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盏》泠哲携月

1、第 1 章

　　翌日，天不过刚蒙蒙亮。太子府内一人正面对着傅池渊似是要禀报些什么。傅池渊睁眼，撑着首，眉头微蹙：“怎么了？”

　　屏风外，傅池渊的贴身侍卫温恒躬身低声道：“殿下，今日奴才刚收到消息，淑慎长公主昨日已经到了京城，今日一早便要进宫。”

　　傅池渊闻言揉了揉眉心，起身褪下寝衣，不用人伺候，自己拿过床案小几上的衣物换上。温恒在一边，继续道：“今日公主进宫怕是要向皇上提起殿下的婚事了，皇上如今重视西南，殿下若是能与西南结亲，那便等于是得到了南宫一族的助力，有利无弊啊。”

　　淑慎长公主是傅池渊的嫡亲姑母，自先皇帝与孝昭皇后先后升天后，长公主也是唯一一个待他最亲厚的人，淑慎长公主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也无不从命，但是婚事上傅池渊向来避讳，温恒在傅池渊身边伺候多年，见他不说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劝道：“如今几位皇子都要到了适婚的年纪，殿下不急么？奴才心里和长公主想的是一样的，好事都要早做打算的好，再说……”

　　傅池渊薄唇紧抿，手中把玩着腰间玉佩，见温恒不说话便笑道：“哦？怎么了，接着说。”

　　温恒观察着傅池渊的神色，揣摩着他的心思：“再说只是个侧妃而已，殿下若是喜欢呢，那府中便是多了一个伺候的人，若是不喜欢那便当是府中养了个闲人罢，费不了多少事儿。”

　　傅池渊勾唇一笑，没说话，转身向外走去，温恒连忙招呼下人备轿。

　　龙涎殿内，崇德皇帝合上了淑慎长公主递上来的折子：“多年未见，皇姐替朕外道了许多，怎的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姐夫呢？”

　　淑慎长公主眸中含笑“驸马去吏部呈递文书了”柔声道“近日大雨连夜的下，误了陛下的万寿节，这罚算我的罢。”

　　淑慎长公主今年虽已是暮春之年，但因保养得当，所以并不显年岁，依旧是个美人，作为中宫嫡系公主，这样笑吟吟的与人说话连向来严肃的崇德皇帝都不禁放缓了语气：“皇姐说笑了，只是一个寿辰罢了，之前朕说过不必赶来的，如今南方疫病严重，皇姐与姐夫赶路的两月中没有染上乃是万幸了。”

　　淑慎闻言叹了口气：“大灾大难后必起瘟疫，托陛下的福，我与驸马在路上都还好，一开始还不觉得什么，后来才知道这涝的厉害，也苦了南方的百姓了，陛下今年的赋税……”

　　“皇姐不必担忧，这个还支持得住”自崇德皇帝登基以来，大靖便开始了休养生息，一力弥补先帝长年征战消耗的空缺，进来几年国库也丰盈了许多“万幸今年只有两个省遭了祸。”

　　淑慎长公主微微颔首，拔着茶盏：“听说……西南全被淹了？”

　　傅昇一笑：“哪里，不过是枫山以南被淹了，没那么厉害。不过他们今年又是大旱又是大涝，也确实不好过。”

　　“这可不，都来找你借粮了”淑慎长公主抿了口茶一笑“我这一路听说了，西南世子亲自来借粮，那热闹的，都说成书了，我听驸马说西南世子这次要留在京城了？”

　　崇德皇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西南是历代异姓王的封地，国难中是国之利器，但如今国泰民安也因此成为了大靖皇帝的心腹大患。想到西南王第一次向朝廷低头竟是自己在位之时，崇德帝想不自得都难，只是他表面上向来谦逊，笑道：“南宫彦夜本是来替他父王南宫博与朕商量借粮之事的，他不过十六岁，在皇城住了一段时日，因仰慕皇城威仪，欲观习教文化便留了下来，朕也实在是喜欢便将他留下了，那孩子与渊儿一般大，生的俊俏，人也很聪明，很是讨人喜欢，相信皇姐回来后见了，也会喜欢。对了，这是他们上贡的茶叶，皇姐带回去尝尝。”

　　崇德帝口中的渊儿指的就是傅池渊，先皇帝的嫡系长子，自先帝驾崩后便被过继到了先帝的弟弟也就是崇德帝的膝下了。

　　淑慎长公主心中冷笑，既然是西南来的质子，她可不敢多见。

　　话题已经转到了她需要的地方，淑慎长公主随即话锋一转，面上带笑，继续闲话家常：“我记得，万寿节后便是太子的生辰了吧。”

　　崇德帝闻言，点头：“是，渊儿的生辰是腊月十二。”

　　“一转眼渊儿也十九了呢”淑慎长公主放下手中茶盏，用绢帕按了按嘴角“也该选太子妃了。”

　　崇德帝顿了顿，随后笑道：“这早了些吧，如今正是让他学着办事，上进的好时候，娶了亲每日卿卿我我，这且不是会耽误了正事？”

　　淑慎长公主闻言，笑道：“陛下还是太看重太子了，怕是忘了自己那时才年满十六后便娶了妻，说起来比渊儿还早呢。不知陛下还记得吗，大婚前一日陛下还跑来公主府问我，成婚后还能否跟母后一起住。”

　　崇德帝生母早逝，还是垂鬓孩童时便被过继到了皇后膝下，养在皇后宫中，淑慎长公主比他大了几岁，幼是对这个弟弟也是百般疼爱，都说长姐如母亦是如此，说起往事，崇德帝微微一笑：“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皇姐还记得呢？”

　　“你和先帝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会不记得？”说起先帝，淑慎长公主的眼眶便红了，她垂眸片刻，而后抬眸笑道“罢了，还是先说渊儿的婚事吧，陛下心中可有主意？”

　　傅池渊的婚事，崇德帝自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但回想起幼时的往事，又不好败了淑慎长公主的兴致，只好苦笑道：“自然是想过的，但如今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何况太子妃是将来母仪天下的人，自是一步也错不得，这点皇姐能理解吧？”

　　淑慎长公主闻言点点头：“确实……选太子妃之事哪是我能左右的，不过是因为太子自幼……哎，你也是知道的，我难免多疼他些，陛下说的在理，太子妃的人选错不得，那……给太子先选两位侧妃，陛下看可还行？”

　　崇德皇帝一笑：“皇姐这是看上哪家千金了？”

　　淑慎长公主膝下二女一子，大姑娘已经嫁出去了，二姑娘如今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他估摸着自己这位皇姐恐怕是想亲上加亲，他最是忌惮这事的，正要将话题岔开时，淑慎长公主抿唇一笑：“自我与驸马去了上任后，每日看到的都是些乡野姑娘，哪有什么千金呢？罢了，这是还是让皇后费心吧。”

　　不等崇德帝松口气，淑慎长公主眸中一亮，随即笑道：“对了，谁说我不知道千金呢，说起那位西南世子，我听闻……他家中两位姐妹还在闺字中呢。”

　　崇德帝闻言笑容随后在脸上凝固了，正欲说些什么，便有宫人上来微微躬身道：“陛下，长公主，太子殿下来请安了。”

　　崇德帝点点头，那宫人退下，片刻后傅池渊便走了进来，给两人请了安，淑慎长公主连忙拉着傅池渊走近，上下仔细的看了看，皇室的外貌都生的比较好，傅池渊更是随了孝昭皇后，而那双丹凤眼中略带的凌厉便是随了先帝，俊秀中带着些许威慑，淑慎长公主看着越来越像自己已逝的皇兄和皇嫂的傅池渊，鼻尖发酸，却笑了笑：“几年未见，渊儿长大了许多呢。”

　　傅池渊一笑：“姑母也是分毫未变，气色更好了。”

　　淑慎长公主转头跟崇德帝一笑：“瞧瞧，这多会说话。”

　　崇德堂还未来得及接话，淑慎长公主又道：“真是个大人了，我刚才还在和你父皇说给你选个侧妃呢，你看看西南的郡主如何？”

　　崇德帝闻言，转着手指上的戒指，心中不豫，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无奈笑道：“皇姐当真性急……”

　　尽管傅池渊心中极为不愿意，但淑慎长公主已为他筹谋已久，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拆了自己姑母的台，笑道：“婚姻大事当然是要遵从长辈的安排，侄儿不敢多言。”

　　淑慎长公主趁热打铁，转身对崇德帝一笑：“既然渊儿都这么说了，那陛下可否允许我做这个媒呢？”

　　淑慎长公主身份特殊，就算是崇德帝也要忌惮她三分，不敢轻易驳回她的面子，今日她更是有备而来，在这个关头，若自己硬要阻拦，恐怕会节外生枝，纵使此刻崇德帝心中怒火旺盛，面上也只能对傅池渊一笑道：“渊儿还不快多谢你姑母为你这般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