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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阳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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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听手里的球颠了半节课手腕就开始发麻抽痛,要真一节课下来,她的手可能会当场报废。
比手会报废更受不了的是,对面一直凝视着自己咧着嘴笑的周错。
她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无语,头往旁一偏,想眼不见心不烦,可这一躲,看到了张更让人讨厌的脸。
江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旁边,单手转着手里的球拍,嘴角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一看就知道这人是来看她笑话的。
前有狼,左有虎,陈听终于没忍住,白眼往上一翻,这时候的她才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身边怎么就没个正常的人?
“浮萍。”江熄转球拍的手一停,抬了下眼镜,调侃了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玩乒乓球?你在这颠球都快颠了二十来分钟了吧。”
陈听一脸的生无可恋,江熄爸妈和她的爸妈是朋友,因为父母的这层关系,他们俩从小就一块玩。
说是一块玩,其实是她从小被江熄欺负到大。
江熄很小的时候就爱带着她四处闯祸,闹事,但他成绩好,又长了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每次出事被抓,周围的大人问都不问就会默认是她把江熄带坏了。
她惹不起,只有躲,可偏偏这人心理有毛病,就喜欢逗她,喜欢看她不幸,只是为了给他无聊的生活增加一点乐趣。
陈听又把头偏了回去,她宁愿面对周错也不愿意多搭理江熄一下。
江熄看懂了她的心思,笑容加深,还想接着开口,一抹黄影毫无征兆地迎面向他撞来。
他伸手,挡在脸前,乒乓球准确无误地撞向了他的手心,他一把握住。
抬眼看着对面莫名起了一身戾气的周错,眼中激起一抹寒意,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收回手,嘴角笑意不减:“同学,小心点啊,这要又砸到人了,还得颠一节课的球。”
陈听面色一沉,她就知道刚刚这人是在明知故问,明明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大操场里颠球,他还要多问一句,就是为了想看自己吃瘪。
她刚想大骂他一句神经病。
眼前视线突然一暗,抬头看到周错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长得高,肩膀又够宽阔,轻而易举地就将陈听整个身子都遮挡得严实。
她还没来得及疑惑,头顶传出了周错的声音。
“不好意思,你影响到我了,能上一边凉快去吗?”
他的语气并不和善,甚至能听出一丝温怒。
面对周错突如其来的敌意,江熄心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到面如死灰的陈听脸上。
他嘴角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意味深长起来,陈听看着他这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就知道他心里没憋什么好事。
刚要开口询问,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制止:“干什么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不老实,把手动起来,让我看到你们球拍上的球!”
陈听能从体育老师喊到沙哑的声音里听出他的气愤。
她片刻也不敢耽搁,快速颠起了球。
“那个男生,你还在那愣着干什么?”
直到被点名,周错才将凝聚在江熄身上那道锐利的目光收了回来。
握住球拍想继续颠球,抬手才反应过来球刚刚被他打出去了。
江熄没打算计较他对自己这股莫名其妙的敌意,手轻轻往前一抛,手心的乒乓球就这么飞了出去。
黄色的球在空中甩出了条弧线,周错手一抬,轻松将它抓住。
再抬头看时,扔球的人已经转过身离开。
“陈听。”
周错的声音伴着乒乓球打在拍上清脆的响动传到了陈听耳中。
她没抬头,但放慢了手里的动作。
周错时刻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尽管看不清她的脸,也会注意她的肢体动作。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刚刚那个人?”
果然,陈听的身子顿了一下,这举动证实了他的猜想,他从见到两人在过道上过于亲密的交谈起就郁结在心头的郁闷,在此刻一扫而空。
她是不喜欢他,还很讨厌。
此时的陈听心里默默冲他竖起了个大拇指。
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少侠好眼力。
这是跟周错相处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这人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别人的眼色。
由此可见,他把陈清说的那些客套话当了真,多半都是装的,他其实都听懂了,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
可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他为什么总跟着自己?因为自己是他的小学同学,他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人生地不熟,为了避免自己在班里太过于尴尬所以才一直跟自己搭话?
可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破。
“哟,这不是周继科么,还在这颠着呢?”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地跑过来把他围成了圈。
“看来国乒的未来还得靠你周继科。”
陈听成功被这小群体给挤了出去。
周错抬拍的手一停:“上一边儿去。”
其中一个高个男生一把揽过他的肩,把他往地上按,剩下几个纷纷冲上前,没一会就闹成了一团。
“挺牛啊,说实话,刚刚那一拍你是不是故意往他脸上扔的?”
“我觉得像。”
“像个屁呀。”
几人清澈爽朗的笑声钻进陈听耳中,让她对周错升起丝佩服,他转学前后不过两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班里所有人打成一片。
她在这个班快两年了,到现在都无法融入集体,班里不少人的名字她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她更不清楚的是,为什么周错已经朋友成堆,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在她身后跟着?
下课铃一响,陈听得到了解脱,万幸的是她的手还没废,一向懒散惯了的陈听,难得提快了脚步,直往体育器材室冲。
她想把这烫手的球拍扔进器材室,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拿起,她现在看到乒乓球就想吐。
“陈听。”
周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破了刚刚的包围,穷追不舍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论陈听跟他的距离拉得有多远,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追上来 。
“陈听。”
他连喊了几声陈听才答应:“嗯。”
“今天轮到我扫地,放学的时候你等我一下吧,我们一起回去。”
“不行”两字卡在喉咙还没说出来,周错就把球拍往框里一扔,转身就跑,边跑还边拿手捂住双耳,显然已经猜想到了陈听会拒绝,但他选择无视。
见人脚底抹油溜了,陈听不得已把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拒绝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放学的时候,陈听没见到周错的人影,猜测应该在铃声刚响的时候就跟着人潮挤出了教室。
她坐在位置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背上了书包,走出了校门。
上午那点雨并没有给炎热的夏季起到什么降温的作用,反倒是到了六点左右,天边的太阳依然黄得跟个大圆蛋黄。
原本潮湿的地面也被烘干,从干燥的地面看不出一丝下过雨的痕迹。
蝉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伴着夏日的炎热,钻进耳朵,吵得人心烦意乱。
陈听站在路口,看着对面红绿灯里面的小红人原地踏步。
只要过了这个红绿灯,再直走一百来米,陈听就到家了。
红绿灯上的红色数字,由双数转为单数,眼看着就要跳到零。
陈听鬼使神差地转了一下头,看着背后空荡荡的,她不由暗想。
周错不会在学校等她吧?
刚有这样的想法她又立马自我否定。
他应该没那么傻,去教室看她桌子底下书包都没了,他应该就不会在那等。
站在身旁看手机的人,突然移动了脚步,陈听跟着抬头,看着前方的红绿灯已经由红转绿。
她慢慢跨出步子,走了一半,心突然一横,无奈地叹了口气后,转身往回跑。
她家离学校有点距离,一般陈清骑电瓶车送她都得将近二十分钟。
等她跑回学校时,永远拥挤热闹的校门口如今只有寥寥数人。
刚到门口她就后悔了,她跑回来干什么?周错又不是找不到路,再说她课桌里书包都拿走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人肯定回去了。
周错会不知道?
陈听一边痛恨自己脑抽,头一边往旁偏,就这无意的一瞥,让她看到了抹熟悉的身影。
校门口的转角处是小学部那些小学生每天放学等自己家长来接的地方。
那个地方常常站着三四个等家长的小孩。
周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站在孩子堆里异常扎眼。
他垂头丧气地低着头,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
“周错。”陈听慢悠悠走到他面前。
周错听到声音,抬了点头,看到是她后,又把头偏了过去。
陈听眉心跳了跳,这人什么意思?在闹小脾气?
“陈听。”周错闷闷不乐地开口:“你总是把我忘记,你总是不记得我。”
陈听听着他这话觉得没理:“我好像没有答应要等你吧。”
“你也没拒绝”。
“我是要拒绝的,你知道,是你自己跑了,你这属于耍赖。”
“我没耍赖。”周错死不承认,猛地把头一抬,双眼不再回避,直直注视着她:“陈听。”
“干嘛?”陈听:“你再怎么喊你这也是耍赖,你今年多大了还……”
“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一下?”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陈听失去了开口的能力,她微微张着嘴巴,嘴里却一个字都无法吐出来。
陈听愕然地站在原地,树上的蝉鸣突然拉得好长,时间在此刻定格,眼前的周错神色有些慌张,又是低头,又是用手摸脖子。
耳廓已经红了一片。
陈听憋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中暑晒傻了吧?”
周错显然没想到她的答案会是这个,眼睛一蹬:“我是认真的。”
“好了。”陈听抬手阻止他那些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今天确实有点热,你晒出问题了很正常,我可以当没听见。”
见她要走,周错立马跟了上去:“我没中暑,今天根本都不热。”
“没中暑说什么胡话?”陈听眼神避开他:“我们才认识多久,根本都不熟好不好。”
周错冲到她前头,倒退着,想与她对视:“小学就认识了。”
陈听轻而易举地绕开他:“我根本不记得你。”
“可我记得你。”周错再此绕到了她面前,这次直接把陈听逼停:“我很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他的话太过于直白坦率,把陈听静得如死海的心激起了一层又一层海浪,陈听被这巨浪打得措手不及。
她失去了还口的能力,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烈阳下,僵持着,谁也没动,谁也没再开一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