　“关我屁事，你就是想撂挑子是吧。”阿尘明白过来，阿皓就是想来这里找个帮手，天知道他养着那帮没用的手下是干什么的。可他才不想打白工，尤其是这恐怕是连龙巢都搞不定的麻烦事。
　　阿皓看他这幅拒不配合的样子，也端起了老大的架子，幽幽道：“整个城里就你嫌疑最大，要是你不配合，就等着去龙巢见老家伙吧。我想他老人家应该还没忘记废了他宝贝孙子的仇人的样子吧？”
　　总之横竖都是死？阿尘眉头一跳，知道对方在耍无赖，要不是顾及到这是在自己家早就打起来了。于是两对黑眼圈互相瞪视着，互不相让。
　　僵持片刻，阿皓突然说话了。
　　“……有一起，发生在城外。”
　　他放松下好斗的架势，好似有点累了，坐下来揉揉太阳穴。
　　“什么?”阿尘不解。
　　“其中一起事件发生在了九安城外。这已经不单纯是九安城内部的问题了，城外已经起了恐慌。”阿皓的声音有点无奈：“如果事情再闹大下去，会很麻烦，甚至会惊动明光城。”
　　阿尘沉默。九安的归九安，在城内就算杀破天，也是九安内部的事。但是如果涉及到城外的人类，明光城没有理由不介入。
　　阿皓的意思很明显，要在明光城介入前解决此事。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再不帮忙，已经不是他的性格。但他觉得自己这活儿干的有些亏。
　　阿皓见状，叹了口气，心道果然事先让小山去了解情报是正确的。于是他默默掏出一张卡片来摆在桌上。
　　“这是福生糕点在我生日时送的，听说可以一年内免费拿糕点，不用钱。”
　　“……”内心赞叹阿皓的上道，他表面上脸不红心不跳，光明正大地将卡片放进口袋。
　　“走吧，带我去看看那些凶手。”

　　就这样，没节操的家伙没被威逼却被利诱，顺利收买。
　　二人一起去了龙巢的城东分部，暂时关押着“行凶者”的地牢。说起来，这起事件中这些妖们能否被称为“行凶者”还要打个问号。两个小时后，名侦探阿尘唉声叹气，从分部走出来。
　　“谁能想到，三个案件，三个犯人，竟然没有一丝交集。”阿尘感叹。
　　他曾以为，无论是哪种情况，这几个凶手一定有着某种共通之处。然而事实证明没有这么简单。
　　这两个小时内，他不可谓不努力，用尽了力气将他的嘴遁技能发挥的淋漓尽致，希望从犯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的关联之处，可依然只得到了支离破碎的结果。
　　他们都是妖族，但是他们各自的生活圈天南地北，从城东到城西都有。年龄更是五花八门，最大的有一百多岁，最小的却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妖怪。他们彼此之间不认识，共同点除了留下符号之外，就是都是冲动犯罪。他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杀人的，在事后也完全不记得有杀人这回事。
　　想起几只妖怪歇斯底里的哭泣声，阿尘觉得脑壳又疼了起来。
　　“他们表现得……像是普通人。根据他们身边的人的说法，他们虽然平常对人类有些敌意，但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够做出袭击行为的恶妖，也没有袭击人的手段。”阿皓沉吟道。
　　“他们无缘无故地感觉到暴躁和狂怒，疯狂地憎恨人类，想要杀死所有人……并且在毫无意识中留下了那个大妖的标记。”
　　“只有一句话是有意义的……那个小妖怪说，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见了尖叫声。”
　　尖叫声，又是尖叫声。
　　声音，符号，控制，集体无意识，疯狂。
　　阿尘想到自己之前的推测：“难道真是个□□？九安大妖的狂信徒？”
　　“但是这些人在生活中没有任何交集，喜好也完全不同，如果是宗教，他们是怎么联系的呢？”阿皓疑惑道。
　　“难道操控他们的织构者不仅能操纵风，还能掌控人的精神？”阿尘猜测着，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情况了，但他立刻就自我怀疑起来：“可是如果有这样隔空控制人行为的能力，他完全可以直接控制人类去自杀，何必要如此绕圈子？”
　　阿皓肯定了他的看法：“这样的能力太变态了，心灵领域的妖怪如今几乎已经不存在了，就算有也不该有如此大的能量。”
　　二人陷入沉思，情况陷入僵局。

　　“啊——杀人了——”
　　一声锐利的尖叫将二人唤醒。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疾行。拐过一个街角，只见一个妇人正捂着受伤的眼睛踉跄逃窜着，而她身后，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般的生物，似乎是发狂了。
　　发狂的生物周围发出密集的爆鸣声，那是无数看不见的利刃在切割着空气。
　　“第四起？”阿皓惊呼，甩下一句“你带她去看医生”，身形已经飞身而上，迎面向野猪妖冲了过去。
　　“少主大人，要不要这么靠谱啊……”阿尘吐槽着，一面扶住妇人，一面向阿皓大喊：“这是个机会，想办法把它和织构力隔离！”
　　“我知道！”
　　阿皓青色的长发飘扬起来，他左手抬起，小巷中沉积的水渍跟着有生命般地跃起，并且越聚越多，一瞬间他像是穿行在狂风暴雨中。他喝道：“去！”
　　银色的颗粒有如一颗颗子弹，向他所指向的地方激射而出，拖行出一道道长长的水迹。猪妖在无意识中凭本能躲避，却因为体型太大根本无法全部躲掉。他靠着自己厚实的皮囊，硬生生在子弹暴雨中穿行，竟没有受到太大伤害。他身前激荡的气流悲鸣起来，竟然还是不放弃攻击人类，向阿尘和妇人方向追去，被阿尘尽数化解。
　　但此时，剩下的水珠也早已变化。
　　水珠汇集成河流，河流汇集成汪洋。一片巨大的水幕汪洋一样，向横冲直撞的野猪妖劈头盖脸笼罩下去。猪妖想要躲避，后方却被无形的，不知什么时候布置的水线扯住了身形，动弹不得。他被激怒，狂吼起来，开始疯狂挣扎，可水却是无形之物，任他如何移动，水幕都一丝不苟地将其包裹在内，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在琥珀中挣扎的小昆虫。
　　现在，他所有的状况都在阿皓掌控之下了。
　　“收！”
　　一声令下，水幕瞬间聚拢。猪妖惨呼一声，庞大的躯体泄了气似的缩小了一圈，在水幕中软倒下来不动了。
　　他来到猪妖身前，观察他的情形。已经将妇人交给好心路人的阿尘也飞跑过来。
　　“他死了吗？”
　　“放心吧，只是过盛的妖气泄了，昏迷是副作用而已。”
　　“有异常的织构力存在吗？”阿尘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阿皓摇头。
　　“也就是说，并非是人为操纵吗……”
　　一时间，情况回到原点。排除了幕后黑手人为用织构力操纵的情况，二人却更加迷茫了。
　　而在此时，阿尘似乎看见一丝波动在猪妖耳廓处一抖，向远方逃窜而去。他反应神速，立刻动手拦截，却一下子吃痛抽回了手。看了看手心，竟然被什么东西割破了，留下一道转折锋锐，如笔画一般的伤口。
　　“这是什么东西……”阿尘疑惑，向伤口处的空气施加压力，血立刻不流了。他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所以然。

　　案件陷入僵局。看天色已近中午，阿尘拍拍阿皓：“在这里想也无济于事。走，吃午饭去。我请你吃这一块最有名的项记烧鹅。”
　　阿皓点头，打电话给手下将猪妖送到分部关押，自己则和和阿尘向市集走去。
　　然而到了市集后，阿尘才发现自己说要请客这事儿是多么离谱。
　　不论到哪个摊位，阿皓都被摊主热烈欢迎，并且向他的手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农家菜，土特产，拒绝都拒绝不了。摊贩们喜悦的笑容，关切的眼神，让人感觉比回了老家还亲切，就差给他介绍个女朋友。
　　阿皓脸有点黑，他今天出门没带小弟，自己一个□□少主，总不好一手提着大白菜一手领着烧鸡逛街。阿尘体贴的领会了他的烦恼，抢着为他充当了领包小弟的角色，不一会儿就收获满满。
　　“没想到你人气挺旺的嘛，这不科学啊。”阿尘一边啃着烧鹅一边道。一般看见□□，小摊贩不都是跑的跑散的散，最多言不由衷地恭维两句，哪有夹道欢迎的？
　　“咳……”阿皓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一般人混成这样，那脸上自然是极有面子，可他作为一个九安未来黑暗世界的掌舵人，这画风确实大大的不对。
　　“你干了什么大好事，让人这么喜欢你？”阿尘好奇起来。
　　“没什么，就是□□该干的事，收收保护费，然后把那些惹事的家伙轰出去呗。”阿皓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可惜，现在敢来惹事的家伙越来越少了……”
　　……维护治安靠□□，还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真不愧是混乱之城。阿尘心里吐槽，有这个武痴坐镇，天天望眼欲穿地期待有不开眼的过来打上一架，难怪这里会歌舞升平。
　　二人找了个摊位坐下，在一堆“回头货”中选出几样，草草吃了午饭。剩下的便让阿尘带回去当晚餐——够吃一周的那种。
　　饭罢，二人穿过人气兴旺的集市，阿尘多动症一般，一会儿在玩具摊摸摸，一会儿又在糖人摊前讨价还价，让阿皓平白生出带小孩的错觉来。想起还有正事要干，于是他直接动手将烦人的小孩拖走。
　　“停停停！”阿尘喊停，阿皓依言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旁边是一个酒水摊。摊位边上用巨大的标语写着：货真价实，千年传承，九安大妖也说好喝。
　　阿皓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在这条街呆了多日，知道这家店的店主吴淼被叫做“吴三水”，那是什么酒里都掺三分水。如果这广告是在明光城的话，一定会被罚款罚到死。
　　阿尘哑然：“你说如果九安大妖知道有人这么用它，它会怎么想？”
　　“如果九安大妖真的和记录中的一个脾气的话，那它说不定会不动声色地买上两坛兑水白酒，然后装醉给酒铺子墙上留下一首“假酒颂”之类的赞美诗。”阿皓笑道。
　　想到那场面，阿尘也笑起来：“我可不行，要是我买到假酒非和摊主理论不可。”
　　“哼，要是我，恐怕要把酒铺子给扬了。”
　　对着“大妖也说好喝”的招牌，二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