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的心》秋朝野

6、离别

　　“天亮了，小七。”

　　“生日快乐。”我轻声呢喃，一如早晨我和他说的那样

　　我附在他耳边，祝他生日快乐。

　　“诶呀，你不就是我的礼物嘛。”那时他面红耳赤地揉了揉我的头，一直提醒我有份惊喜。

　　他一步一步像我跑来，就如同我一步一步向他奔去，我慢慢地靠近他，我慢慢地接近他，我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落入我的圈套里，乐此不疲。

　　我看见他向我跑来，目光急切，想是我的声音太小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不过没关系，有些话其实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

　　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从他的漠不关心到明目张胆的偏爱。

　　全在我的计划之内。

　　从头到尾
　　从最初的那个礼物的谎言开始

　　全是假的

　　“小七，我现在心里都是你。”陈慕捧住我的脸，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如果我是人，如果我是个有感情的人，我想我一定会心动。

　　“小七你喜欢我吗？”他期待地看着我，而我愣了愣，高速运转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卡壳，我对着他的眼睛，突然慌张起来。

　　可我不是人
　　我是一个机器人

　　我应当没有感情
　　因为感情于我而言是一种遥不可及的东西
　　机器人怎么可能有感情呢
　　人和机器人怎么相爱呢？

　　多可笑啊

　　“机器人怎么可能会有感情呢？这是你说的。”我低下眼眸，冰冷的可怕。陈慕却不管不顾地抱着我，像是要给我驱赶一切阻隔。

　　“这么多人呢……你先放下我。”

　　“我不管我不管，小七你是我的，你必须喜欢我。今天的话剧你一定要看啊，我真的真的给你准备了惊喜。”陈慕注视着我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开口。

　　惊喜吗？

　　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牵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为之一颤，回答道，“好啊，我会坐在下面看你的。”

　　陈慕心满意足地指了个方向，“那儿角度好，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你。”

　　可就在陈慕读起那段台词时，小七却不见了。

　　就在他满怀欣喜地读起那段他给小七准备的告白时，他发现小七不知何时早已落荒而去，不光如此，他再也没回来过。

　　小七消失得彻彻底底，他来时独自一人，走时亦是如此。

　　留下那个空荡的小屋在微薄空气里苟延残喘，干涩得让人无处可逃，陈慕拼命地想要搜寻小七留下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可他消失得太彻底了。

　　他什么也没能留下，除去那个吻孤零零地躺在那块玻璃上。模糊不清，刻骨铭心。

　　“你会等着我吗？”

　　“你是骗子吗？”

　　“你是骗子吧，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礼物吗？”

　　哪有礼物是你这样的，送来还逃走的。

　　好像又是那叶熟悉的孤舟，毫无目的迷茫地漂泊。陈慕本以为他找到了方向，却发现自己只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礼物？”

　　他突然想到什么，赶忙打起一个电话。

　　而回答他的，只是忙音。

　　忙音之后，满屋空寂。

　　小七用力地吻住了他的额头，似乎这样家可以把陈慕揉进他心里。

　　他双眼放空，他一无所有，他想起这些天来的事，既苦涩又甜蜜。

　　现在是凌晨时分，我最爱的人在我身旁睡着了。
　　很意外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明明我是个没有心跳的机器人，可这一刻我的确是放空了。

　　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礼物
　　我顺理成章地开始了我的计划

　　我生来就是为了接近他
　　带走他

　　只因为我的制造者是陈慕父亲的对头
　　他想要用陈慕来威胁他

　　我想他们之间一定有故事，因为我每次看先生谈起陈慕父亲时眼里的又爱又恨，话里的意犹未尽。

　　可我什么都不能问
　　我能做的
　　只是每天学习着陈慕的喜好，了解他的一切，最后直至他的人。

　　我本来第一天就可以把他敲晕带走的，可是我没有。

　　他要过生日了啊
　　陪他过个生日吧

　　他是个孤独的孩子
　　让人心疼

　　可是后来我没有带走他
　　因为我……

　　我舍不得让他离开

　　所以我选择了自己离开
　　我知道我的后果是什么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我生来就是为了接近他，那我心甘情愿。
　　如果小七有心，那里面一定都是陈慕。

　　我一步一步地接近他
　　引诱他

　　我迫使他爱上我
　　可最后我发现，发疯的是我

　　我想我一定魔怔了
　　我想成为人
　　我想成为人站在他身边，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他是我诞生的意义，也是我前行的动力。

　　小七第一次违背命令，是为了让陈慕过生日。
　　小七第一次撒谎，是骗陈慕说自己是他的生日礼物。

　　我第一次慌张，是因为自己有了牵绊，爱上了一个人类。

　　“小七，天亮了。”陈慕听见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录音里，那一刻他难过地想哭。
　　“知道了，成年的小朋友。”

　　“小慕生日快乐哦。”

　　“就这儿？别的小朋友过生日都会有人给他唱生日颂歌，我就只有你了你难道不给我唱吗？”

　　那是我收到最好的生日礼物
　　来自我最爱的人
　　给我唱的专属颂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诶呀你怎么跑调啊，好好唱不然我让你跑着去学校。”

　　“切，爱听不听。”

　　最后，陈慕暂停了几秒，他听见万籁俱寂里，独有他一份落寞。

　　那是在舞台上，那时的他说着台词，视线却一直往下撇，完全没有正眼看对戏的男演员一眼。

　　他深呼吸，说起了准备很久的台词。

　　明里暗里都是对小七的告白。

　　“那就让全世界看到，那就让全世界听到，你告诉他们，你告诉狂妄无知的人们，你用你的声音你的灵魂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我没有生病，我只是爱上了他，他在眼里什么都不是，但他却是我整个世界，他不是人，但他是我的心。”

　　说实话这段台词被他改了很久，但还是改的不成样子。
　　小七，我承认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中意你这句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男也好
　　女也好

　　人也还
　　你也好

　　只要我中意你
　　那便无妨

　　原来他没有离开
　　他一定在人群里看着我

　　就在人潮拥挤中，他独望向我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挽留不了他

　　他还是走了

　　小七
　　你是个小骗子
　　可是如果你是骗子的话
　　这次可不可以也骗骗我

　　告诉他们，你就是我的生日礼物

　　我越来越离不开你
　　我……

　　我饿了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泪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落泪

　　他坏掉了
　　他疯掉了

　　他暴打着一个电话
　　他不死心
　　哪怕知道那是一场空
　　他还是拼命地想要一试

　　“刚才你家里人打来电话了，说今晚放学可要是下雨的话他会来接你。”

　　“家里人，听声音蛮年轻的，不像是你爸爸，他说他叫小七。他会来带你回家。”

　　“老师我有家人了，我可以留家庭好号码了，以后你打电话给我时再也不会没有人接“”

　　“别的小朋友都有家人来接，我也要有，可就算我不是小朋友了，你我还不是大朋友吗？大朋友也是也是需要人接的啊。”

　　“算了，又下雨了，来吧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