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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暖灯 ...

  •   葬礼第二天,葬礼结束后,昭明刚抬头看了看天,依然阳光灿烂,一丝无暇,只是寒冷的风打破了表象,露出寒冬的内里。

      可能不甘心吧,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所有的重压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人给她分担了。

      她决定给自己放假半天,调整自己的糟糕的状态。

      一回到家,她便径直躲进昏暗的卧室里,浑浑噩噩睡着再醒来,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透入,昭明睡觉一丝光亮都不能有不然实在难以入睡,当时装修房子时,窗帘更是选用了高遮光的面料。

      整个房间黢黑,昭明瘫靠在枕头上,她也快一整天没吃饭了,胃在叫嚣,几近反酸,喝了一口床头早就凉透的水,压了压难受的胃。

      她在短短半年时间接连失去最爱她的父母,前几天她的未婚夫贺峥也车祸身亡。

      还记得上次回家时妈妈笑意盈盈地嚷着洗手吃饭,爸爸在一旁沙发上笑着喊她昭昭回来了呀,你妈妈今天可是亲手下厨做了你最爱吃的,往日的美好突然就破裂了。

      半年前父母因为飞机失事,永远地消散在大洋中。从那时起她便接受了家族企业的重担,靠着早已进入工作好几年的大哥贺峥的拥护,一步步夯实自己的地位,让一切进入正轨。

      贺峥比她大十岁,是他们家收养的孩子,也是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中一直喊他大哥的人,后来她知慕少艾,再到后来他们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

      在昭明很小的时候,贺峥也正值青春叛逆期,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昭明家给的,在上大学时偷偷背着昭父昭母交了女朋友。
      一步一步试探昭家的底线,他想看看昭家对他的容忍底线,这些只是后来婚礼前夕贺峥告诉昭明的那部分。

      当时贺峥欲言又止,像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她。她觉得反正她们也快结婚了,无论有什么他早晚都会告诉她的。可她还来不及了解更多,他便死于车祸。

      回忆就此,昭明刚刚回神。

      “贺峥,看在你前几天打钱打的那么痛快,那我直接让你儿子自己来找你算了,算是我给你的结婚大礼了,省的你去白水村那犄角旮旯里找,也是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要不是为了钱,我根本不会把他生出来”,贺峥的手机突然响了。

      在他死后他的手机被昭明带了回来。

      昭明接通电话后没有急着说话,手机里传来一个尖锐精明的声音,备注是张岚岚,贺峥大学时的女朋友。

      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针尖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也许是同一个姿势不动太久了。看来张岚岚还不知道贺峥已经死了。

      她还未来得及回什么电话就挂断了,准确的来说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这个电话就像是在通知一般。

      挂掉电话,震惊的心情简直难以平复,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的准未婚夫居然还有一个孩子。

      她推算了一下时间,这孩子起码已经初中毕业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背叛,但这也不算背叛,贺峥大学毕业就和张岚岚分手,应该是张岚岚偷偷生下了孩子。

      估计贺峥欲言又止的事是关于这个孩子,他应该也是前不久才发现这个孩子的。

      这是一通把她拉回现实的电话。

      她惯常把所有的情绪都锁起来,在自己单独一个人时再发泄,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平复,而现在她还有要面对的,她不能倒下,必须站起来,挑起大梁。

      接连失去至亲的悲痛,让她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够大了。

      却不允许自己放任痛苦的因子生长,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

      已近严冬,这场初雪下的格外大,鹅毛洋洋洒洒落到人间,像是要把一切包容在白色里,黑色的柏油马路也逐渐变色。

      贺川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手上已经没有钱了,他按照那个人给的地址,走过乡间小路,穿过小县城,坐着大巴车来到海市。

      找到了多年未联系的母亲给他的地址,一个处于市区喧闹深处的谧静别墅区,太累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坐在一户屋檐下看着大雪纷飞,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去去去,这里不允许外人进来”,一个穿着保安服的保安双手不停地揉搓着,还哈气,企图让冻僵的手不那么僵硬。

      “算了吧,让他先待在那个屋檐下躲躲雪休息一下吧,看着也是可怜。”

      另一位保安到底还是不忍心。

      “小朋友,你怎么不回家啊,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多冷啊,快点回家吧,你的家人肯定很担心。”

      贺川没有回他,这就是是他爸爸的家吗,有希望,却也不多,自己会被接受吗,毕竟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问过他的生死。

      他自出生就被母亲扔给了乡下村子的姥爷,一开始母亲还会偶尔给家里打电话,后来母亲再嫁害怕自己的存在影响新的家庭便与家里断绝来往。

      于是他变成了母亲追求幸福道路上的牺牲品。

      自己和姥爷相依为命十几年,同村的居民们总说他是母亲在外厮混的产物,连他的存在都是肮脏的。

      除了姥爷他几乎从没接受过任何善意,可是就在上个月最爱自己的姥爷也离世了。

      突然他只有血缘关系的母亲给了他最后的希望,告诉了他一个地址让他来找自己的亲身父亲。

      “看他那个样子,肯定不是住在附近的人,该不会是和家人吵架偷跑出来了吧,怕是家人也在找,一会有业主看到也不好,要不我们报警吧。”

      昭明所住的小区绿化绝佳,在寸金寸土的地带种了大量金瓶桂花树和实生银杏,有着海市独有的老钱情调,轻欧式的小洋楼单独坐落,小区一共也没住几户。

      昭明刚下班,刚刚把车驶进小区,速度一降下来,就透过车窗听见保安在商讨着报警。

      她本也不是爱多管闲事,只是看他们指着自己那栋楼,便也是突然起了好奇心。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报警?”昭明好奇道。

      “有个小孩,我们怀疑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出走了,他已经坐在那里有一会了,我们问他问也没问出个明白来。”

      昭明突然想起前几天那个电话,但也没有再问。

      盯着这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孩子,看不出具体年龄,只觉得他很清瘦,面颊微陷,头发稍长,他只穿了一件略显单薄棉服,和裤子,棉服很旧,肉眼可见的跑棉了,看着就很不暖和,但倒是挺干净整洁的。

      昭明把车停在私人车位后,下车。她一手举着一把大黑伞,一手提着包,一身黑色束腰的羊绒大衣,内搭同色系收腰针织连衣裙。

      底下踩一双黑色高跟鞋露出白皙的脚背,细瘦的跖骨微微凸起,薄薄的皮肤下细细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贺川甚至看到一片调皮的雪花落在了一片白皙上,一瞬间化为乌有。

      只有蓬松的黑色长发随意的披落在肩头,平添了几分慵懒,缓和了穿着带来的商务感,一身简洁明了,独立于漫天飘雪,仿若误入的画报女郎,遗世独立。

      “你叫什么名字?”

      “贺川。”贺川蓦地站了起来,犹豫片刻还是回答了她。

      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能决定他的命运。

      昭明愣了一瞬间,随即垂眸不再管他,推门进了屋子。

      昭明很清楚,这是贺峥的儿子,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其实就确认了,太像了,完美的继承了贺峥的优良外貌,甚至不用去机构检测。

      只是瘦让这孩子看上去更显清苦几分,头发黑却缺乏光泽,稍稍有些长了,有些许凌乱。

      坐在那里时一动不动,仿若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半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投射出一片阴影。

      高挺的鼻梁在这张脸上显得整张脸骨相更加突出,更增了几分嶙峋,一副生人勿近的面相。

      可当他站起来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徒增几分学生稚气,却又缺乏学生应有的朝气。

      昭明进了屋子打开了灯,却没有立即换下鞋子,她还在犹豫,靠在门后,闭了闭眼睛,许久,还是打开了门。

      即使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死去未婚夫在年少时犯下的错误,可任然没办法无视多年为兄的情分。

      贺川坐在门前台阶,看着紧闭的门,莫名觉得心头有股失望,可他还未探究清楚失望从何而来,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他缓缓抬起头。

      夜色渐深,屋内明亮的暖光灯从门缝透出,光影逐渐扩大范围,刺骨寒风将雪花吹进这光里,贺川看到光里那位女子,明明和一开始的女子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感觉就是不一样。

      光透过了她脸颊两侧蓬松的发梢,仿佛头发在发光一般,沐浴在光里,仿佛生来就应该在光明里。

      “跟我回家。”

      昭明朝着坐在角落的男生伸手。

      仿佛冰雕外层融化,石像表面化为齑粉,他缓缓抬头。

      瞳仁很黑,但伸来的手却十分苍白,连弯曲的骨节都和脸色一样苍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暖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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