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山边

1、童年 高楼村

　　高家楼，北方的一个古老的乡村。我的童年就生长在村子中靠北边的一条古老的胡同里，这胡同里每家都有一个大大的四合院、大多是青砖大瓦房。出了胡同往北望去，有一座高大的山峰叫九仙山。村子后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清澈的小河，小河的岸边生长着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小河的两岸是一片片农田和果园。在小河上有一座向东去的石板小桥，那座小桥是我常常钓鱼和去田野割草和玩耍的地方。
　　在胡同中间有一座大门朝东的四合院，四合院里有几棵高大的枣树和枝叶浓密的石榴树的就是我家的宅院。每当红枣成熟的日子，那些垂在院墙外边的果实累累枝头，引得胡同里的孩子们来打枣。我家堂屋后边有一盘石碾子，每当夜晚我醒来时还能听到有人‘隆隆’推碾的声音。
　　胡同里有我几个好朋友——小二、小三、常带、里带。小三、常带、里带是地主家的孩子，他们家里原来很大的院子的瓦房解放后都分给贫下中农住了。小二家原来是富甲一方的地主，解放前夕他那个吃喝嫖赌的爷爷就把他们家的产业败完了，只剩下一处房脊上带有许多蹲兽的——我们都叫它们为哈巴狗的小狮子小狗的大房子的大院子和那座飞檐走壁的高大门楼了。因祸得福，解放后他家被评了个贫农。他们都是我的本家，我们之间很亲热，在一起从未打过架。我们生活在自己胡同的温暖的小世界里，很少与胡同之外的孩子们玩。
　　夏天的一个傍晚，火热的太阳落在了西边的屋山头，院子里也凉爽起来。树上的麻雀乱叫着，堂屋前边那两颗疙疙瘩瘩的老石榴树开满了火红的石榴花，在还有一丝亮光的天空上，蝙蝠的黑影飞来飞去。
　　奶奶做好了饭，妈妈把小饭桌支在了堂屋门前，我和妈妈弟弟在小桌上吃，奶奶独自在厨房里不肯出来吃，那是奶奶的习惯，从来不上桌子上吃饭。望着桌的粗茶淡饭，我皱着眉头嫌弃的说：“怎么又吃这个。”母亲说：“吃吧，别那么多事了，您培吉大娘家连这个也吃不上呢，黄鼠狼吃鸡毛都是饱肚的。” 正吃着饭，小二笑嘻嘻地从外面走进来，靠在香台子上看着我们吃饭。母亲说：“二，还吃点不？” 小二忙摆手道：“大婶子，俺吃过了。” 说着摆弄起香台子上的那盆茉莉花来。我赶紧吃完了饭，和小二提着小铁桶从家里跑出来.每家的大门都开着，胡同里静静的没有什么人走动。
　　出了胡同是各家的土墙围着的菜园，土墙上开满了紫色的扁豆花。没走多远就到了北坡，坡下边有一片坟地，坟地的杨树林的叶子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沿着土沟往前走半里路，就到了小河边。我们沿着小河两岸有许多高大的杨树和柳树堤岸走去，树上的知了和着凉爽晚风使劲叫着，明亮的圆月从村东头树梢上悄悄地升起来，地里的庄稼的被照的通亮，高粱玉米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小河水闪着银光。我们摸着树干围着树转，脚下的青草很柔软，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甜丝丝的气味，远处村里不知谁家的狗在叫唤着。我顺着河堤向前走，突然看见一条大鱼噗啦一声翻着磷光从水里跳出来，哗啦一声又不见了，河面留下一片银色的光波。
　　下了坡，在一棵粗大的杨树上，我看见几只美丽的金龟子在树上爬动，其中有两只金龟子摞在一起，好奇怪呀？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我抓了它们放在手里，把它们掰开，它们在我手心里慢慢地爬，看了一会就往空中一扔，金龟子在空中张开绿宝石般翅膀\'嗡嗡‘的飞走了。
　　我又沿着小河往前走，在一棵柳树上看见一个知了龟瞪着大眼睛、张着两个大钳子缓慢往树上爬，就兴奋喊不远处的小二道：“小二，我摸了
　　一个。” 不远处的小二也说：我也摸着了。
　　我走进一大片小杨树林，月光从树的缝隙中投落下来，月光中地下闪动着。蝉声稀稀落落地停了下来。我站了一会，突然蝉声大作，蝉声铺天盖地从上边罩下来。我高兴的想:这里的知了龟一定多，我一定比小二摸得多，我兴奋想象着小二的那种羡慕的目光，心在突突跳着，恐怕小二没赶了过来。我快速地在一棵棵小树上摸着，实际上这里的知了龟并不多。
　　从树林里出来，出了一身汗。我看见小二就在前面的大树下边。就说;小二，口渴了”于是我们下到了河里，趟过那个长满嫩绿薄荷丛的河岸，薄荷的清香扑鼻而来。对面的河床上铺满了一层白色的细细柔软的沙子，清凉的河水很浅，躺在河水里只能淹没到我的半个身子。我们每人从河水沙子里用手挖了个坑，让河水渗进来，等着水清了再喝。过了一会，我看见一轮明月躺在水面上，就和小二说“这个月亮是我的”小二说“是我的” 我说“是我的” 小二说“是我的” 我们争论着。等水很清了，我们就趴在水面上，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河水凉凉的甜甜的很好喝。
　　喝完了水我们就躺在了沙滩上，圆月升到了半空。我望着圆圆的月亮和小二说“月亮里树底下有个仙女叫嫦娥，她能看见我们。” 小二问“谁说的？” “我妈妈说的，” 小二说“你喊她能下来吗”我说“能”小二说“不能”我说“如果喊下来，把你带回月亮去怎么办？” 过了一会，小二说“晚了，我们回去吧。”于是，我们顺着原原路回到了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