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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谈及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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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班每隔一个月都会重新大排座位,换座位一般在上午的大课间进行。
成亮早早地就通过内网通把座位安排表发了过来,上一节课一下课,多媒体前瞬间围满了人。
贺恂方写完一道大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摘下眼镜趴桌子上想休息会儿,突然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贺恂一脸怨气地抬头,撞上了徐子炀的目光。
“有事??”
“咱俩前后桌!”徐子炀大咧咧地一笑,露出了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这又不是第一次,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贺恂翻了个白眼,头向下低,却被徐子炀一把扶住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徐子炀跨坐在了贺恂前桌的椅子上,把着椅背上沿,脸上显现着抑制不住的快乐。
“……?说啊。”贺恂做完了一道物理大题脑子本来就累,徐子炀又是在他准备睡觉的时候过来打扰他,他的情绪自然不太稳定。
“我跟门儿哥……做同桌!”徐子炀骄傲地挑挑眉,满目欣喜。
贺恂“嘁”了一声,说道:“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儿,我跟谁同桌啊?”
徐子炀听到了贺恂的问题,下巴朝贺恂身后抬了抬。
贺恂皱眉,循着目光扭头看了看,然后不可置信地戴上了眼镜,直着脖子看向了多媒体。
目光之内,那张表上,他的名字旁边,紧挨着就是“裴嘉朔”三个清楚的大字。
他跟裴嘉朔做同桌。
贺恂瞳孔不为人所察觉地放大,交叠的胳膊抖了抖,像是被摄住了魂,周遭的声音、人物他一概不闻,好像只有屏幕上的几个黑色字体才值得他反复观看。
过了几秒,贺恂清了清嗓子,思维回了过来,他低着眉眼说道:“前桌变同桌。”
徐子炀拍了拍贺恂的肩膀,转身就走了。
吴怡在讲台上开始指挥同学们排座位挪桌子,同学们也很配合,看似艰难的工程在上课前就完成了。
徐子炀有心也有力,三两下固定好了自己的座位后,就帮着门儿哥搬东西了,惹得旁边的贺恂“啧啧”感叹道:“比干饭的时候还积极。”
贺恂提着椅子,跟裴嘉朔前后走到了新座位上,二人的位置在靠窗的后排,贺恂坐在里面,裴嘉朔坐在外侧。
本来一个人的时候,贺恂的垃圾袋都是挂在桌子侧边的挂钩上的,做了同桌之后,垃圾袋独用明显有些不妥,贺恂便把垃圾袋放到了两个桌子间的空隙的地上,抬头给裴嘉朔说:“扔这个里面就行,袋子我扔。”
裴嘉朔低着眼睛看了一眼,回答道:“一起扔吧。”
贺恂点点头:“也行。”
二人刚说完话,身后的徐子炀跟门儿哥也收拾好了东西,坐在了座位上。
贺恂卷了卷袖子,低着头准备写题,背上突然感受到了拍打。
“贺恂,快,来个塑料袋。”徐子炀大咧咧地伸直了胳膊,朝他说道。
“你袋子吃完了??”贺恂嘴上说着,手伸向了桌子里。
徐子炀接到了袋子:“今天刚用完忘买了……嘿嘿。”
随后就把袋子撑开,给赵凯璇接收拾出来的垃圾了。
他们班是有大垃圾桶的,只是因为学生会总是不定时检查卫生,三番五次查到垃圾桶没清理干净扣他们班量化分,于是成亮一声令下——谁也不能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
大课间后的下一节课是会考科目的课。
贺恂听到了上课铃打响后,把数学卷子收了起来,左手把历史的会考复习资料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右手也不闲地举着杯子喝了口水。
贺恂放下杯子,倏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温柔、平静却富有力量。
贺恂循着声音抬头——是曾经带过他历史课的薛秦老师。
薛秦是学校的王牌教师,教龄少说有二三十年,大抵是历史教学熏陶出来的气质,她戴着细框眼镜,头发整齐盘在脑后,身板直挺,双眼深邃而不浑浊。
徐子炀戳了戳贺恂:“这不咱高一的历史老师吗?”
贺恂点点头回应他。
会考的东西本来就偏基础,加上他们有高一的基础,记忆以及理解起来完全不费力,薛秦让大家限时做一套会考真题卷,然后留时间供大家前后讨论,自己则在教室转悠,等着同学们问题。
裴嘉朔做题认真,他做完一套直接翻下一面去了,贺恂扭头,跟徐子炀那桌开始了讨论。
说是讨论,其实也有点划水的成分。
薛秦走到了他们座位的外围过道上,虽然没有人问题,但她却驻足了。
“贺恂吧?”她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贺恂循声,上半身扭向了薛秦,乖巧地回答道:“薛老师好。”
“刚才我扫视了一圈,还以为我看错了……理科累不累啊?”
“没有,老师,我学得挺好的!”
“你当时历史考的也挺好的呀,怎么选物理了?”
贺恂挠挠头:“高一学的时候还行,我听说以后就繁琐了,我也不是那种能耐心背知识点的人……”
“哦……行,没事,你这么聪明,学什么都能学好的。”
薛秦就是这样一位老师,她会温柔地鼓励学生,即使他们可能学得并不是很顺利。
薛秦放心似的点点头,伸出小却厚的手掌,拍了拍贺恂的肩膀:“继续努力啊,你肯定能得A。”
贺恂点点头:“有不会的我就直接问您。”
徐子炀看薛秦走远,给贺恂说:“我老觉得历史老师那种,看着温柔慈祥,其实特别严厉那挂的……”
贺恂挥挥手,颇有点不同意的语气回答道:“她高一教的是咱们艺术班,不严厉点不服众。”
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赵凯璇突然开了口:“艺术班……很乱吗?”
赵凯璇看向了贺恂,一脸疑惑道。
也不怪她不懂,门儿哥从入学到分科分班一直在尖子班,学习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艺术班的种种也只是略听说了皮毛。
贺恂下巴朝徐子炀抬了抬:“你问他,他呆的时间比我还长。”
见这两个人谈得热闹,贺恂也没再停留,他转回了身子,留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裴嘉朔大抵是刷卷子刷累了,他勾完了最后一个选择题,放下笔,举起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或许是听到了贺恂刚才的话,用着半闲聊半关心的语气问道:“艺术班,是什么样的?”
贺恂此时正在支着脑袋对答案,这个问题问得他猝不及防。
他打了个对勾,手停了停,于是扭头对上了裴嘉朔的双眼。
班级向阳,此时又正是太阳高挂之时,炫目的阳光穿透玻璃,扑在了贺恂的身侧、桌子上,他皮肤本来就偏冷白,阳光的加持下显得更加干净动人。
贺恂喉结动了动,扭回头,目光在卷子上涣散,他右手转着笔,左手仍旧是支着脑袋,像是在想些什么。
“你觉得是什么样的?”
裴嘉朔抿唇思考片刻,回答道:“活跃?多事儿?”
贺恂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个感觉,但是比这个还厉害。”
“艺术班的氛围,非常……懒散。课上睡觉的睡觉,一节课下来能认真听完全程的屈指可数,下课不是打闹就是睡觉……哦,还有玩手机。”
“当然我没有以偏概全,有的学生还是想好好学习的,”贺恂补充道。
“比如你?”裴嘉朔问道。
贺恂身子一僵,转着笔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一哂,打趣般回答道:“还有徐子炀。”
“艺术班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能有个本科上才走的艺术,”贺恂接着说道,他扭头,看向了窗外不知道什么地方。
“艺术生的文化线很低的,按我的水平,就算自学都能上个一本。”贺恂扭回了头,再度跟裴嘉朔目光相接。
“但我不服,我既然走了这条路,我就一定要争取到最好的结果。”贺恂眼神倏然异常明亮——像是他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一样。
“最好的结果?”
“清美,我……想去北京。”
在裴嘉朔之前,也会有很多人问他“你走艺术想去哪里?”这个问题时,他都只是敷衍地回答道:“考上哪里算哪里。”
他明白成事之前不能声张,并且他并不是那种与人高谈阔论、吹高尚理想的人。
但是裴嘉朔问的时候,他每一个字都很认真地思考过了。
他想去清美,那是目标,是他的理想所至。
以贺恂的文化分,只要美术分不是判分错误,他是绝对可以稳进清美的。
恒徳四中很久都没有出现过清华北大的录取学生了——哪怕是艺术生。
贺恂说,想去北京。
他是有私心的。
历史课很快就结束了,下课铃打响,班里变得更加嘈杂了。
贺恂觉得气氛有些僵持,他笑了笑:“不过我已经来到五班了,过去……就不想了。”
他放下笔,从窗台上抓起了杯子,出座位要去接水,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叫了他的名字。
“贺恂。”
“嗯?”贺恂顺声扭头。
“我们一起去清华。”裴嘉朔直视着他的双眼,坚定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