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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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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二十四年,秋,北齐大举入侵西北边关,晋王景弈杉率兵迎战,不敌北齐铁骑,遂向朝廷请求增援。
晋王所驻守的燕峡关乃立于万丈悬崖之上,悬崖对面便是北齐的领土。自古以来,两国隔燕峡而治,峡谷绵延千里,易守难攻。不料,此次北齐军队迂回行军,绕过峡谷,从两边包抄燕峡关,自此,燕峡关失守。晋王率驻军退居燕屏关死守,并火速向朝廷求援。
薛将军年事已高,皇上下诏,封薛将军之子薛岑为西北节度使,令其率军二十万火速前往燕屏关增援。从十六岁起,薛岑便多次随军出征,立下不少战功,在新晋的武将中颇有声望。可是,去了那么多次战场,自己挂帅却是头一遭,薛岑跃跃欲试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忐忑。而在朝中,也有诸多大臣不满皇上将如此重任托付给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青年,即使他的父亲是战功赫赫的薛琦。景黎没有理会朝中的反对之声,令薛岑立即点兵出征。
然而,在薛岑领旨的当天下午,就被他家亲爱的景弈岚小朋友华丽丽的关在了门外。十三岁的景弈岚个子长高了不少,原本圆嘟嘟的脸蛋也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此时,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含羞带怒的瞪着乖乖站在殿门外罚站的薛岑。明明昨天他还答应下个月陪自己过生日的,转眼要领兵去什么鸟不拉屎的燕屏关!一听到这个消息,景弈岚的火气就噌噌噌的往上冒。从薛岑十六岁随军出征开始,大大小小的战功是立了不少,可是,陪他的时间却一年短过一年。甚至,他的岑哥哥已经有五年没有陪着他过生日了,这次好不容易撒娇逼着薛岑保证了一定陪自己过生日的,可是转眼间就被他父皇的一道圣旨破坏殆尽。景弈岚不甘心,他不过是要最爱的岑哥哥陪他过一次生日而已,为什么一连六年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可以实现?为了这件事,他从今天早上起就没给过谁好脸色,他宫里的内侍们更是走路都踮着脚,就怕惹了这小祖宗自己这条小命就落得和那一屋子瓷器一样的下场。
“弈儿,你听我说。”薛岑站在门外,就听见景弈岚不停砸东西的声音,这孩子近几年被他惯得脾气越来越大了。
终于,那乒乒乓乓的噪音在景弈岚砸了六个花瓶,七个盘子,八套茶具后,总算消停了。景弈岚一把打开自己寝殿的大门,薛岑依旧站在门外,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命内侍进去打扫后,景弈岚把薛岑拖进了云乾宫南边的水榭。关上门,卫澄已经早就被景弈岚恐怖的破坏力给赶走了,所以现在房内只有薛岑和景弈岚两人。薛岑其实挺开心的,弈儿这脾气一发,终于把那个万年跟屁虫的卫澄给赶走了。这几年,卫澄以保护二皇子的安全为名几乎是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跟着景弈岚,害得薛岑想和景弈岚独处一下都不行,可赶又赶不走,毕竟人家是名正言顺的。
“你说过陪我过生日的!”景弈岚关上门,也不跟他含糊,直接切入正题。
“弈儿,事态紧急,我不可能下个月才走……”
“别跟我解释这些!”景弈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薛岑的解释,“这些我都明白。”
景弈岚坐在了临湖的窗户旁,窗是开着的,湖面上荷叶连绵不绝,一只只莲蓬矗立在湖面之上,湖岸上的柳树不见了春天翠绿的生机,耸拉着枝条没精打采地垂进微凉的湖水中。忘了听谁说过,“秋天,是个适合离别的季节。”
“我都明白,”弈岚看着窗外的萧瑟出神,眼睛里盛满了失望和委屈。
“弈儿,等我回来。”薛岑上前搂住他,八年前,十三岁的他在御花园遇见了景弈岚,当时正是繁花争艳的季节,可是景弈岚却比任何名贵的花草都要吸引他的视线。花园中的惊鸿一瞥,他不由自主地出声让他停下,那一个转身,注定了他们接下来的情缘。八年了,景弈岚从一个稚童变成了少年,而他,也从一个刚下山的少年成长为今天的青年将军。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早就远去,每一个深夜,每一个不舍得离开弈儿的日子,他总是不断提醒着自己,你肩上的责任,是为了珍视的弈儿,保卫这个国家。
看着景弈岚暴躁地砸光了房里所有的瓷器,看着他站在窗前,望着湖面委屈寂寞的背影。薛岑明白,这个少年的焦躁不安,他的隐忍,他的怒火,他的失望,他的一切一切的情绪。这八年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变得足够强大,能够给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少年一个足够宽厚的肩膀,为他挡去风雨、带来安定。可是,他总是笨拙的让他一次又一次失望。
“弈儿,相信我,我会为你守护这个国家。”薛岑坚定的说着,作为一个军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他希望,这样的承诺能多少给弈儿带去一些安心。
景弈岚只是回过身来,用尽力气抱住了他,湿润的泪水到底还是流了下来,“岑哥哥,你不懂。”他喃喃自语。
薛岑没有再说话,每一次,景弈岚说这句话,他都不知如何回答。他的确不懂,他不懂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无奈哀伤的语调,就好像他的心里装了三十年的悲伤。
寂静的午后,两人相拥无言。
“岑哥哥,早点回来,弈儿等你。”景弈岚沙哑着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些。
“嗯。”薛岑深深凝视他,这样的弈儿,让他觉得心疼,却又很温暖。他俯身,轻轻地吻上了少年的嘴角,如誓言一般,郑重地道别,“弈儿,等我回来。”
第二天正午,二十万人马整装待发,薛岑率军向皇上郑重道别后,翻身上马。二十万人在他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往燕屏关而去。景弈岚没有跟随在送行的队伍中,他一个人站在城头,看着薛岑意气风发的背影渐行渐远。
文德二十五年春
作为天丰的副都,江南第一大城市,临安的来往商贾不息,大街小巷繁花似锦,而作为临安最最出名的一处消遣地——朝暮阁,更是歌舞升平、彻夜不眠。临安的大街小巷流传着一句话,“一入朝暮忘前尘,朝朝暮暮无忧愁”,足见这朝暮阁有多令人流连忘返、欲罢不能了。
是夜,朝暮阁前灯火通明,络绎不绝。要说这晚上还热闹非凡的地方,那当然非青楼莫属咯?是也,非也。
朝暮阁前,立着一位锦衣小公子,从背影看去大约十二三岁的光景,少年的身躯略显消瘦,乌黑的长发还未束起慵懒的垂下,白皙的颈项在发丝中若隐若现,惹来旁人垂涎不止。只是,当那些猥琐的视线看到少年的侧脸时,无一不是摇头叹息。那少年的脸颊白皙柔嫩,只是有一条长长的刀疤自眉心划下,穿过右眼,直至右耳耳垂处,生生将一张美丽的脸孔变得狰狞。少年的身后站着一个形似侍卫的随从,他静静跟在主人身后,微微皱着眉,似是不习惯这样的烟花之地,却也没说什么,忠诚地跟随自己的主人踏进了朝暮阁奢华的大厅。
“啊哟~这位小公子,朝暮阁乃临安第一的男倌官,可不是普通的酒肆。”说着,他大胆的打量着少年的下半身,目光暧昧地审视着,“想必小公子这是第一次来吧?”
“少废话。”少年不耐地扔出一叠银票,“给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再找几个小倌来。”
“小公子别急嘛,小生这就去办。”那老鸨的年纪不大,长得只能算是清秀,但眉目间流露的魅惑丝丝入扣,这会儿扭着纤腰走在他们前头,亲自带两人到了一间雅间。
“小公子,这里是咱们朝暮阁最安静视野最好的雅间了,小生这就叫几个可心的小倌来陪着,包少爷您满意。”老鸨堆着一连献媚的笑容说着,眼睛依就暧昧地扫视着。
“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少年冷着脸,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是,那小生先告退了,少爷们一会儿就到。”老鸨却一点都没被少年冷冽的眼神吓倒,扭着纤腰不紧不慢的退出了雅间。
待老鸨关上房门,少年才在桌边坐下,同时示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随从也坐下。随从没有客气,沉默的在少年对面坐好。
“卫澄,你好像还是不习惯嘛?”少年笑得一脸邪恶。
“殿……少爷。您为何每到一地都必要逛逛青楼?”卫澄一脸头疼的看着自家主子,自从离开皇宫,殿下就跟飞出了笼子的小鸟,一改以往的乖巧形象,虽然也不怎么任性了,可就是爱上了逛妓院,每到一地必上那里的最出名的妓院逛逛,现在更是连男倌馆都不放过,一听到朝暮阁的大名就直奔这里而来。
“这你就不懂了,”景弈岚一脸世故的笑着,“看一个地方好不好,最重要的就是看青楼,青楼的生意越好,就说明这个地方越有钱。”
卫澄无奈,三个月前,景弈岚突然向皇上提出要微服出宫去各地走走看看,开开眼界。皇上正好头疼着景弈岚在薛岑走后的消极态度,一听他想出去走走,就立即同意了。并且,给他限时三年,三年间除了战场,他爱去哪去哪。于是,景弈岚立刻整理行装,带着卫澄和一个贴身服侍的太监沁得出了宫。这一路上,景弈岚走走停停,什么正事儿也没干,就只逛青楼了。好在这主子的年纪还小,做不了什么最多喝喝花酒看看舞听听小曲儿也就完了。对,景弈岚是到这里完了,可他卫澄没有,景弈岚动不动就在他酒里下点春药什么的,或者就是把他和某个花魁关一屋子里。卫澄是哭笑不得,好在他反应够快,每次都及时发现景弈岚下在他酒里的春药才没中招。
“卫澄,你好无趣啊!”每次诡计被拆穿后,景弈岚趴在桌子上怨念的时候,卫澄都只是站在一旁保持沉默,天晓得他那古灵精怪的小主子究竟抽了哪门子风,偏要看他的活春宫。
不一会儿,雅间的门又开了,走进来两个眉目精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