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柿难如意》洋芋秧秧

10、过年

　　年三十，白天在家里打扫卫生，贴了春联，挂了灯笼，看着破旧的小房子，像上了妆的女子，变得鲜亮起来。

　　趁着太阳还在，烧了两大锅开水，先洗了头，又兑好提到房间里洗澡。家里没有专门的洗澡间，洗完泥土地板上都是一圈水渍。

　　奶奶给我拿来一件黄色的棉服外套，上面印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

　　“洗完澡就穿新衣服，等下还要去你大伯家吃饭。”

　　我捧着新衣服，兴奋的点头。不知道这新衣服奶奶什么时候买的，又是藏在哪里，一直等到今天才拿出来给我。原本以为今年还是穿亲戚的旧衣服，没想到我也能有一件专门为了我买的新衣服！

　　我换好衣服，头发梳了两个马尾，问奶奶好不好看，奶奶在收拾去大伯家要拿的东西，有些不耐烦，敷衍的点头。不过没关系了，这是我的新衣服呀！

　　下午三点多，李静过来喊我们去她家里吃年夜饭，奶奶把门一锁，手上提了一只鸡，我挎着一篮子豆腐，三个人朝大伯家走。

　　李静，我是知道她有她的傲气的。虽然不喜欢她，但是有时候，我也多想自己成为她。

　　从我们的名字就能看出，堂弟能从排行“兴”字辈，女孩就随便取个字，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

　　李兴龙出生前，李静很得父母宠爱，李兴龙出生后，李静就不得不退一步，好吃的，好喝的，都是先紧着弟弟来。

　　李静的不甘并没有被重视，直到她初中考到了县城中学，还免了学杂费，大伯母觉得这个女儿没有让自己丢脸，从此也能对她多几分好颜色。大伯倒是一直看着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对待，在大伯母偏心时，还会帮着给李静说几句。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用罢了，家里是大伯母说了算。

　　李静当然也穿上了新衣服，是一件大红色的风衣，腰带被挽成了一朵花的形状，头发披在脑后，喇叭裤，脚上还有一双黑皮鞋，整个人神采飞扬，就像班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女生。

　　“喂，小桦，知道吧，我写的作文投稿，赚了30稿费哦。”

　　李静戳了戳我的肩膀，看我抬头看她了，才骄傲的仰着下巴，像一只小天鹅。

　　“哦”

　　“看到没有，这个MP3，都是我自己稿费买的，好贵的，要50块钱呢。”

　　李静又给我看她口袋里的mp3，紫红色机身，小巧的几个按键，只是边缘有些漆掉了。还插着白色的耳机线。

　　“给你听一下，到家了就给我。”

　　李静看到我眼里的好奇和羡慕，摆弄两下，把耳机递给我。我学着她的样子，塞好耳机，随着她按下启动键，一首节奏轻快，曲调温柔的情歌从耳机传来。

　　“千万不要说天长地久
　　免得你觉得我不切实际
　　想多么简单就多么简单
　　是妈妈告诉我的哲理
　　脑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
　　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好甜蜜
　　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
　　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只为你倾心……”

　　吉他声，干净的男声，我深深陷入这首歌里，直到不知不觉走到了堂姐家里，耳机被一下子扯掉。

　　音乐戛然而止，堂姐得意的瞥了一眼，跳着回了自己房间里。

　　我抿抿唇，原本因为可以吃一顿免费大餐的心情也低落起来。

　　年夜饭自然是丰盛无比，四个凉菜，八个热菜，一个汤，我吃的头也不抬。总觉得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饭后又帮忙给大伯母收拾了餐桌，一起围在火塘边烤火守年。

　　“明天我哥来我们家，到时候妈和小桦也过来一起吃饭。”伯娘拿了一根缝衣针剔着牙，剔出来的剩菜叶子用力吹出来，吐在火塘里。

　　李静坐在伯母旁边，嫌弃的挪了下身子，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小静真乖，大过年都不忘学习。不像小桦，放假回来摸书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奶奶说完，赞赏的看着李静。

　　“谢谢奶奶。”李静矜持的说，腰背挺直，初现少□□美的动人之处。

　　“你娘家侄子，也有20岁了吧？打工打了两年了，谈对象没有？”奶奶问大伯娘。

　　农村妇女聚在一起，不外乎是婚姻嫁娶，鸡零狗碎，柴米油盐这些话题。

　　“他不急，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长的也好，不愁没有姑娘。”大伯娘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亲昵，她娘家过得好，她也感觉脸上有光，哥哥就是给她撑腰的底气。不然为何奶奶知道她常骂大伯也不吭一声？

　　“到时候你鹏鹏哥来了，你们三个可得陪着一起玩，照顾好，晚上我煮猪蹄汤。”

　　大伯母给我们三个孩子下了命令，对于那个许鹏，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只记得是个个子高高胖胖的年轻人。

　　小时候只要他一来大伯家，在村里玩，我就常被他捉弄。摘那种苍耳扔在我头发上，扯得时候往往带着头发扯下来，特别痛；用抓来的菜花蛇吓唬我；用水枪射我；把我辛苦找来的猪草一把抢走……所以除了过年躲不开，其余时候他要是来了，我都是早出晚归避着他。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我也着实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