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好人不易做》君湫一语

9、第九章 哀恸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下，缓慢流过。

　　这一日，君无玖照常在望峰竹林的瀑布旁习琴，然而今日，不知何故，他的心一直无法平静，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好好，我今日心绪不宁，是为何故？】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君无玖不是猜不到，他只是不愿去想，询问好好，也只是希望能从好好那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以此来化消心中的不安。

　　然而还不等好好回答，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而来，因为跑的过急，一路上都不知道跌了多少回，身上到处都是擦伤的痕迹。

　　“师叔！”

　　听到这一声呼唤，君无玖猛然抬眸，见到那名弟子的模样后，眼神倏然一变，下一瞬，骤然消失。

　　那名弟子愣神地看着空荡荡的位置，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往回跑。

　　玄宗正殿，处处可闻压抑的哭泣声，悲伤的氛围环绕着整个大殿。

　　“师兄……”君无玖看着浑身是血的玄梧，急切的脚步在这一瞬好似有千斤之重，再难移动分毫。

　　“咳咳，你来了。”玄梧眼前视线一片模糊，苍白的面容在听到君无玖的声音时，泛起一丝笑意。

　　“师兄……”君无玖在玄梧身侧跪下，伸手抓起玄梧的手，指尖下传来的脉息逐渐减弱，心脉已损，药石罔效，面对这一结果，君无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与坚定，“师兄，吾会救你。”因为他怕，若不冷静，他怕自己会发不出任何声音，若不坚定，他怕真的要失去这位一直照顾包容自己的师兄。

　　“不用了。”玄梧紧紧抓着君无玖的手，却无一丝力道，“师兄、师兄的…情况…师兄明白，不用…在吾身上…浪费气力，师弟，师兄…看的出来，你、你一直…在等，不能、不能在此…前功尽弃…”

　　“吾可以另想他法，师兄不能有事，吾不能……”君无玖使劲摇头，泪水在眼中不断汇聚，他努力不让它落下，因为落下了，就代表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回不来了。

　　“玄音！”玄梧急切地打断君无玖的话，因为太过激动而岔了气，激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此刻倒是红润了几分，“师弟，答应师兄…护住玄宗。”

　　“好，玄音答应师兄。”君无玖眼前一阵模糊，眼中水雾弥漫，他已看不清玄梧的脸，但玄梧唇角那一丝放心的笑意，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张粗糙的大手还留有温度，可那微弱的脉搏却已停息。

　　微张的唇发不出任何声音，君无玖明白他最后无声的言语所要表达的含义，缓缓合上双眼，一滴泪水划过脸颊。泪珠落在地面的刹那，四周气温忽降，地面上，一层冰霜逐渐凝聚。

　　原本围绕在两人身边的玄宗弟子，瞬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意逼退。

　　“都出去。”君无玖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语气冰冷。

　　众弟子心中骇然，虽不明白君无玖要做什么，却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当即退了出去。

　　空旷的大殿上，只余君无玖一人，以及躺在地上逐渐冰冷的身躯。

　　君无玖前二十年生活顺遂，没什么可烦恼的，就算被打入谷底，也不过短暂的一瞬，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带到了无咎谷。随后，他在无咎谷孤寂的生活了近千年，若不是还有一个系统能陪他说话，他怕也活不了那么久。而在玄宗的生活，虽然曾失忆了一段时日，可那段时日却是他活的最快乐最无虑的日子。

　　“师兄，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你就是不说，你要是说了，师弟又怎会拒绝？”君无玖眼神放空，他看着玄梧，看着那张已没了血色的脸，看着看着，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摇了摇头，“不，是我做的不够好，我还是太过自私了，我……师兄，一直未曾告知你，我真正的名字，我名君无玖，天地无咎君无玖。”说完最后一个字，君无玖眸中一道光华闪过。

　　就在君无玖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道境上空突然闪现一道惊雷，没人知道这道突如其来的惊雷代表着什么，而沉浸在哀痛之中的君无玖此刻也没心思去探究。

　　【宿主大大……】好好倒是明白那道惊雷的意思，一时间复杂的很。

　　【吾现在不想交流。】

　　【……】

　　翠山行来到的时候，君无玖已经收拾好情绪，还亲手为玄梧打造了一座冰棺。

　　“师尊。”翠山行恭敬地站在君无玖身后，自道魔之战开始后，众人都在忙碌，他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君无玖了，而这一次见，他发现君无玖身上的气息变了，原来一向温和待人的师尊，也会有如此冰冷的一面。

　　“战事紧迫，一切从简，停灵三日，三日后下葬。”君无玖没有回身，声音冰冷。

　　“是。”翠山行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师尊，忍不住心中打颤。等了一会，见君无玖没有别的吩咐，才去准备一切事宜。

　　了无人迹的山峰上，紫荆衣一脸寒霜地看着金鎏影。

　　“你莫不是以为是吾做的吧？”金鎏影烦躁道，他是对苍他们有怨恨，但还不至于欺师灭祖，虽然他要做的事也差不多如此。

　　“听闻是宗主身边的弟子突然发难，以宗主的警觉，怎么可能被偷袭成功？”紫荆衣咬牙道，现在他只要一想起君无玖那一身寒气，就忍不住打颤，“师尊的能为，就算是我们这些做弟子也只不过见识了冰山一角，此事若被他知晓……你我都得死！”

　　“不是吾做的，在这件事上吾问心无愧，谁来都是一样！”金鎏影气恼道，他气紫荆衣不相信他。

　　“真的不是你做的？”紫荆衣疑狐地看着金鎏影。

　　“不是！”

　　“接下来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紫荆衣信了金鎏影之言，但心底仍有不安，他总觉得君无玖知道些什么，可却想不通，若他真的知道，为何不阻止？

　　玄宗大殿之上，君无玖已经跪了两日。

　　为何不阻止，他也很想知道。

　　看着冰棺里躺着的人，他不仅伤心难过，还很愧疚，若不是他的不作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宿主大大……】好好很是担心君无玖现在的状态。

　　【你说道境毁灭，是道境注定的结局，多一个我，少一个我，结果不变。】平缓的声调听不出喜怒，【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仅剩的方寸之地以及那数千人。】

　　【是，大大如今的实力，无法扭转道境的结局。】

　　【实力……怎样的实力才能扭转？】

　　【宿主大大一日不化消身上背负的九世业障，任凭实力再强，也无法扭转什么。】

　　【竟是因为这个……】君无玖苦涩一笑，他从未想过，自己从不放在心上的九世业障会成为一切的阻因。

　　“师叔。”

　　得知玄梧仙逝的消息，苍将事情交代完毕，才稍微放心往回赶，现在双方战事进入胶着之态，任何一个决策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他赶回来，除了见玄梧最后一面外，也是想确定接下来的安排。

　　“回来了。”君无玖没有回头，只是平淡的道了一句。

　　“师叔，你还好吗？”苍十分担忧地看着君无玖。

　　“吾无碍。玄宗总坛这边由吾坐镇，你可放心。师兄之前的安排不变，三处用来做阵眼的灵地不容有失，安排人员防范。”说到这里，君无玖目光突然一暗，倒也没再多言什么。

　　就在此时，道境上空突现一道闪电，似要将道境的上空劈成两半，然而，那道惊人的闪电却没有落在道境任何一个地方，而是穿透空间，直接落在了异度魔界。

　　君无玖惊诧回首，看着那转瞬即逝的闪电，久久不语。

　　“这道闪电来的奇怪。”苍若有所思。

　　“不管这道闪电因何而来，对我们而言终归是一件好事。”

　　“师叔可是知道些什么？”

　　“回到你的位置上，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会稍微轻松些，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很快，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师叔，当真无恙？”苍看着面色平静的君无玖，忧心不已，这样的他太过陌生了。

　　“……苍，”君无玖语气轻缓，“吾没事，无需挂心。”

　　“是，弟子告退。”苍看着似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的君无玖，想要一问究竟，却也明白，这个时候并不是追问的好时机，只能留待日后。想到日后，苍的目光也暗了不少，还有日后吗？

　　君无玖看着苍逐渐远去的背影，掩藏在衣袖下的手缓缓松开，掌心中，露出几个月牙血痕。

　　【你说，那道电光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管是有意无意，都改变不了什么。】

　　【是啊，因为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宿主大大……】

　　【我无事，人生在世，怎可能事事顺心如意？只是啊，明知事情的发展，却无力改变，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出现在这里呢？好好，何为好人呢？】君无玖最后一问，问的很轻，若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好好沉默不语，因为它明白，君无玖不需要它的回答，而它，也给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