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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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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淮洲的电话打来的时候,祝芙才想起来她差点忘记了和他的约定。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手机贴在耳畔,她没开免提。维持着抱膝的姿势,似乎只有这样才会有安全感。打电话来的人没着急出声,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贺淮洲。”她低低地唤他的名字。
“嗯。”
“贺淮洲。”她又絮絮叨叨地重复,似乎就算一直喊他的名字,喊上千遍万遍,他都会给她回应。
“嗯。”他很耐心,没催促她,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不佳。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的声线几不可闻的颤抖,祝芙用力把指甲嵌进掌心,似乎身上痛了心就不会那么痛,她不想让贺淮洲听出来。顿了几秒,她有些哽咽:
“有一天你会不要不理吗?”
“不会,”男人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像一场春雨,温柔而有力。
“因为它是我养大的。”
她是不是曾经像祝柔那样,自以为是的把不理留给贺淮洲,就像她一样,只顾着自己,只顾着着急的和过去一刀两断,全然不顾被她狠心撇下的人事物。
“对不起,贺淮洲,”
“对不起...”她断断续续地重复,听起来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大洋彼岸那头,贺淮洲靠在桌沿,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里的女人断断续续地道歉,天还没亮,他没开灯,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视觉被剥夺后,听觉格外敏感,他听见,黑暗里,她道歉的话里的颤抖,他好像也听见,她的心碎掉的声音。
贺淮洲本来有些窝火,因为她问他会不会不要不理。他想起四年前这个人在他面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一股子无名火蹿上来,因为即便他是贺淮洲,他也会委屈,也会难过。
但下一秒,她说对不起,她说对不起,贺淮洲。那些叫嚣着呼之欲出的情绪就像熄了火噤了声。
贺淮洲定定地站着,攥紧手机,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沉默了许久,他叹了一口气。
“祝芙,道歉的话要见面说。”他的声音很轻,说话时的速度很缓,像耳语,像低喃。
祝芙觉得她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怕自己出声。她不想贺淮洲面前崩溃。
“现在先告诉我,”他停顿了半晌,继续道:
“为什么难过?”
听到他的话,祝芙用尽所有力气咬紧牙关,泪水决堤,打在手机屏幕上,落下一圈水渍。她颤抖着手挂断了电话。再也没有忍耐,再也不需隐藏,眼泪像失禁一般涌出。
回应贺淮洲的只有短暂局促的机械声和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死寂。还有黑暗里他的叹息。
*
云韵接到贺淮洲电话的时候有些惊讶,背后的男人捣乱似的搂住她的腰,扯进怀里,下巴靠在云韵的肩膀上,动作甚是亲昵。
不经意一眼瞥见怀中人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声音有点哑:“谁啊。”
“没谁。”云韵随口敷衍,思索了片刻还是按了接听键。
显然背后的人不买账,惩罚似的轻咬住她的脖子,留下了一点暧昧的水渍和痕迹。
云韵边回应着电话里的男人,边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开点火的周言许,给他了个眼神警告。男人勾唇浅笑,安静了会,埋在她的肩窝里。
贺淮洲没和云韵说太多,交代了几句就挂了。云韵挂了电话,拨开男人缠绕在她腰际作乱的手就要下床。
怀中一空的周言许望着云韵的背影,有些幽怨:“去哪?”
“我得找祝芙去。”云韵实话实说。
“...那我晚上去接你。”纠结一番,周言许作出了巨大让步。
那姑娘套上衣服,回头笑着看他,有些欠收拾:“晚上你自己睡吧。”
“......”感情又留他独守空房呗?
*
祝芙开门时见到是云韵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也没通知一声。”
云韵极熟练地换了拖鞋,捏了个借口:“和周言许吵架了,今晚让他自个儿睡去吧。”
祝芙此刻看起来好多了,就是眼皮有些红有些肿,客厅的垃圾桶里也有一堆湿漉漉的破破烂烂的纸巾团儿,云韵没说破。她给云韵丢了瓶酸奶,笑着打趣她:“所以你今晚要赏脸和我祝某人同床共枕吗?”
“是啊。”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好多了,云韵了然。其实她从高中认识祝芙到现在能让这姑娘难过的事真不多,她的通透是独一份儿的,放开嗓子哭一顿就好了。
晚上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房间里很静,不理已经眯起眼趴着,赵晓圆刚刚把它送回来,估计是它也累到了。
祝芙翻了个身靠近云韵,伸出手依赖地搂住她,说:“是不是贺淮洲让你来安慰我的?”
云韵认识她久了,也知道这姑娘其实聪明着呢,她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这姑娘又变了个姿势,松开揽着云韵的手,四仰八叉的躺着,望着天花板。
“还用说,”开口有些得意:“周言许哪里会和你吵架。”
“......”好吧,都是周言许的锅。既然当事人主动提起了,云韵单手支起身凑近祝芙,好奇发问:“那你今天到底为什么难过啊?”
祝芙坦白:“在超市碰见我妈了,带着她的儿子女儿。”言简意赅。云韵其实知道一些祝柔的事情,但具体的她也不太清楚,她纯属,很心疼祝芙。
可能拿不准该说什么,云韵一向不擅长安慰人。她听见身旁的姑娘故作没事般继续说:“其实也还好吧,也没有很难过。”
嘴硬。
云韵抱住祝芙,手轻轻的拍着她,状似安抚,话里却又打趣她:“那是谁还把眼睛都哭肿了。”
“那不一样,”祝芙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声音轻轻的。
她说:“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是有人问我为什么难过。”
那种感觉,就像迷路的人找到了光,流离失所的小孩有了家,有地方哭,有人说委屈。
云韵了然,轻笑,明知故问:“贺淮洲啊?”
祝芙重复着回应她的话:“贺淮洲啊——”
“我觉得贺淮洲挺好的。”云韵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废话。
祝芙转过头看她:“是挺好的啊。”语气像在陈述什么客观真理。
又贤惠又会做饭又能赚钱长得又帅。能不好吗?还要说。
“追他。”云韵语出惊人,大概是知道祝芙下一句要说什么,她又补了一句:“打住,别和我说可是,没有可是。”
“?”祝芙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
“追不上。”破罐破摔。
“哦吼~你承认你想追他了吧。”
“.......”大意了。祝芙索性背过身逃避云韵的咄咄目光,没成想她掰过祝芙的肩膀不让她得逞。
云韵看着她,慢悠悠的开口,颇是胸有成竹:“追吧,你勇敢追爱,我给你打包票肯定追得上。”
“......”祝芙满脸黑线。心说:姐,这可不是您打包票就能帮到的事啊。
但,她确实有点动摇。
俩人又咋咋呼呼闹了一会,祝芙突然问她:“云韵,被生你的人爱着是什么感觉?”
云韵默了默,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医学上来说,女性生产时候身体会产生一种激素,激素会催发母亲的母爱,让她对自己的小孩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爱,但从科学上讲,爱的本质也只是异常的激素水平罢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从现实层面来讲,很复杂,人有很多种情感,他们可能都被同一个定义混为一谈,所以,没法儿讲明白。”
“但是,确定的是有很多人很爱你,”
“所以祝芙,别太担心,”
“因为,总有人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