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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温泉 ...

  •   秦桑知道这些江湖上所谓的名门正派,背地里做事一个比一个狡诈,他怕青云出事,赶得急,衣衫上溅了不少泥点。

      青云见来人是秦桑,虽然心中恨他,可大敌当前,不得不说秦桑的出现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明明恨不得他下一刻就暴毙于此,可看到他的瞬间,又突然觉得安心,像自己山穷水尽时遇见了家人,穷途末路时路过了佛堂。

      秦桑见来得正是时候,青云还好好的骑在马上,便松了一口气。

      他几步走到青云身侧,一把将他从马上扯了下来,朝他面前伸出了一只手,但眼睛仍然似笑非笑的看向清徽道长的方向,却侧头对青云低语:“拿出来。”

      青云面对秦桑的命令,明明浑身都散发着拒绝,但手却还是老老实实的伸向怀中,乖乖的将那清风诀递到了秦桑的手上,眼神中却全是气恼。

      秦桑向那清徽道长晃了晃手中的清风诀,笑了笑,“道长寻的可是这个?”然后将那清风诀塞到了自己怀里,向身边的青云低喃:“山林入口等我。”

      他见青云仍杵在原地,便眉头一皱侧脸瞪向他,“姐夫来救你别不识好歹,赶紧走!”

      青云被他瞪的背后一紧,掉转马头向着山林入口而去。

      秦桑见青云已走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淡淡道:“要抢就快些,我夫人还在等我。”

      话毕,那七名弟子便相继出手,踩的是武当八卦阵,打得是武当太极拳法,那清徽道长却并没有出手,似乎觉得眼前这位并非什么名门大派的男子,不用自己亲自上阵,只需几名弟子便可将其擒获。

      结果秦桑十招之内便将武当七名弟子制服,清徽道长大惊,一声令下:“摆阵!”

      只见那七人将秦桑团团围住,随着阵型变化,那七人便可联手往复,流转不息,秦桑人在阵中,不断与这七人交手,倒像是与几十人交手的样子,心想这难道是武当的七星阵法。

      这道教的阵法编排取于一元两仪三才四相、五行六合七星八卦,现下他们有七人,用的必定是七星阵,这七星阵奇就奇在一人可当七人用,而七人就能发挥出七七四十九人的力量,招式此消彼出,使阵内之人应接不暇。

      秦桑思忖片刻,停止了强攻,仔细观察这阵法变化,发现这七星阵逆行三圈半后便要顺行三圈,而那半圈之中便藏着生门,于是秦桑几番出手,打到阵法逆行至三圈半时,擒住了面前武当弟子的脖颈,正当其他弟子以为他要攻击此人时,秦桑又松开了他,反脚一个回踢,将那生门位置的小道给踢得飞了出去,阵法一破,便溃不成军。

      一旁的清徽道长笑着拍起手来,“小伙子好能耐,居然能破了我武当派的七星阵。”

      说罢腾空而起,抬手一挥将手中的太极佛尘向着秦桑的咽喉处抽来,秦桑一个空翻躲了过去,顺着那清徽道长的脚步,疾步流星闪到清徽道长的眼前,掌上运了力,打向了清徽道长的心窝,那老道慌忙躲闪才避过了一劫。

      几番回合下来,那清徽道长发现就算自己与七个弟子加起来都不是此人的对手,便定了气,向眼前的男子问道:“看少侠的功法不像是武林中人,能否请教一下少侠的姓名。”

      那秦桑见清徽道长已经认输,便没有再理睬这些人的叫嚣,也无视了清徽道长的问话,遂转身离去。

      跟着清徽的小弟子见此人对师傅如此傲慢,便在秦桑身后喝道:“不敢留姓名,难不成是不敢抛头露脸的鼠辈?”

      秦桑叹了口气,停住脚步,缓缓侧身扭头看向刚刚发难的小道,眼里涌出一股杀气,看的几人背后一紧,纷纷不敢多言,默默伫立目送秦桑远去。

      清徽道长见那男子已经走远,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的说:“这人的武功毫无章法,却又招招取命,手上没少沾人血,至于那清风诀,日后再议。”说罢便带着徒儿们离去了。

      秦桑走在回去的路上,无奈的笑笑,心想自己的武功当然没有章法,那都是尸山血海白骨滩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没什么花把式,都是你死我活的杀人技罢了。

      太阳早已落山,青云却还听话的等在山林口,见秦桑毫发无损的从山林深处走来,终于安了心。

      青云在前面牵着马,秦桑在后面跟着,二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向着昆州的方向而去。

      炎夏的山林中蝉鸣声乐此不疲,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在最旺盛的时节,就连这夜晚,蛐虫鸟叫声也萦绕在耳廓,似乎都在争分夺秒的喧闹着,只有阿楚,折腾了一天,虽是封住了内力,但因五毒在体内翻涌,导致头脑昏沉,四肢乏力,像一盏快要油尽灯枯的烛火,脸色苍白的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

      客栈的门口聚集了各帮派的掌门和弟子,将客栈的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叫嚣着让那四海山庄的小兄弟交出清风诀。

      几个时辰之前,那华山派没有了武当这个历年来的劲敌,一路顺利的过关斩将,赢到最后发现手里的清风诀只是一本话本子,众人才晃过神儿,纷纷去找顺义堂的堂主理论。

      结果那堂主被白白暴打了一顿,也不知其中缘由,最后不知是人群中哪个武林弟子坦言道,清风诀许是在比赛中让人掉了包,众人这才想起来除了那四海山庄的小弟子,没有别的参赛者碰过那木匣,于是打听着这位小弟子住在宾来顺,便齐齐堵在客栈的门口要讨个说法。

      阿楚听到外面的骚动,强打着精神来到门口,川乌见阿楚向门口走去,忙冲了上来,一把扯住了阿楚的胳膊,阿楚本就虚弱,又被川乌误会要跑,拿捏她的力度过大,使得阿楚一个踉跄,险些撞到门上,还好被身后恰巧赶来的秦桑一把托住。

      秦桑瞪了川乌一眼,川乌立马慌张的解释:“我什么都没干……”

      秦桑见阿楚脸色不好,将她轻轻横抱起来,向二楼的客房走去,阿楚无奈的推着秦桑的衣领,“这么多人,你快放我下来!我有手有脚,犯不着这么矫情。”

      秦桑面对阿楚无力的推搡视若无睹,从刚刚进门时他就感受到阿楚的身体过于虚弱,深海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措,在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之前,他宁愿她脚不沾地,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青云刚一进门,就看见秦桑抱着阿楚走向二楼,刚要上前,就被川乌拦下,“你姐不舒服,莫要去叨扰。”

      青云一听阿楚不舒服,伸手打开川乌拦住他的胳膊便冲上了楼,一脚踢开门,几步冲到阿楚身前,用力撞开了正在为阿楚倒水的秦桑,热水溅了秦桑一身,他面色平静的放下茶壶,刚想骂他,却先是侧头看了眼阿楚的眼色,继而将话咽了回去。

      青云握着阿楚的手,“哪不舒服?用不用我去找大夫?”

      阿楚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今天擂台上没伤到吧?”

      青云紧紧的攥着阿楚的手腕,眼里全是恼火:“我问你哪不舒服?你莫要管我!”声音大到连青云自己都吓了一跳。

      阿楚也是对青云这莫名的怒火很是无奈,又加上五毒在体内翻涌,胃里翻江倒海,自己掐着指肚拼命忍着,不想在他俩面前呕血,额头上已渗出了细汗,“无妨,吃点止疼散就好了。一到晚上就这样,也习惯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秦桑看出了阿楚的痛苦,但若是他不走,青云也不会走,于是便将怀中的清风诀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掩门而去。青云见秦桑离开,情绪便平静了许多,他蹲在阿楚的身侧,将头靠在阿楚的腿上,一脸委屈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阿楚疼爱的摸着青云的头:“姐姐怎么可能丢下你。”他知道青云的怒火是冲着秦桑的,可秦桑今天又救了他,他气的其实是自己的无能。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怎么能让青云替自己受过呢,可青云这孩子执念太深,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劝他,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想开。

      “青云,你让姐姐休息一会儿好吗?”

      青云见阿楚一脸疲态,便识趣地离开了阿楚的房间,出了门却撞上一直守在门口的秦桑,刚刚平静了情绪的青云,在看到秦桑的一瞬间,一团怒火又在琥珀色的眼眸中燃烧了起来,咬牙对秦桑说道:“若是清风诀解不了她的毒,我便让你一命换一命。”

      秦桑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烈火般的少年,淡淡的说了句:“自然是解不了的。”

      青云揪起秦桑的衣领,又怕惊到屋内的阿楚,于是便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是假的。”秦桑回来时的路上翻看过这本清风诀,和以前为谢广在江湖上搜刮的那些内容一模一样,既然那些是假的,那这本自然也是假的。

      一股绝望从青云的心底升起,像烙铁一样灼烧着他每一寸的肌肤,他真的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为什么老天从来都不眷顾他,他松开秦桑的衣领,顺着阿楚的门口滑了下去,瘫坐在那。

      秦桑没再搭理他,他倒是想让他绝望一些,不是因为他对阿楚的感情,而是想让他快些长大快些成熟,而走向成熟最快的办法就是让他在绝望中反省。

      秦桑径直向着客栈门口闹事的武林弟子们走去,谁知他前脚出了客栈的门,阿楚后脚就跟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本秦桑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清风诀。

      “你这来这做什么,快回去歇着。”秦桑扯住阿楚的衣袖道。

      阿楚却没有听他的话,执意来到了门口,当着各帮派众弟子的面,竟将那清风诀用烛火点了。

      今晚的风比往常要大一些,火苗瞬间剧烈地燃烧了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清风诀便烧的只剩了一半。

      阿楚将那燃烧着的清风诀在秦桑惊讶的眼神中扔到了人群里,众人慌忙将那火团踩灭,可那清风诀被烧的只剩了一小半,阿楚对着客栈门口的众弟子道:“我四海山庄就是被人传谣私藏这清风诀而被屠杀殆尽,如今我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即使这妖书能解百毒,我也断不会留它再为祸人间,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各帮各派都有自己的百年功法,为了一本书,葬送了自己帮派的基业,不值得。”

      可客栈门口的武林弟子们只顾的哄抢那已被烧成残页的清风诀,没有人愿意听阿楚的劝诫,只是大呼暴殄天物,众人在哄抢中纷纷出手打成了一片。

      阿楚的眼底蒙上了一层决绝,转身拉起秦桑的手回了客栈,“你抱我上去吧,我这回真的抬不动脚了。”

      秦桑将阿楚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忽觉腰间一颤,转身见青云拔出了他的刀,抵上他的脖颈,秦桑只顾给阿楚掖好被角,对脖颈处的刀锋并没有多在乎。

      “旁边那个屋子空着,你去隔壁睡。”青云朝秦桑催促道。

      秦桑回首,眼神里虽有些厌烦但为了不打扰阿楚休息,便应道:“好,我这就走。”

      然后依依不舍的看了眼阿楚苍白无血色的脸,“好好休息。”阿楚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阿楚见秦桑离开,便让青云也出去了,可青云却守在阿楚的门口不肯离去,他绝不会让那姓秦的再有机可乘,从今日起,阿楚睡哪间房他便睡哪间房门口。

      子时,阿楚被冻醒,这五毒散中的寒毒尤其阴狠,若是中了此毒,就算正值炎夏,也会手脚冰冷,身子被寒气包裹,严重时,双唇发紫,就连睫毛也会结霜。

      她本想着下床寻口热水喝,结果刚想起身,嘴边便递来水杯,惊得阿楚一个激灵。

      “别怕是我。”秦桑轻轻按住阿楚的胳膊,示意她起来喝水,一张温暖有力的手托着阿楚的背将她半扶了起来,喝完水后又将她轻轻放下,阿楚可以完全放松的将后背放在他的手上,“我不放心你,从窗户进来看看。”

      阿楚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怕我跑了吧?你放心,我不走了。”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将地板裹了一层霜,明明是夏天,她却从头到脚冰冷彻骨。

      床边的这个人满眼血丝的坐在她身旁的地上,宁可不睡也要抓着她的手腕,生怕自己打个盹,眼前的人就不见了,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对他太过薄情,每次都是她先离开,占尽了先机,却从来没有换位思考过一次他的感受。

      秦桑将脸伏在阿楚的胳膊上,眸子像一片一望无际的静海,只有当看到阿楚时,才会泛起浪花,“快睡吧。”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睡?”

      秦桑只是笑笑,并未言语。还好他是背对窗扇的,月光照不到他的脸,阿楚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焦虑,他惶恐,他怕这三个月的时间不够找到那解药,睡着了,醒来又是一场梦,他不能再把她弄丢了,所以他根本就不敢睡。

      阿楚见秦桑不回答,便伸手去摸他的脸,她想知道他的嘴角是向上的还是向下的,手划过秦桑的脸颊时,刺股的冰冷顺着秦桑的脖颈窜入心底。

      “你很冷吗?”秦桑怪自己疏忽了,他握着的那只手在自己的体温下变得温暖,他便以为她整个人都暖了,没想到另一只手却如此冰凉,秦桑翻身上了阿楚的床。

      “你…干什么?”阿楚言语中带有一丝惊慌,虽然也不是第一次同枕共眠了,可上次毕竟是秦桑饮了药酒完全不清醒的状态下,而今夜,二人都如此清醒,清醒到就算将四海山庄的银票都拿出来清点一遍,也能分毫不差。

      秦桑解开上衣的衣衫,不顾阿楚的慌乱和反抗将她拥入怀中盖上了被子,用自己身体的体温暖着她,阿楚的胳膊蜷在秦桑的胸口。

      果然被子是死物,只有自己暖了被子才会暖,而人的体温是活的,秦桑就像冬日的火炉般,让此刻处在冰天雪地的她无尽的贪恋。

      阿楚起初还有些羞涩,可秦桑的胸膛太暖了,皮肤又滑,阿楚的手好奇的戳了戳秦桑的小腹,硬硬的结实的很,手背顺着他的小腹向上游走,最后干脆将脸贴在秦桑的胸口。

      她听到他的心跳很快,不禁偷笑一声,原来这个嗜血无数的杀人魔竟然也有心,也不过是一尊肉体凡胎,也会伤心难过,尤其在她面前的时候,偶尔还会孩子气,真是有趣。

      阿楚的手贪婪的顺着他的腰摸到了秦桑的背,将他紧紧环住,另一只手饶有兴致的在他的小腹上摩挲,贪得无厌的感受着这份温暖。

      秦桑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要不是看你不舒服……”

      “嗯?”阿楚在他怀里低喃一声,鼻息在秦桑的胸口蔓延,让他痒的难受,他抑制不住的扣住阿楚的后颈,在她唇上狠狠一吻,然后拼命地将自己的欲望压制下去。

      “听话,快睡。”秦桑抱着阿楚的手臂又环的紧了些,低头闻着她的发香,阿楚终于在这片温暖中昏睡过去。

      次日清晨,青云眼睁睁的看着秦桑与阿楚从同一扇门中走了出来,整个人傻在了原地,他明明一整晚都倚在门缝上睡的,怎么……青云看到阿楚房中虚掩的窗扇便什么都明白过来。

      反应过来的青云拔刀怒指着秦桑,“你这个小人……”琥珀色的眼眸中尽是恼火。

      秦桑没有了昨日的耐心,侧头躲过青云的刀刃,上前一步捏住了青云的肩头,另一只手反手捏住青云的手腕,稍一用力,那长刀便跌落在地,“有这些时间,不如多习习刀法,连个门都看不住,这刀握着有何用?”说罢便牵起阿楚的手,向楼下走去,秦桑不忘偷偷观察阿楚的表情,见阿楚也是一副决绝便松了一口气。

      剩青云独自杵在二楼,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拳紧握可又没有发泄的地方,整个人被一团阴鹜笼罩。

      秦桑与阿楚来到一处名叫忆友斋的早茶铺,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楚儿,这昆州的早点最属这家忆友斋味道好,是家老铺子了,一会儿你尝尝,多吃一点,”秦桑抬手捏了捏阿楚的脸蛋,“又清瘦了,要补一补才好。”

      阿楚今日清晨的状态的确比昨日好了很多,手脚也有了一丝暖意,大概是托了秦桑的福,本来这五毒总在深夜作祟,令她手脚冰冷,难以入眠,自从五毒入了肺腑,她便惧怕深夜。

      她并不是一个怕疼的人,而是惧怕这长夜漫漫,心中对他的贪恋和喜欢会因为难以入睡而不断折磨吞噬着自己,说不定某一个夜里,睡着的她便不会再醒来,而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而如今,她的执念就坐在他的面前,她反而开始期待黑夜,想到这,阿楚看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秦桑察觉到阿楚一直在看着自己,嘴角也泛起了一抹笑意。他好想将时间定格于此,就这样看着她,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直到他们老去。

      当那小二将眼前的大桌都摆满的时候,阿楚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哪能吃得完?”

      “我想让你都尝尝,每一样夹一口刚刚好啊。”秦桑边说着便往阿楚的碗里夹了一个蟹粉包。

      阿楚轻轻咬了一口,汤汁四溢,鲜美的很,刚要夸这包子好吃时,吕镶从门口跑进来几步上前挤到了阿楚的身边坐下,“楚儿,一看你就是北方人,这蟹黄包啊可不是这么吃的。”

      阿楚抬眼见是吕镶和川乌也来了这家早茶铺,川乌见将军也在,便与吕镶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对阿楚说道:“怪不得将军昨日追着问我这昆州哪里的早点好吃,原来是要带楚姑娘来吃,巧了,镶儿也爱吃这儿的早茶,说是吃出了汕州的味道。”

      吕镶毫不客气的拿起一个蟹黄包,“楚儿,这蟹黄包要轻轻咬慢慢提,先吃馅儿再吃皮。”话虽是这么说,但那吕镶一口一个根本没有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去吃,吃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秦桑忙拿起筷子,将那最后一个蟹黄包夹到了阿楚的碗里。

      阿楚笑道:“幸好你们来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镶儿姑娘好胃口,跟你在一起吃饭,我也能多吃几碗。”

      吕镶边吃边滔滔不绝的讲着她们汕州的小吃,没一会儿,这桌上的盘子笼屉全都空了,川乌也饶有兴趣地听着,只有秦桑,在一旁完全融入不了那三人的话题里。

      本想着单独带楚儿出来说会儿话,好家伙,自打吕镶来了,那楚儿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转移过,那吕镶也是生了一副巧嘴,也不知她从哪听了哪些乱七八糟的奇闻逸事,哄的阿楚言笑晏晏。

      几人离开了早茶铺,一直到回客栈的路上,阿楚都与吕镶他们并肩而行,秦桑独自跟在他们的身后,眼底透出一股子沉闷,就算故意拉长与他们三人的距离,他们也发现不了他,依旧有说有笑向前走去。

      几人回了客栈,阿楚顺理成章的去了吕镶的房间,秦桑的脸色倒是与那青云有的一拼,见青云在客栈的后院练刀,便好奇的去看了一眼,发现青云的刀法进步虽大,但却桎梏于那擒龙刀法的六十四式之中。

      这倒是跟秦桑十二岁之前的练法多有相似,直到受到了师傅的提点,才知道这天下的武功都分为三层境界,第一层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层便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了第三层,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这青云明显还处在第一层,只是招式熟记于心罢了。其实这擒龙刀法在江湖上虽少有人知晓,但却是华山派第一代掌门祖师一手所创,然而因华山剑法的成就太过显耀,所以这擒龙刀法便被冷落,因而冷门了下来。

      秦桑顺手在后院折了一根树枝,想去提点一下青云,结果青云丝毫不领情,趁与秦桑比试的功夫,想尽办法的对秦桑使阴招,可这阴招即便再滑头,也会被秦桑尽数识破,招招化解。

      青云越打越气,越气越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阿楚听到了后院的刀剑声,紧张的跑下楼来,还以为青云与秦桑真的打起来了,来到后院才发现,只是青云自己满面怒光。

      青云向后一个空翻躲过了秦桑横扫来的树枝,不服气道:“你会那么多功夫,跟我打胜之不武,有本事只用擒龙刀法与我比试。”

      秦桑将手中的树枝扔到了一旁,眉毛一挑笑道:“我刚刚所用的每招每式皆是此刀法,只是将刀法倒着耍了一遍罢了。”

      青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的每招每式仿佛都在自己的招式之内,但又猜不出接下来出招的方向,然后自己试着倒耍了一遍,果然招招之间能灵活拼接,原本是以攻为守,如今是以守为攻,这才知道秦桑这番是为了提点自己,可心里对秦桑的嫉妒终究大过了对刀法参悟的欣喜,不仅没有向秦桑道谢,还板着一张脸转身就要走。

      结果刚一转身就遇见了向他走来的阿楚,阿楚抬手给青云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却被青云一手打开,一脸赌气的说:“别弄脏你的袖子。”然后一脸愤懑的就要离开。

      吕镶与川乌也听到了刀剑声,随着阿楚来到后院就撞上了一脸阴霾的青云,吕镶跳到青云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楚公子,我们打算去昆州近郊的浮梦泉,那里的泉泥乃自然之经方,天地之元医,是解百毒的好去处,说不定对楚姑娘的身体有好处,你要随我们一起去吗?”

      青云本想说要去你们去,他自己留在客栈,可又看了看身侧的阿楚和站在不远处的秦桑,每次他俩的同框,都能引起青云生理上的不适。

      说不上到底是胸闷还是头晕,总之,这二人站在一起便有一种超脱的默契和般配,就像是设了结界,使青云立马变成一个局外人的视角,他讨厌这个视角,他想打破这个结界,看秦桑的眼神中带了些不甘和挑衅,于是他冲吕镶说了一声:“去!”

      趁天色还早,一行人纷纷收拾了一下行囊,打算出发,青云将马车上的软塌铺好,以保证减轻些阿楚长途跋涉时的酸楚,听闻阿楚的脚步由远及近,便惯性的掀开车帘探出头递给阿楚一只手,示意拉她上车。

      巧的是马车下站在阿楚身侧的秦桑也伸出一只手臂,示意阿楚扶着自己上车。

      阿楚突然觉得有些尴尬,青云的眼眸里全是卑微的期待,阿楚瞥了一眼有些心疼,便谁的手都没扶,自己跃了上来。

      这马车太高,换做平时定是无事,可今非昔比,因上车时幅度过大,导致胃里有些翻涌,头有些晕,青云忙扶住她,一手撩起帘子,一手将她扶进车里,身后秦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情绪藏匿的极好。

      阿楚坐罢瞥了一眼秦桑,见他气定神闲的望向窗外,并嘱咐驾车的川乌行稳些。

      阿楚知道最近秦桑很迁就青云,倒不是因为青云是自己的弟弟,而是秦桑善于洞察人心,知道青云心性纯良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少年的深情错付到一个无缘之人的身上。

      一行人一路颠簸,马车里面十分宽敞,能坐下七八人,中间还摆了紫檀小桌,上面放着秦桑最爱的几套茶具之一,还放着一些书卷和一些过期的情报。

      青云伴在阿楚的身侧,秦桑则坐在阿楚对面,每当阿楚抬眼看秦桑时,他都微笑着回视,深海般的眸子里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静。

      伴着一路茶香,三人来到了芙蓉山脚下,这温泉之地已被一个昆州的富商所买下,并以泉为心修建了一所别致却又奇特的建筑,说是个温泉客栈,但似乎又像一座庙宇。

      进了大门,一楼大厅的大部分直到顶楼都是打通的,修葺了一尊大佛坐在里面,来客身处一楼,只能看见佛陀的大脚和下半身,若是想一睹佛的真容需要沿着木阶爬到顶楼才可,给人一种神圣肃穆之感。

      阿楚双手合十,对佛拜了拜,秦桑见阿楚一脸虔诚,半信半疑地说:“你还信这个?”

      阿楚没有理会他,跪拜完三个头才满意的起身,“我从小不像别人家的孩子般,有什么想要的玩具或糖稀,可以伸手问父母要,谁还没点小愿望呢,想来想去,既然无所依,倒不如靠神明,偶尔愿望成真的时候,想着自己也不是被佛陀舍弃的孩子。”

      阿楚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眸平淡如水,嘴角含笑,一旁的秦桑却听得心疼,他从不信佛,一个从小便在炼狱中翻滚的人,手上的人血都可以淹没一座城池,就算信了佛陀,佛又怎会饶恕他这个恶魔,还不如让自己成为自己的信仰。

      青云没有泡过温泉,还以为像小时候在山庄中的河湾中玩耍那般,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内衫挤在一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男女的泉室是分开的,也就是说,他折腾了一路,最后要和秦桑在一个池子里赤裸相对。

      川乌泡在泉水中挑逗般地看着对面尴尬的青云,泉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能看清对面人脸上的表情,川乌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突然在青云的身边冒出头来,清冽温暖的泉水顺着他结实的背部流了下去,“弟弟泡的可还舒服?”

      青云□□的在二人面前本就尴尬,看这川乌不知动了什么心思突然游到他身边,于是青云将脸撇到一边:“谁是你弟弟?”

      川乌啧啧两声:“你若不想叫我哥叫爹也可以。”

      “你!”青云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这水中也不便施展拳脚,便侧身想往旁边移动几米,离他远些。

      谁知这川乌紧跟过来,居然还伸手过来揽他的腰,如此亲昵的动作让青云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转身推了川乌一把,“你离我远点!”

      “弟弟还生气呢,你放心,你镶儿姐医书高超,那断筋散都能解,这五毒又算得了什么,一定将你姐姐治好。”川乌平时没个正形,说这番话时倒是真心的很。

      青云没说话,他虽将恨意都发泄到了秦桑的身上,可真正恨的却是没有拦住阿楚的自己,他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扔下她独自前往冗城。

      川乌拍了拍青云的肩膀,避过秦桑低声与青云说了一番话,青云终于抬眼看他,眸子里的恨意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与悲凉。

      川乌游回了秦桑身侧,跟秦桑一样闭着眼享受着温泉的洗礼,没有再说话,只剩青云在对面发着呆,白色的雾气缭绕在这少年琥珀色的眼眸上,青云默默的将自己沉在了泉水中又浮了上来,泉水顺着脸颊大片大片的滑落,这样即使流了眼泪,对面的人也不会发觉。

      川乌刚刚对他说:“楚姑娘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她所有的爱和仰慕都在你对面那个男子的身上,就算你成功的阻拦了她,她这余生也不会感激你,她只会恨你,但又不会告诉你,因为你是他弟弟,她会把对你的恨来折磨自己,直到生命终结,所以,你永远都得不到她。”

      青云低头垂眸,想到阿楚最近对所有人都亲密谦和,唯有对他,每次都撕去温和谦逊的笑脸,说的都是最扎心的话,大家都觉得他年纪最小拿他当孩子。

      青云在心中不忿,就许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自己想要的就算得不到,也用不着你们一遍遍的重复这件事,他虽是得不到,但也不想强取豪夺,难道就连驻足观望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也太残忍了些。

      阿楚在温泉中只呆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经脉逆行,五毒翻涌,产生剧烈的眩晕恶心之感,不得不离开,镶儿心中也是歉意十分,本想着这泉水对阿楚体内的五毒有抑制作用,没想到效果却恰巧相反。

      阿楚看出了镶儿的心思,忙笑着说无妨,还让镶儿莫要愧疚,知道她是好意,自己便穿上内衬批了外衣,去外面等着他们了。

      今晚是上弦月,月光却丝毫没有因为残缺而黯淡,这山泉竹林被月光披上了一层白纱,阿楚顺着长廊向内院走去,走得太急,在长廊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位身着云乌色锦袍,黑色马靴的男子。

      这男子生了一副西域的面孔,身材倒是和自己生的差不多,个头腰身纤细的很,一双含春杏眼勾人摄魄,若不是脸上的嘴胡渣,阿楚还以为是个女子。

      阿楚向此男子行了一礼,“在下莽撞了,抱歉。”便想侧身离去,这男子却挡住了阿楚的去路,阿楚心中疑惑,抬头却撞上这男子同样疑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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