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亮的人 GL》桥上饮

1、Dinner show

　　孟须真和东雪从新桥一丁目出来的时候，正是暮色四合之际。路边的霓虹灯渐次亮起，遥遥映着远方静谧的富士山。最后一丝橘色的残阳余辉映在白色的山尖上，如梦似幻。

　　她们俩站在路边等东雪朋友的回复，再决定下一站行程。趁等待的间隙，东雪正低头翻看刚才自己给孟孟拍的照片。

　　东雪是个野生摄影师，长住上海，在江浙沪一带的私人摄影和约拍的圈子里小有名气。

　　等待的间隙，孟须真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拎着满满一袋的周边。稚月在役的时候就很受欢迎，每次茶话会都有近万人参加。就算现在已经退团了几年，剧团里她的周边依然卖的很好。

　　“孟孟，你看这张拍得怎么样？”东雪把相机递到孟须真面前，给她看自己拍的她和稚月的合影。

　　刚才稚月的Dinner show 结束后，许多粉丝都在排队等待合影，每个人都很自觉地迅速站好，拍了几秒就走开了。

　　当时，孟须真在台下坐了许久，并没有上台合影的打算，只是看着台上的她们欢呼雀跃。不自觉，脸上带了些温柔的笑意，仿佛此刻她也是台上的一员，悲欢相通。

　　看孟须真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舞台。东雪指了指她的手提袋，表示疑惑：“你不上去排队？”

　　孟须真摇摇头：“人太多了。”

　　东雪觉得不解：“这几天从东京到大阪，又从大阪回东京，也没见着你喊累、嫌麻烦。现在偶像就在眼前了，怎么反而不愿意上去？”

　　孟须真摇摇头，没说话，但东雪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惆怅。

　　东雪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孟须真身上忽然有了欲言又止的故事感，以至于无论从哪个角度拍，出片率都很高，一下子就和东雪记忆里那个美得毫无特点的孟须真区别开来。

　　东雪和孟须真是大学同学，但记忆里很少有孟须真的片段，只隐约记得她似乎一直都是班上各色同学的背景板。长相遥远模糊，不可辨别。

　　东雪顺着孟须真的目光望向台上，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一声造物主的不公。稚月果然不亏是top star，即使退团几年，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潇洒利落，身量气度极具魅力。难怪孟须真扫了一袋子的周边。

　　在来看 Dinner show 的路上，孟须真特地给她恶补了日本的歌剧历史，她也因此得知原来日本也有一种歌剧团和彼岸的越剧一样，所有男性角色都由女性扮演，称为男役。

　　东雪忽然开口：“把你最喜欢的周边拿给我一下。”

　　孟须真不明所以，下意识将自己最喜欢的《伊丽莎白》CD 递给她。

　　东雪站起身，拿着 CD 就往台上走，肩上还背着单反。孟须真这才反应过来，东雪这是去帮自己要签名去了。

　　不过十几分钟，队尾的东雪已经排到了台阶上。

　　孟须真看着台上越来越短的队伍，有点恍惚又紧张，仿佛上台问稚月要签名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孟须真坐立不安地敲着桌上的玻璃杯，又拿起杯子喝水，水还没咽下去，就听到从台上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孟孟”，极其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空气中流淌弥漫的蓝调的浅唱低吟。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顺着东雪的目光看向了孟须真，就连那些已经走到门口的人也都纷纷回头。

　　而台上的稚月已经伸出手，准备接过东雪手中的 CD 签名。

　　面对东雪执意为她营造的合影机会，孟须真几乎本能地想要躲到桌子底下去。她胆小又怯懦，总觉得自己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不该出现在美好的造梦者面前。

　　可东雪就站在台上等着她，最可怕的连是稚月也看过来了。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孟须真别无选择，连连鞠躬抱歉，从台下到台上，一路上脸几乎要贴到地上了。

　　天知道，如果早知道东雪是要拉自己和稚月合影，那她一定会拦着东雪，不让她上台。

　　等不及的东雪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位置，就退到前面去帮两人拍照。

　　孟须真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低头小声为刚才的失礼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稚月一边低头回她，一边在 CD 上飞快签名。

　　第一次听到稚月真实的声音，和她在以往的视频、音频里听到过的完全不一样，不太能听出喜怒哀乐。

　　“谢谢，谢谢。”孟须真连连低头，双手接过稚月递过来的 CD。

　　说完这句话，孟须真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台下去，也顾不得东雪有没有拍上照片。

　　稚月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个逃也似地往台下跑的水绿色身影。小姑娘个子不高，人倒是溜得很快。

　　现场灯光暧昧昏黄，稚月逡巡了一圈台下，才找出来那个小姑娘。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留意到这个人，或许是见过太多主动凑上来的粉丝，头一次遇到浑身上下都写满“抗拒”的人，仿佛是被人拿刀架着脖子逼上来的。

　　稚月看过去的时候，两个人眼神撞个正着，那小姑娘愣了一下，慌忙别过头，拉着身边刚才拍照的女孩子急匆匆往外走，一副仿佛偷东西被抓个正着的心虚样子。

　　稚月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散场的观众中，又低下头在刚递到手里的舞写上签名。

　　东雪几乎是被孟须真扯到 live house 的门口，东雪看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忍不住回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被她拉住了。

　　东雪瘪瘪嘴：“见鬼了？”

　　她倒希望是见鬼了，总好过偷看被当事人稚月撞个正着。

　　孟须真遥遥回头看了一眼台上，那束聚光灯依然亮着，打在舞台正中间，台上的人依旧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刚才她以为台下的自己站在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偷看台上的人，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怎么就刚好撞上了稚月看过来的眼神，吓得她转身就拉着东雪想要逃离现场。

　　东雪看孟须真这幅心虚的样子，转身朝刚出来的大门方向努了努嘴：“难不成刚才你在台下偷看被人撞见了？”

　　孟须真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没有。”

　　东雪才不相信这个口是心非的人，作势就要返回 live house，孟须真连忙拉住她，随便扯了一个话题：“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东雪看了她一眼：“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点了那么多吃的，偏偏紧张得一口也吃不下，现在知道饿了？”

　　是啊，明明很期待这次 Dinner show，可谁知道竟然有上台合影的机会，偏偏还是以这么狼狈的方式见面，让台上的稚月看见自己不堪的一面。

　　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拉住东雪不让她上台，可惜没有如果。东京的落日残照美好得令人恍神，孟须真仰头望着远方落日的最后一丝余辉，：“想喝酒了。”

　　“我有个朋友在东京，我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居酒屋推荐？”东雪想起来自己有高中同学已经定居东京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