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冬》小木缇

4、灵魂共鸣

　　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童薏终于完成了那幅画。
　　一幅风格鲜明的油画。这幅画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少年弹奏着一架三角钢琴，五官中只有一双桃花眼被细化出来，让人心泉荡漾。所有事物架身于云端，却又飘飘然加了几处雪花，整幅画面偏冷色调，好似梦境。
　　童薏画完最后一笔时，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她对自己的画从来都是细腻又认真的，但创作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圆满后总会感到如释重负。
　　这几天在画店里，有宋绻的照顾，邻里的帮衬，她感受到了一个城市的温度。这是莹城所没有的东西。与宋绻朝夕相处几天，童薏渐渐觉得自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也许是因为他的出现太及时，见她的第一面太令人难忘，才会在童薏的画作中有他的身影。
　　可是没有艺术家不爱他的缪斯。
　　*
　　十一月底，临春一反常态的，下了场瓢泼大雨。童薏和宋绻百无聊赖地坐在画店里，各自怀揣着心事。
　　因为店里生意过于凄凉，两人又闲不住，在艺术方面颇有研究，童薏把她心爱的宝贝吉他带来了。吉他是谢庭生送的，她特别喜欢，走出春园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就带了这么一把吉他。
　　仿佛有着春园的味道一样。魂牵梦绕。
　　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纪念或者留恋的东西，只是她对音乐留了个念想。
　　“上次你自己编的曲子，教教我呗。”
　　她求人的声音也软糯糯的，口气也像是撒娇，让人拒绝不得。
　　宋绻应了下来，用她练手感的时间写了一小篇吉他的谱子。
　　对于他会吉他，童薏并不感到意外。接过谱子在心里哼了哼调，拿起吉他，用几分钟慢慢顺了一下。不是很难的音符，曲调让她很享受。
　　多练了几遍，总感觉还差点意思。
　　实话说，她想听他再弹一次。
　　这么短的时间内，宋绻也只是简简单单地写了一小段谱，便心有灵犀地坐到钢琴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要来合一段吗？”他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笑。
　　“好啊。”她慢慢摸索着，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钢琴先起，寂寥的前奏和独特的旋律再一次烙印在童薏的心中，她紧紧盯着谱子，准备跟上。
　　第一次不是很顺利的。默契再足也不能一遍就过。两个人试了很多很多次。都没成功顺下来完整的一遍。
　　童薏有点泄气了，失去了一些耐心。宋绻在一旁轻声安慰。她好像无法抵抗他那双桃花眼，两人扬言再试最后三遍。
　　破天荒的，在第二遍的时候，经常弹错的地方都完美的度过，钢琴的纯粹和吉他的自由融合在一起，声音干净又清透，相互依靠，彼此衬托，是心灵的碰撞与灵魂的共鸣。
　　就好像他们眼前真的有一场雪，洋洋洒洒地飘落。两人会心一笑，窗外的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在这样一个天气里，艺术抢占了先机。
　　在这样一个天气里，让我们做雨中有温度的人。
　　“真好听。应该录下来的。”童薏有点遗憾地说道。
　　“下次吧，总会录上的。”
　　毕竟人与人有过那么几个瞬间就够了。
　　*
　　下午宋绻先走了，说朋友有事拜托他，童薏因此也可以早点回家。
　　好雨知时节。这雨就显得没那么善解人意了。童薏关门时用头和肩勉强夹住了伞，只听雨滴砸落在伞上的迅猛声，还有一部分雨洇湿了她的大衣，她却迟迟扣不上那把锁。
　　天色已晚，又是阴雨天气，路上行人减少，为了扣上锁她想着把腰再弯下去一点，顺势将自己罩在伞下。
　　朦胧急雨中，有只手拿过了夹在她左侧脸颊的伞柄，为她撑起一片小小的天地。
　　只听锁“吧嗒”一声便扣住，随着她抬头，黑色身影站在她身旁，淡淡的眼底泛着疲惫，薄唇也有些发白。
　　“我回来晚了。抱歉。”
　　宋绻站在磅礴大雨中，身上的气息也愈发清冽，让她稍稍一怔。
　　童薏接过自己的透明雨伞，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一起回家吧。”
　　她不知道他究竟去做了什么，一路上宋绻反常地一言不发。但他不说，她不会去过问。
　　回到家，两人并没有过多寒暄，分别洗了个澡。热气源源不断传开，让刚淋过雨的童薏暖和了不少。
　　头发刚吹干，她看见了来自宋绻发送的、二十分钟前的微信——
　　【正】：晚上吃饭了没？
　　【正】：一会要做炒饭，邀请你一起来吃。
　　【正】：或者我端下楼给你。
　　算着时间，应该是炒完了，她回了一个“好”，慢吞吞地爬上了楼。
　　宋绻门开得很快，屋子里饭菜的香气飘到了童薏的鼻子里，惹得她肚子一阵乱叫。
　　他没好气儿地笑：“看来我做得很及时啊，瞧给我们姑娘饿得。”
　　童薏一脸窘迫地坐在客厅地沙发上，小声地叹了口气。
　　他从厨房里端出两盘炒饭，色香味俱全，一盘顺手滑到了童薏面前。随后又去拿了两双筷子，
　　“这双是新的，我没用过。”
　　“谢谢。”
　　“喝可乐，还是牛奶？”宋绻站在冰箱前，侧过头问她。
　　“牛奶。”她不怎么爱喝碳酸饮料。
　　宋绻带着两盒牛奶坐到了童薏旁边，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好容易见他坐下了，她才开始拿起筷子，吃了一小口。
　　“想不到，宋师傅厨艺了得。”
　　宋绻嗤笑一声，歪头睨着她，
　　“童老师倒是会夸，你应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有多好吃。”
　　童薏笑着喝了口牛奶，用筷子把炒饭上的煎蛋捅破了，流心缓缓泻出，沾染到一小片饭粒上。
　　她边吃边想，或许他们的距离真的在一点点靠近，但却不知道这对两人来说是好是坏。
　　“其实你挺能吃苦的，跟我遇到的莹城人都不一样。怎么想要来临春呢？”宋绻没有抬头，自顾自地嚼着米饭。
　　她也在想。真的只是想来临春看雪吗？还是想逃出那个牢笼？
　　实际上，她从来没想过能逃离谢庭生。
　　她深知她逃不出他的手心，只是他这段时间厌烦了、疲惫了，才没有来抓她回去。
　　她也知道，宋绻这样的人，不应该被自己卷进去的。像谢庭生那样阴险狠辣的人，她不敢赌。
　　可是心怎么能由意识控制呢。心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所信任的人，她就愿意向他靠近了。
　　宋绻不知她想了多少心事，再次抬头时童薏还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
　　两人最默契的一点便是，你不愿意说，我便不不会再过问下去。
　　*
　　宋绻的朋友比较良心，周日还给放一天假。
　　童薏听说，临春有个寺庙，她决定在周日去拜一拜。
　　在莹城时便落下了一个每月去一次寺庙的习惯，不知是不是谢庭生所影响的。想来也可笑，那样的人，竟然也信奉神佛。
　　天气渐渐变冷，寺庙里的人也不是很多。童薏开始后悔穿了一层轻薄的大衣。她带着诚心爬上数不清的台阶，每一层都有重量。
　　她取了香，走到炉火旁，动作轻缓地点燃，又爬了很多层台阶。踏进寺里，一种浓厚的香的味道点染着她的心。
　　童薏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佛祖。
　　晨钟暮鼓，梵音空灵，香火缭绕。心无杂念，一方净土，三柱清香。
　　无疾病侵扰，无岁月白头，无枯木羁绊，无困厄纠缠。四季春秋平安度过，万水千山得以一游。
　　在净土中虔诚忆往事，在庇佑中安然度此生。
　　她以诚心，不求平安，求了自由喜乐。

　　走出寺庙的时候，她远远听见了一句男声喊着“阿正”。
　　她不由得一愣，想起了宋绻的微信名字，朝那个声音看的时候，只留下一个模糊又挺拔的背影。
　　她没有向前，转身离开，也没有回头。
　　一片赤诚与真心，求的是一片净土，一个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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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做个雨中有温度的人。^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