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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灵山镇(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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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到半夜,破庙里的安宁被一阵马蹄声弄碎了。
“起来!都起来!宫中有人偷盗重要物品,上边儿特派我等核查搜捕,不协助调查者斩!”
什么偷盗出宫,分明是是林家毒杀不成,想要斩草除根,派来追杀的人来破庙排查云峥身份。
“公子,他们人数不多,握刀的姿势也不似高手,我们暗中还是在此拔刀。”云峥身旁的侍卫首领祝戎低声问道。
云峥看了看扶着儿子接受排查的汉子,低声吩咐道:“引出去解决。”
“是。”
这边兵痞一样的官兵还在粗暴地排查,忽然在这另一边云峥的某个侍从慌乱地拨开众人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为首的官兵见状,喜色从瞪圆了的眼里喷薄而出,“快,抓住他,向上边邀功的机会到了,哥几个也有今天这好运气。”说罢,呼啦啦一众官兵蜂群般的追着侍从而去,云峥这边其他护卫交换了神色俏声地跟了出去。
二月末,冬季最后一场风雪才刚刚停歇,凌烈的寒风才刚弱下来,但在这寒意料峭的夜半树林里,墨色凝成了霜,寒气沾湿了祝戎的衣摆,祝戎作为引诱官兵的诱饵,时不时的发出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侧耳静听,官兵们已经被引入了密林深处。
扮作惊慌逃跑的侍卫大家都叫他十二。
十二作为这群人里年纪最小,最晚入侍卫营的人,本是赐了景慕的名字,可这些师兄、哥哥们一直十二、十二的叫,景慕的名字也就荒废了,也就只有大师兄祝戎还叫着。
十二轻盈的翻身上了树梢,手指捏成哨子,发出一声清脆高昂的鸟啼,追赶的官兵们大惊,冬月的夜半时分何来如此鸟叫。
“不好,有人故意引诱,快放信号弹!”手持信号弹的小官还未拿出信号弹,欻忽间一柄短剑已经射入了他的心脏,血溅了三尺,夜更寒了。
枯林之中,接二连三的身躯倒在微微化了冻,但仍坚硬的泥土上,砰砰作响。惊呼声也此起彼伏的响起,片刻后,这透着寒气的夜重归沉寂。
十二折回了一枝林间结着霜,挂着雪的枝条,霜花像由无数把细碎晶莹的短刃组成,锋利的开出这朵属于冬季二月末的花。
解决了一行追兵,伴着霜云峥带人早早离开了破庙,继续赶往灵山。
那凝满霜花的枝条被云峥从十二手里哄骗走,并祭奠在了神向前。
神像在落泪,云峥不懂雕刻神像的人为何要将拥有无尽寿数的神明雕刻成哭泣的样子,明明所有的悲伤都可以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足够的时间就能改变一切,神不应该悲伤,他应该从容的笑看人间。
云峥不希望神哭泣,他冥冥中认定这手拢花枝的神明收到绽放的花蕊能够不再垂泪,所以他抢了十二手里结霜挂雪的枝条,以另外一种形式的花敬献。
马车的轮毂发着辘辘的声音,渐渐南去了。
灵山距王宫路远,一路上打听着方向,紧赶慢赶,从出宫到现在也已大半月有余,温度渐渐的回升了,渡过分割南北的乌山以后,更让众人感慨这南方的温暖。永不凋零的绿树,各时节都有盛放的花,一眼看去竟以为是蓬勃葱郁的四月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到了。
远了京城以后,就没在遇见追来的正经官兵,倒是有几波世家的死士追来,但数量不多,他们也沿途做了迷惑的车痕,十二咬着手指算了算,以他们最近的车马脚力,再追上他们得花些时日才行。
这期间云峥又毒发了几次,血吐的一次比一次多,云峥的脸也一天盛似一天的白了起来,解毒丸剩的不多了,云峥掀起马车的轿帘,遥遥看见灵山镇模样,过了灵山镇不远就到灵山了,是生是死的结果也就要到了。
云峥来到了灵山镇,王城内的汹涌显然是波及不到这个南方的小镇,镇虽然不大,但热闹极了,沿街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这声音让云峥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有了些许的放松,短暂的远离了阴鸷的打杀和谋略。好像一个迷失在骇人噩梦里的人终于被烟火气唤醒了。
“今晚在这歇脚,寻一家寻常的客栈即可,填补些干粮和水,明日在继续赶路。”云峥在车里对众人吩咐道。
进了街边一家客栈,小二十分热情的服务,忙前忙后的招呼着,小二望着轻摇折扇靠窗远眺的云峥热情的询问道:“客官们从镇外来的吧,小的瞧各大爷这衣着打扮谈吐姿态都不似我们这山脚脚下的人呢。”
“我家公子体弱,特远到而来灵山问道求药,如若叨扰冒犯了,还请多多见谅。”祝戎抱拳对店小二说到。
小二忙忙摆手,“不叨扰不冒犯,公子真是来对时候了,昨夜里城中供奉的神树才开了花,今晚这灵山镇有要举办祭神会,这祭神会那是真真的热闹呢,全镇,甚至是隔壁几镇的人都来呢,这不是几日里街面上都热热闹闹的呢,公子您说体弱,那更应该去见见呢,参拜参拜,我们这的神灵的很呢。”
“多谢小兄关照,不知小兄说的这祭神会,祭的是哪一位大罗神仙。”
小二挠了挠头,笑道“只是无名神仙,虽说无名,但是据说啊,是因为灵山上修仙的长老们,问的是苍生道,讲究一个无名无相,我们灵山镇这才将这舍命神仙叫做无名神。”
“原来如此,神本无相,凡事虚妄,无名便做名,如此高深之意,多谢小兄弟相告。”
“哪里哪里,公子折煞小的了。”说罢另外一桌客人招呼店小二,小二给云峥倒了茶水便躬身离开了。
“公子,公子,您要不就赏光去看看吧。”
十二到底是个刚到束发年纪的孩子,他从记事起就来了护卫营,跟着一众哥哥们没日没夜的练武,宫里稀罕玩应儿虽多,规矩也多的时候都防不住他摸摸这个玩玩那个,这出了宫,十二那孩子样更甚一筹。
云峥抬眸略看了十二一眼,就看到那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云峥摇着扇子笑说到:“明日得需要一个机灵的人去维护马车和马匹,小十二这样活蹦乱跳,不如就派你吧,在安排两个放哨盯梢的,其他人收拾利落,无事了就去玩吧。”说罢喝了口杯里的茶,收了扇子起身,悠悠地起身回卧房去了。
留下石化了的十二和一众忍笑的侍卫们。
十二觉得自己的主子是真的很坏,鼻子一抽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师兄,师兄帮我。”十二眼睛转了一圈,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祝戎师兄都笑他了,他拉着祝戎的袖口“师兄帮我,我把公子原来在宫里赏我的玩意儿都给师兄,我走的时候没多拿衣服都把他们拿上了,求求师兄了。”
祝戎怎么看不出陛下只是在调笑他这个还在吃糖的小师弟,轻笑道“确实胆子大了,公子的吩咐也敢质疑了,仔细着我告你一状去。”说罢几个兄弟们留下石化的小十二都纷纷上楼去了。
这天刚蒙蒙亮,十二就提着工具来修理马车,调味马匹了,悲愤确实令十二干劲十足。不多时,身着黑色紧身袍的祝戎也到了这马房,十二抬头望见他,好似天神下凡般感动,抱着他祝师兄的胳膊就叹到“我就知道祝师兄最好,最心疼我,不像那些师兄们拿了我多少好玩意都不记我的好,嘿嘿,祝师兄我们干完一起去会上玩,我拿自己体己钱给师兄买酒喝。”祝戎甩开他扒上来的手,回到:“少耍嘴,你要是喝醉了我直接把你扔公子面前去。”
云峥自逃出宫以来,饱受毒药的煎熬,昨夜难得一见的睡了个安然的好觉,服下几颗解毒丸以后,也想着去这风土热情,远离纷扰的镇子里逛上一逛。换了身绛色衣袍,系了白色腰带,束了简单的发冠,摇着把题字折扇,好一个翩翩公子青少郎,无忧无虑公子哥的模样,摆手让贴身侍卫隐了踪迹,便抬脚出了门。
街上真热闹啊,小贩们沿街摆起了长长的摊子,小玩意儿你争我赶的卖弄着,生怕吸引不到过路孩子们的视线,糖葫芦红润润的散着糖的香甜,更别提包子、卤肉、糕点们了,顺着鼻尖就往肚子里钻,非叫你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响声才作罢。孩子们有了吃的高兴极了,领着孩子们的妇女也少见的在头上簪了花,别了铁皮做的装饰,汉子们愿意在茶摊上喝碗茶,消暑的时候谈谈农桑。
云峥的视线流连在每个笑脸上,他觉得这是他梦里才能有的盛世海清的场面,帝王们端坐在龙椅之上,珠链前的视线交杂了阴鸷与恐惧,他除了逗十二的时候见过这么透彻的笑,其他时候真的极少看见。
真好啊,人间就该这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