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雪遇人 ...
-
贺恂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确认时间，而后将双手一揣，慢着步子往教学楼走。
二月份北方罕见地下了几场不算小的雪，路上冻了好几处，给返校搬行李的学生增添了不小的麻烦，甚至有的学生因为踩到了暗冰而不幸滑倒。
贺恂走到进校的大门口时，有一个女生脚打滑摔倒了，进校门的队伍突然停住，贺恂余光注意到了她，快步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谢谢学长，”女生低头说着，抻了抻衣摆，拿起旁边的两个大袋子一个行李箱准备往宿舍去，贺恂看她身形瘦小，独自将三件大物品运到宿舍明显困难，而且地不好走，难免会再发生跌倒意外。
贺恂叹了一口气，“好事做到底吧，”他嘀咕着，朝没走几步的女生走去。
贺恂走到女生面前，“我帮你拿点吧，”女生没有拒绝，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把一条胳膊上挂着的大袋子给了贺恂，贺恂习惯性地伸出右手——他的手腕上贴着一大片膏药，手指关节处还缠着绷带。
女生注意到了他的手，她准备开口想拿回袋子，但贺恂笑了笑，提了提包说道：“没事，我用左手。”
女生宿舍跟高二教学楼是相反方向，贺恂活动着手腕朝教学楼快步走去，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直到在楼道转角被成亮叫住——“贺恂，书费齐了没？”
他忘记收书费了……
贺恂身子一顿，然后转身说道：“呀，亮亮！”贺恂手摸着后脖颈，咧嘴一笑，透出少年人才有的干净与真诚，有些心虚地继续说：“我刚去医务室了，准备回班就收。”
成亮“哧”了一声，他推推眼镜，头向后扭了扭，“咱班新同学，正好课间你带他转转，书费晚自习前交给我就行了……”他眉头微蹙，显然是有急事：“我开会去了。”然后往行政楼方向小跑去了。
贺恂这才注意到刚才在成亮身后站着的人。
他曲着手指关节推了推眼镜，脸上的笑一扫而去，手腕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显得他有些心情不愉快。
贺恂快速扫了扫面前这人，“我叫贺恂，”他习惯性地朝面前的人伸出右手，然后被轻轻地回握了。
“裴嘉朔，嘉奖的嘉，朔月的朔。”
名字起的倒是温柔，但是跟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裴嘉朔人长得比他突出一点，长碎盖发型有点遮住眼，五官立体但是柔和，他垂着淡漠的眼睛跟贺恂目光相接，在身后门外的风雪衬托下显得孤僻又高冷。
贺恂被手腕的疼痛拉回了现实，聒噪的上课预备铃突然响起，震的整个楼道的人匆匆往自己班里走，不一会儿楼道就没几个人了。
“你手机还没上交吧？”贺恂朝着他鼓鼓的裤子兜抬抬下巴，他只是好意提醒裴嘉朔成亮开学会搜查手机，但话堵在了嘴边。
“不用你管。”裴嘉朔语气冷静平淡，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张。
嘁，拽什么啊。贺恂瘪了瘪嘴，没说话。
裴嘉朔开口道：“教室在哪儿？”
贺恂语气不善，他朝身后的墙上指指：“有指示图不会看啊？”
裴嘉朔礼貌性地点点头，扫了一眼指示图，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贺恂扭了扭手腕，抬手看了看iwatch。
徐子炀：【你人呢，贴个膏药把人贴没了？】
过了一分钟，见贺恂没回复他，又发了一条：【下节数学课做卷子，在三楼阶梯教室，座位给你占好了。】
贺恂走到三楼楼道口，看完消息后准备直接往阶梯教室走，突然想到裴嘉朔现在应该到班里了。
他不知道上课的事会不会着急？
虽然他态度不太和善但是自己是班长，还是得通知一下吧？
拿定了主意，贺恂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贺恂从后门探了探头，看到了裴嘉朔基本整理好了桌子，正支着头做上课用的卷子，周遭除了窗外的风雪声，就只有裴嘉朔手中的笔头划过纸的声音。
安静又认真。
教材跟座位在裴嘉朔到班前就被成亮安排好了，基本上是落座就能开始学。
贺恂挑挑眉，觉得不用打扰他了，他正准备往阶梯教室走，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的画面——裴嘉朔座位前面就是他的座位！
贺恂猛“嘶”一口，本来看他就觉得拽得不顺眼，要是天天被他盯着后脑勺得难受死吧？
他转而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一个月换一次座位，忍忍就过去了。
贺恂是走读生，晚上下了第二节晚自习就可以离校了，他手里转着校园卡，哼着歌向校门走去，卡还没刷，门口一个中年女人叫住了他。
“同学，你是高几的啊？”
贺恂不假思索：“我高二的，阿姨。”
中年女人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认识高二五班的同学吗？我有些东西想给我儿子送过去，刚才给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没接，我想着托谁送过去……”她语速很快，语气明显十分着急。
贺恂安慰道：“阿姨您别急，我就是五班的，您要给谁送过去？我可以帮忙。”
中年女人激动道：“真的吗？谢谢你了好孩子，他叫裴嘉朔，麻烦你了。”
裴……裴嘉朔？？！
说巧是真巧，但是这忙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又没有反悔的道理。
反正送到了就走，也不会有什么的。
贺恂接过了递过来的大手提袋，“行，我现在去送去。”
距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贺恂回了班里，发现已经锁门了，他随即快步往宿舍走，贺恂一直是走读生，对宿舍楼根本不熟悉，他给徐子炀打电话，巧的是，徐子炀正好刚洗漱完，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徐子炀问道。
“裴嘉朔他家长托我给他送点东西，你知道他在哪个宿舍吗？”
“裴嘉朔？那个高冷帅哥？你怎么第一天就跟他妈这么熟了？”徐子炀感到意外。
贺恂贴着墙站着，“没有，本来都准备刷卡走了，看他家长着急就帮忙了，他在哪个宿舍来着？”
电话对面的徐子炀想了想，开口道：“2607吧？新同学都是又分了个宿舍，你从中间上楼，然后右拐走几步就到了。”
贺恂“哦”了一声，准备挂断电话，电脑又传出徐子炀“哎哎”的几声。
“又怎么了？”贺恂问道。
“我快递今天晚上到了，你明天帮我取一下，取件码微信发你，啊。”徐子炀以拜托的语气请求道。
“行行，快挂吧，一会儿他妈妈等着急了。”
贺恂按照指示走到了2607，宿舍尚开着灯，他礼貌地敲敲门，门应声而开。
“怎么了？”裴嘉朔上身只穿了件保暖绒衣，他探出上身，没有让贺恂进屋的意思。
当然，贺恂也没想多呆。
“你家长给你的，”贺恂举起了手提袋。
裴嘉朔抬抬眉，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看得出来他非常意外。
他思考了几秒，语气缓和了一些：“谢谢……麻烦你了。”接过了手提袋。
贺恂摆摆手示意没事，利落地转身走了。
他身后的人驻足盯了片刻，随即合上了门。
贺恂帮完了忙，骑着电车就回家了。
他倏一开门，屋内的热气扑在他方经冷风的眼镜片上，起了一层雾珠——贺恂摘下了眼镜，准备上楼回屋，但是他脚还没踏上楼梯，就被身后沙发上坐着的人喊住了。
“回家了不打声招呼？”中年男人起身，语气严肃。
“眼镜起雾，没看见。”贺恂收回了准备迈上楼梯的脚，但没有回头。
明显是他瞎编的理由，他只是不想理而已。
身后的男人叹了口气，他似乎在尽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现在转回书法还有机会，你学那画画有什么用？”
这不是他第一次状似“柔和”地说过的话了。
这也不是贺恂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那书法呢？学书法就有用了？让爷爷跟你开心，继承家业传统？”贺恂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他低头“嘁”了一声，不知道在嘲笑谁。
“你有天赋为什么不学？！”
贺恂十分冷静，他缓缓开口：“我弟还努力呢，你怎么不让他学书法去。”
硝烟味弥漫在空气里，仿佛二人中任何一个人再开口都会燃烧。
男人旁边坐着的一直没有发话的女人终于出声了。
“他上课累了，你上班也累了，去休息吧，啊。”女人一边安慰性地轻拍男人的背，一边给贺恂使眼神让他赶紧上去。
贺恂了然，随即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他洗完澡，坐在书桌前翻开了数学卷子，笔尚未动几下，便被隔壁屋的交谈声扰得心乱。
屋子不隔音，贺恂将谈话大概听了个七八。
不过是想劝自己转特长，或者放弃美术而已。
贺恂手一松，笔“啪”地一下掉在了桌面上，他身子向后一躺，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合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雪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