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山边

12、童年 姥姥家

　　这一天，我们被舅舅用地排车拉到了老娘家。进了村子，沿着一条有半坑清水、一行杨柳的土沟往南走，水面上有十几只鸭子呱呱地叫。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大多是低矮的瓦房和土坯的草房，一条坑坑洼洼的贯穿南北土路通过整个村子，街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行人。
　　我们走到街中间，拐进一个破旧的东大门。进了大门看见胡同两旁是几家土墙的院落。再往里走，最里边的那个小院就是老娘家。院里有一颗几人粗的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树下有几间瓦房和草房，院子东边是厨房，厨房南边墙角处是一个猪圈，一只公鸡，几只母鸡，一窝小鸡在大树下刨食吃。
　　这院里边住了许多人：其中有大舅家一家，二舅家一家，还有没成家的三舅，四舅，老娘老爷。大舅、二舅都在外面工作。一大家子人都在一个锅里吃饭。
　　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两个表姐也上学去了。只有老娘和两个表妹在家。妈妈把在车站上买的一挂肉和几斤白馍馍都拿到姥姥屋里去了。两个表妹一直跟着姥姥，姥姥一人掰了半块馍馍给她们吃。妈妈把睡了的妹妹放到床上。拉过舅家的小表妹说“你看你这满头虮子，乱的和鸡窝似的，您娘也不给你洗洗头。”边说边解开了小辫，拿篦子篦起头来。过了一会就和老娘包饺子去了。
　　我带着弟弟从家里走出来，在老娘家前边有一大片空阔的场地，场地的周围有七八家像迷宫似的一家挨一家院子。看看这家的小猪仔，看看那家的葫芦架，追着满院子的鸡鸭乱跑。回来的时候，老远地看见一颗大树下阴凉里，一个高个的花白头发的中年妇女在席子上套被子。只见她迷着眼睛大量我们。当我们走近时她笑着说：“看了半天，我当是谁呢？是大外甥来了。”我和弟弟赶紧喊她二妗子。这位二妗子由于眼神不好，背地里我们都称呼她叫‘瞎子二妗子‘ 这位瞎二妗子是妈妈的年轻是的好姊妹，两个人到了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瞎二妗子是为好说好笑、说话幽默的人。瞎二妗子问道：“奶奶的龟孙子里，您娘来了吗？”我们一边回答着她，一边往回走。
　　回到家里时，看见大表姐二表姐回来了。二表姐长得也很漂亮秀气，爱说爱唱爱笑，活泼可爱。大表姐二表姐住在一个屋里，屋子很小，两张床头靠在一起，屋子和床铺都很整洁干净，散发着女孩子们的淡淡的香气。我喜欢跑到她们屋里玩，去摆弄起她们的香胰子、粉盒子、小镜子、嘎啦油、头卡子，还有几只美丽鲜艳的绢花插在白纸糊的窗户上。这几朵好看的花朵让我感受一种生活美好、一种温馨的春天的气息。
　　我坐在床沿上看着两个表姐对着镜子梳她们乌黑铮亮的大辫子。二表姐一边梳头发一边唱着歌，我觉得二姐嗓子真好听。大表姐笑着说“小君，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我家时，趴到猪圈上问：这是谁家的大肥猪呀？我说：是俺家的。你有问：它为什么长这么大呀？我说：喂的呀。”我说“记得”表姐说“你真好玩，傻里傻气的什么都问。”我也笑了。正说着话，大妗子来喊我们去吃饭。院子里回来许多人，有老爷、三舅、四舅、二妗子都干活回来了。老爷是位沉默寡言的表情木讷的人；三舅身体很壮，话已不多，只是默默的出力默默的吃饭；四舅还很年轻，身体瘦弱，干不了多少活。老爷和两个舅舅从水缸里舀了水洗了脸和手，就端着碗默默蹲在院子里吃晚饭。二妗子在她屋里和孩子一起吃。我和弟弟混在大妗子家和表姐们一起在煤油灯下吃着煎饼咸菜、喝着地瓜面粥，粗茶淡饭的我觉的吃的很香。
　　吃过了晚饭，天已经很黑了，我和弟弟跑到前边去玩。晚上月光很亮，路面上、房子上、树叶上洒满银色的月光，风很轻。我穿过了几座院子，过了南大门，门外有一个很大的院场，场院有几堆麦秸朵秫秸朵。一大群女孩子在明亮的月光下，围在一起又蹦又唱，其中也有我的表妹。我坐在一边的碾子上看着她们玩。
　　只听见她们拍着手唱道：
　　你拍一我拍一,黄鹊落在大门西,
　　你拍二我拍二,喜鹊落在大门外,
　　你拍三我拍三,老鹰飞到九仙山,
　　你拍四我拍四,四个小孩子写大字,
　　你拍五我拍五,五个小伙打老虎,
　　你拍六我拍六,六碗包子六碗肉,
　　你拍七我拍七,七个姑娘抓公鸡,
　　你拍八我拍八,八人八马往前杀
　　你拍九我拍九,九只胳膊九只手,
　　你拍十我拍十,十个小孩去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