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生》哩哩梦

21、定格

　　标本区主要作为科普展示，没有设置特别的主题，周一笙就简单介绍了一下制作它们的过程。

　　人来了一轮又一轮，周一笙丝毫没有划水，每一遍都讲得很认真。

　　学校的论坛上有许多花展的返图，但是转发最多的还是宋子豪截的那张双人合照。

　　到下午，北城一中花展的热度越来越高，市电视台的记者也前来采访播报。

　　“FM123.4北城交通之声，一路与您同行。今天是北城一中的社团活动日，高一年级周同学和郝同学等人在学校后山花园打造了一场以‘百态如花’为主题的花展盛会…”

　　“周波，周同学和郝同学，不会是咋们那两个孩子吧？”钟真荷面露喜色，马上拿出手机翻新闻：“哟，还上电视台了呢。”

　　“给我看看。”周波把脖子伸过来。
　　“你好好开车，回家再看。”

　　“不对啊？”钟真荷将一张图片放大，“这孩子！这是趁我们不在，偷偷摸摸把店里的花都搬过去了吧！”

　　周波哄劝她不要生气，“你听听，孩子这个花展办得多好啊！不仅为校争光，而且给淹没在题海中的高中生们一片花海，传递浪漫与美好，多难得。”

　　钟真荷并不是心疼那些花儿，“可是这孩子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她是怕你不同意。”周波将车停在花店，松开安全带，面向她，“但是我知道，你也为我们的女儿感到骄傲。”

　　钟真荷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把手机拿到中间，“给你看看。”

　　植叔上午一直在花园里转悠，下午坐到工具房里看手机。他拍了很多照片，并且还录下了周一笙讲解的视频。

　　他点开一个灰色头像的聊天框，发出一条语音。

　　[儿子，你看看今天花园的样子…爸爸不善言辞，只希望你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夕阳已而挂在后山顶上，人影散乱，也该收摊了。秋日黄昏下，几个班上的同学一起帮着他们拆架子，并将从花店借来的花搬上货拉拉。

　　“那周姐我们先回啦！”“走啦！”
　　周一笙招手，“行，谢谢你们，注意安全！”

　　大家都走了，只剩下周一笙、郝雪珩和秦桦三个人。

　　“应该没什么东西漏下吧…”周一笙对照着方案上的清单清点货拉拉上的花，郝雪珩在一旁帮着数，“四种绣球，每种6盆…20束花…10支干花…还有标本…都对得上。”

　　“周一，那我们就回去？”郝雪珩悄悄瞥了一眼秦桦，凑到周一笙耳边小声说道。

　　“嗯…”周一笙有些犹豫，好像有什么事情还没做。

　　“等一下，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写心愿卡牌！”她跑到驾驶座让司机师傅先等一下，然后拿出三张剩下的心愿卡牌，先递了一张给郝雪珩，然后走到秦桦身前。

　　“生日快乐，秦桦。”
　　“我们一起去写心愿吧。”

　　秦桦毫无防备地接过卡牌，猝不及防地被生日快乐四个字击中。

　　从小到大，他身边没有朋友，自然也没有听到过除了亲人以外的生日祝福。

　　他本来想问她是怎么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的，但这个问题好像并不重要。

　　此刻，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暴露自己，他竟然因为一句生日祝福而感到开心。比起过去父母准备的慕斯蛋糕，寄给自己的名贵礼物，隔着电话的约定…她这么轻描淡写，显得自己傻傻地在自我感动。

　　还没捋清楚情绪的他随意嗯了一声，然后被她扯着来到花园外的小桌子边。

　　郝雪珩和秦桦都只写了简简单单一句话。挂完后，在一边等着周一笙。

　　“你们怎么那么快？”周一笙执笔挥毫，其实写得很快，但是她写的字多，几乎要填满整张卡牌。
　　“愿世界更美好。
　　愿家人平安健康。
　　愿朋友前途光明。
　　愿我考上心仪的大学，做喜欢的事情。
　　愿以后的周末可以睡到自然醒。
　　…
　　愿身边的人都被爱意包围。”

　　郝雪珩捂嘴浅笑，“你是不是太贪心了！”

　　“我已经挑着最最最重要的写了，不能再删了。”
　　周一笙终于停笔。

　　她走到一处空着的地方，准备挂上，忽然瞥到正下方一个熟悉的字迹。
　　“行胜于言。”
　　OS：这是秦桦的心愿？…不愧是他。

　　她脱下书包，悄悄拉开拉链，想把准备的礼物拿给秦桦，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周一，你挂好了吗？我们走吧，别让司机师傅一直在那儿等啦。”郝雪珩催促道。
　　“好了。”周一笙背上书包，跑到她旁边。

　　郝雪珩其实注意到了周一笙在那里背着他们偷偷摸摸在找什么东西，好奇问道：“你在那边干嘛啊？”

　　周一笙一脸无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忘记把给秦桦的生日礼物装进书包里了。”

　　“放在家里吗？”
　　“嗯。”周一笙回答得有气无力。

　　秦桦打断了她们之间的悄悄话，“我走了。”
　　“等一下！”郝雪珩叫住他，“那个…你可不可以帮周一把这些花送回去啊？…我突然有点事，不能和她一起回去了。”

　　周一笙头顶冒出无数问号，从背后拽了拽郝雪珩的手，“什么啊…”

　　两人的手在背后推搡，“这么多的花、玻璃架和标本，周一她一个人应该搬不了。她家离学校不远，就在校门前面的路口左拐。”

　　秦桦眼珠向右下微微转动，又回到中间，瞄向周一笙。
　　“好。”

　　两人坐上货拉拉，郝雪珩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车上，周一笙浑身不自在，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
　　OS：我一个女生，带一个男生回家，并且我爸妈还都不在家…
　　她摇摇头，“不对！”
　　OS：不要多想，不就是帮忙把花从车上搬下来，然后再放回店里嘛，这有啥啊？这么纯洁的友谊！
　　她点点头，“对！”

　　秦桦嘴角噙笑，“你在嘀咕什么对不对？”
　　“啊？哦…就是都麻烦你一天了。”周一笙支支吾吾的，“你一个寿星，一会儿还要帮我干体力活。”

　　“不过…你放心！”她神神秘秘地靠近，“不会让你白干的。”

　　秦桦没有躲开，低头对上她的眼睛，左手手心微微出汗。

　　“师傅，可以帮我们把后面的护栏打开吗？”到了花店，周一笙下车喊道。
　　司机师傅从车窗探出脑袋，“好嘞！来了。”

　　“我们先把东西都搬下来，让司机师傅先走吧。”
　　“好。”
　　“小心这个玻璃架，别划着手了。”
　　周一笙在一旁护着，和秦桦一起把玻璃架移下来。

　　东西都搬下来，周一笙给结完账，“行了，师傅您可以走啦，谢谢师傅。”

　　铁门突然嘎吱一响，“回来啦？”
　　钟真荷抱着手，兴师问罪来了。

　　周一笙没想到他们竟然提前一天回来了！完了完了！怎么办？小命不保了！

　　她来不及组织语言，风一般朝店里跑去，经过周波时看也没看一眼，径直上到二楼，从房间里拎出一个蓝色的礼品袋，咚咚咚地下楼梯。

　　再次路过周波，她依旧没看一眼。
　　“你这孩子！越来越没有礼貌了啊！”周波放下手里的剪刀，朝她喊道。

　　“啧。”她急得咣当一下左胳膊撞到外面的铁门，看到门外钟真荷正和秦桦客客气气地尬聊。

　　周一笙气喘吁吁地插进来，“妈今天他过生日我们在外面订了桌来不及了麻烦你和爸帮忙把东西搬进去啊。”

　　没有断句没有停顿快速说完后，她拉起秦桦的胳膊想跑，结果竟然拽不动。
　　秦桦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她回头小声说道：“求求…帮我先逃过这劫。”

　　秦桦盯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因为跑步而涨红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反客为主拉住周一笙的手腕。

　　“阿姨，确实来不及了。”
　　他带着周一笙向前跑，没有方向地，自由自在地，并不孤单地…

　　周波从店里出来，看见自己的女儿被一个男生拽着跑走，莫名生气，“那个男的是谁啊？”
　　“你宝贝女儿的同学。”钟真荷觉得好笑，“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孩怎么能和她玩到一起去的。”

　　“别是什么斯文败类把我们家笙笙教坏了！”周波叉腰骂道。
　　钟真荷拍了他一下，“你女儿别把人家带坏我就谢天谢地了。你看看她给我们留的烂摊子，我们快把这些东西收拾进去吧！”

　　“呼—”周一笙实在跑不动了，揉了揉左手腕，“你要跑到哪去啊？”
　　“…不知道。”
　　两人狼狈地站在北城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边，喷泉一般在晚八点时候才开放，离现在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你饿不饿？”周一笙问他，指向旁边一个长椅，“你先坐在那里等我吧。我去…买点吃的，等会儿我们可以一起看喷泉。”

　　“一起去。”秦桦不放心她一个人，也不喜欢一个人等。
　　周一笙态度坚决，“不行！”
　　她说完转身就又跑了。

　　秦桦看着她右手拎着的蓝色礼物袋，摆来摆去的，轻声一笑。

　　他走到长椅处坐下，手机突然震动，一个电话打来。

　　“小桦，你怎么还没有回来？我们还等着你切蛋糕呢！”
　　“我还有事，你们先吃。”
　　“这怎么行呢，小寿星都不在—”

　　秦姝在一旁插话，“哎呀妈，他和同学在外面过呢。”
　　“是吗？”秦妈听到儿子和同学在一起玩，很是高兴，“好好好，那我们等你回来啊。”

　　电话挂断，时间快要到了，广场里涌进了很多人。

　　19:59，秦桦看了一眼手表，周一笙还没有回来。

　　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开录像。

　　20:00，很可惜，音乐喷泉今天并没有开放，但是身后却响起了音乐。

　　“炽—”手机镜头里，莲花蜡烛中央喷出火光，然后绽开、旋转，“5 5 6 5 1 7，5 5 6 5 2 1，5 5 5 3 1 7 6，4 4 3 1 2 1。”

　　“生日快乐，秦桦，快许愿吹蜡烛吧。”
　　周一笙眼角弯弯的，眼睛清亮，在烛光下很好看。

　　秦桦按下暂停键，闭上眼睛，可还是看到了眼前周一笙的模样。他并没有许什么愿望，就赶紧吹灭了蜡烛。
　　“这个莲花蜡烛…”秦桦露出嫌弃的表情，“音乐什么时候可以停…”

　　周一笙把它从小蛋糕里拔出来，捣鼓了好久，可是怎么都关不掉。

　　“5 5 6 5 1 7，5 5 …”

　　秦桦无奈夺过莲花，徒手将其掰开，抽掉其中一根线，终于摆脱了生日歌的噩梦循环。

　　“你从哪买的？”
　　“就是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我恰好看到一个小蛋糕店…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周一笙手指上沾了一点奶油，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抹到秦桦脸上。

　　“噗嗤，哈哈哈哈哈…”她实在忍不住，真的太像一只傲娇的小花猫了。

　　秦桦表情凝滞，想在她脸上也抹上奶油，然后用手机录下来…

　　“好啦不逗你了，给，你的生日礼物。”
　　周一笙终于把那个蓝色的礼物袋递给他，他“觊觎”很久了。

　　“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秦桦故作镇定地打开礼物袋，里面竖着一朵向日葵干花，花枝夹在一本书里。

　　他抽出那朵向日葵，瞄了一眼书名—《全国高中数学奥赛真题精选》。

　　“怎么样？这本奥赛题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保证你迅速补回今天浪费的时间。”

　　他把题集放在椅子上，盯着向日葵干花，“没有浪费。”

　　“你更喜欢干花？”周一笙很激动，“我挑选了很多种，最后选择了向日葵。”

　　“希望你目光所及，皆是灿阳。”
　　秦桦看向她，“谢谢。”

　　这个时刻，被向日葵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