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亮瑜]曲终未必人散》翼羽明

11、第十章.落凤

　　“先生，军师有要事在身，您往这边请。”正当周瑜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时，身后的一位士兵走上前来，领着周瑜往远方的马车走去。
　　此刻天幕如墨，星辰闪烁，一轮弯月挂于夜空之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噩耗来得太过突然，商人的交谈声、酒肆的叫卖声依旧在耳边回响，投壶连中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哪怕是指尖也依旧残留着与诸葛亮接触的余温。
　　周瑜恍惚地登上马车，望着外面热闹非凡的景象，已是如何都提不起兴致。他踉踉跄跄地回到住处，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一行热泪划过脸颊，终是止不住地失声痛哭。
　　士元怎么会，就这样离开了？
　　犹记得趁蒋干来江东之时，自己邀请庞统共商破曹之策。“听闻孔明近日在江东，有何计谋还需与我商讨？”庞统毫不客气地舀起一勺酒饮尽，放下杯盏含笑问道。
　　“此计非先生不可。”周瑜面色凝重，将庞统的酒杯添满，附在他耳边低语片刻。
　　“着实是妙计。”听完周瑜的叙述，庞统抚掌大笑，“此计若成，定叫曹贼有来无回。”
　　“曹贼奸诈，此番行程还望士元多加注意。”周瑜起身向庞统深行一礼，“来日破曹成功，定厚礼相赠。”
　　“我岂是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庞统笑着摇了摇头，撕下一只鸡腿塞入口中，“只是该如何让蒋子翼相信，我会居西山庵如此偏僻之地？”
　　“便说我嫉贤妒能，容不下你即可。”屋内沉默半晌，想起近日听到的风声，周瑜苦笑着开口答道。
　　“你嫉贤妒能？容不下我？”听闻此话，庞统惊得一口酒差点喷出，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周瑜，“此话蒋子翼会信？曹操会信？”
　　“.士元可去江东打听打听，多少人说我容不下孔明，几次三番想要至他于死地。”周瑜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盏重重地扣在桌案上。
　　“没想到公瑾与孔明相处如此不融洽，”庞统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两位皆是当世英才，我还以为定有众多共同话题。”
　　“与他确实是有许多话题能聊。可是士元，你又不是不知，诸葛孔明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物！”周瑜涨红着脸，略有激动地站起身，“作为刘玄德那方的军师，他那么轻易地就看透了我主的心思，这样的人存于世间，势必会给江东造成巨大危害。”
　　“…说我嫉妒他，倒不如说我怨他，明明兄长都在江东，他却投身刘玄德处，甘愿与我为敌；说我嫉妒他，倒不如说我嫉妒刘玄德，三顾茅庐便请来了那般超卓且忠心耿耿的人物。”
　　几爵酒下肚，周瑜早已有几分微醉，他语无伦次地将埋藏在内心的情绪全部倾泻而出。“真是稀奇，”庞统像是看透一切似的勾起嘴角，“若说嫉妒，曹操麾下的荀文若、荀公达，江东谋士张子布、鲁子敬，哪位不是经世奇才？可你眼中、心中似乎只在意孔明。”
　　“公瑾。”庞统开口轻唤周瑜的表字，彼时嬉笑的神情荡然无存。他一字一句，颇为严肃地说道：
　　“莫要做出一些，令自己后悔万分的事。”

　　从记忆里回过神来，周瑜起身向门外的士兵讨了一壶酒。他先是打开盖子咕噜噜喝了几口，而后便将放在案上的杯盏添满，朝着西川的方向深行一礼，将酒撒在了地上。
　　“还说什么破曹之后定厚礼相赠，”周瑜苦笑着摇了摇头，“赤壁之后忙于荆州一事，连壶酒都未能再与你共饮。”
　　“士元，他日泉下相逢，你我再好生叙旧，不醉不归。”
　　庞统中箭身死，按理来说刘备失去一员重要的谋士，自己应该开心才是，可交织在心底的五味杂陈，却使得他难安至极。
　　“公瑾，莫要做出一些，令自己后悔万分的事。”
　　庞士元的离去都使自己悲不自胜，倘若那时真对诸葛亮下起狠手，面对无法挽回的结局，自己又该陷入多久的懊悔与自责中。
　　不幸中的万幸，幸好陪刘备攻打西川的不是你，幸好中箭身亡的人不是你。
　　若真的是你，我该怎么办？

　　一连数日都再未见过诸葛亮的身影，直至时过七月中旬，屋外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等士兵将门打开，周瑜便迎上前来，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道：“你…你没事吧。”
　　原本意气风发的诸葛亮眼神中满是疲倦与颓唐，他一改往日的潇洒与从容，只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了两字：“无事。”
　　“你…”瞅见诸葛亮这般状况，周瑜的心仿佛被抽紧一般，疼痛难忍。他拉着诸葛亮来到案前，将一杯热茶递到了他的手中，轻声安慰道：“先休息休息吧。”
　　诸葛亮接过杯盏，看着茶叶在水中沉浮，过了片刻方才开口：“士元身死，于江东而言是一大利处，公瑾应该高兴才是。”
　　“我岂是如此毫无格局之人？”周瑜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长叹口气道，“赤壁一役若非士元向曹操献策，火烧一计或许便功败垂成。”
　　屋内沉默了片晌，诸葛亮垂下眼睑，郑重其事地向周瑜说道：“士元身死，主公夺取益州一事受到极大阻碍，亮得入川帮助主公。”
　　“孔明是要我一同入川吧，”周瑜看透一切似的笑道，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与你同去我也自是安心，只是荆州交给何人看守？北有曹贼虎视眈眈，江东亦对荆州垂涎已久。”
　　“时隔多年，公瑾依旧对荆州放心不下，”孔明轻轻摇着羽扇说道“主公已有书信，让云长留守荆州。”
　　“关云长吗？”周瑜望向诸葛亮眼底，随即便捕捉到一丝不安与犹豫，他弯起嘴角，忍不住笑道，“看来孔明对此抉择亦不安心啊。”诸葛亮微微合了合眼，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充斥着无限惆怅：“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公瑾，亮确实心里颇为不安。或许是计划出现了意外的变故，又或许是云长所言’除死方休’。不过亮离别前留给云长’北拒曹操，东和孙权’八个字，应该便无大碍了吧。”
　　“公瑾且先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望着诸葛亮离去的背影，一种异样的感觉瞬时涌入周瑜心怀。诸葛亮离开荆州，这无疑是给江东一个巨大的可乘之机，亦不知这个机会，他们能否牢牢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