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你的1743天》林夕桐

4、第 4 章

　　车窗被缓缓摇开，卷着热气的风迎面扑进来，拨乱她的头发。

　　林念随便捋了捋，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大建筑物，随口问着前面开车的同事。

　　“现在这区房价多少了？”
　　“听说又涨了两成。抱歉啊，空调坏了，一会回去你打车吧，公司能报销。”

　　林念嗯了一声，继续扭头望着窗外越来越豪华的建筑，暗想这次怎么突然转运了，老板居然舍得把这区的单子派给自己。这可是块肥肉，以往都是公司里的高级设计师才能接手的。像她这种小设计师，都是接些土大款的活。

　　他们有钱，也算好伺候，但前提，你要懂他们的审美。

　　她已经忘了上一次自己动脑子设计是什么时候了，土豪们的审美出奇的一致，要么是金碧辉煌，要么是一水的红木家具。那些别具一格的审美，他们接受不了。

　　林念到现在还记得一位五十几岁的男人插着腰，挺着啤酒肚对她说的话。

　　“必须要阔气，喜庆，谁来我家都得说句‘有钱’！”

　　那些设计像一块模版，只需要轻微的改动就能接下一单。比如把墙上挂的“家和万事兴”换成“马到成功”。客户还会夸她出图快。

　　但今天，她的老板张大壮面色凝重的对她说：“客户指定要找个年轻的女设计师，海归最好，能理解他的审美。咱们公司符合要求的就你了，这单子，你要给我搞砸了，趁早滚蛋！”

　　出发之前。林念还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她和同事带着工具下车时，她攥了攥满是汗的手心，推开一扇厚重的玻璃门。

　　和一楼接待大厅的值班保安报了姓名之后，他们一行人又等了一会才被允许上楼。其中一位健硕的保安还亲自送他们上去。

　　电梯门一关一开，林念跟在几个同事身后陆续进屋，听见前面金主的声音，诧异的抬头望了过去。

　　或许有些事是巧合，但有些事一定是有意为之。

　　见到陆逸的那一瞬，林念只想到了“阴谋”二字。

　　陆逸倒是为人客气，给几个男同事发了烟和凉矿泉水，看到她时，还不忘“惊讶”一下。

　　“这么巧，你是设计师？”
　　“别指望我给你打折，我没权限。”
　　“不用，我给你换瓶喝的。”

　　陆逸转身走到旁边，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瓶维生素果汁，走到林念身边递给她。

　　接过那瓶果汁，林念说了声谢谢，她打量着目测不小的毛坯房。问：“想设计成什么样？”

　　陆逸一手插兜，顺着她的目光环视一圈，说：“你是未来女主人，当然你说的算。”

　　这话一出，旁边准备量尺的同事们纷纷侧目过来，其中一个嘴快，问：“林设计，这是你男朋友？”

　　“不是，他胡乱说的。”林念忙否认道，又回头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陆逸笑笑，也跟着解释道：“她的确不是我女朋友，是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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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林念冷脸走进去，一把拉开黑色转椅坐上去，认真的盯着张大壮，说：“老张，给我换个活，土豪的也行。这单我干不了。”

　　要不是半小时前他就听到了前线传来的八卦，他会觉得她脑子坏掉了。此时，他盯着电脑屏幕，一只手覆在鼠标上轻轻点击，漫不经心的问：“林念呐，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

　　“一万五。”

　　宽厚的桌面突然被厚实的手掌狠狠一拍，台式电脑跟着桌面微微颤抖，发出轻微的声响。

　　张大壮转过头瞪着林念，吼道：“你也知道你一个月才一万五，什么时候能让我给你开五万再来讲条件！我告诉你林念，这单你敢给我搞砸了，你卷铺盖滚蛋当你的少奶奶去！”

　　看这反应也明白怎么回事。林念灰头土脸的从办公室出来，一旁凑上来的几个同事忙跟着劝。

　　“你看你男朋友多疼你，你这履历表不一下子漂亮了。你给那个小区设计过，以后就可以接大单子了！”
　　“念念，张姐说的你可要听，现在小男生有钱还肯给你花，可要抓牢了。”
　　“林念，你哪找的这么大方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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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她尴尬的笑笑，应付两句便回到工位上。她攥着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想着张大壮的话，深吸口气，给陆逸播了通电话。

　　“喂，你有空吗？我们见一面，聊聊房子装修的事。”

　　半小时后，林念走进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这个时候人不算多，只有零散的几个女生闲聊、自拍，两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用电脑打字。也算是个短暂清净的地方。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在柔软的大沙发上，脑子里还在过着刚刚出来之前，张大壮又打电话追过来的嘱托。

　　“我不管他是不是在追你，拿下他的单，以后你就不用接土豪。拿不下，滚蛋！”

　　谁会和钱过不去。她理了理身上的T恤牛仔裤，又拿起手机调出拍摄界面，对着镜头练习微笑。

　　好歹是客户，总要对人家态度好点。虽然这么说，但见到真人的时候，林念却没热情起来。她尝试着把对方当成那些土大款，但一看见他那张好像价值不菲的脸，她就不自觉的想起那天的事。

　　林念面无表情的拿出平板电脑，将准备好的案例图展示给陆逸，问：“选一个你喜欢的风格，这几个是我筛选过，你可能会喜欢的。如果这里没有，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喜欢的类型。”

　　陆逸瞥一眼平板，和凑过来的服务生点了一杯冰美式，扯了扯唇角。他盯着林念的脸，像在看一张上亿的彩票。

　　“你喜欢什么风格？”
　　“夜店风。你要装吗？”
　　“呃，这个玩笑不太好笑。”

　　他还是笑笑，心里却已经盘算好怎么去找大嘴算账。

　　周围时不时投来几个女生热烈的目光，林念捏着平板电脑，低声骂了句：“人模狗样”。

　　“什么？”陆逸眉头微皱，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说你换个人给你设计，咱俩最好不见面。”

　　说着话，她把平板收回来，就要往收纳包里装。手腕突然被他攥住，她抬眼飞过眼刀，语气又冷了几分。

　　“撒手。”
　　“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陆逸在她逐渐微眯的双眼下缓缓松开她的手腕，继续认真道：“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印象有误解，如果你能给我机会，我想你会有所改观。”

　　“脸皮挺厚。”
　　“你不是喜欢脸皮厚的？”

　　收纳袋的拉链被重重拉上，林念冷笑道：“谁说的？”

　　“……好，请问林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陆逸的面色沉了沉，他收回手，双手交叉相握，置于翘起的大腿上。

　　这模样在旁人看来，随时可以拉去拍杂志封面了。但林念却不为所动，她盯着收纳包拉起的拉链，说：“话少的。”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林念深吸口气，默默给自己强调对面的人是金主，成年人要学会为金钱低头。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就当他是一只漂亮的苍蝇好了。反正这些年苍蝇没少见，不多这一只。

　　短暂的心理建设完毕，她又拉开收纳包的拉链，将平板电脑拿出来。解锁，打开页面，展示给对面人看。

　　“麻烦陆先生配合我的工作。”

　　陆逸点头，从她手里接过平板，将它放在腿上认真的翻阅。

　　趁着他低头的功夫，林念端起身前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大口，又冷眼将投射过来的几道热辣的目光一一怼回去。甚至警告意味的盯着一个打算偷拍他们的女生，直到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手机收回去。

　　“陆先生，这几套装修，第一套、第三套和第五套的风格更适合你现在的房屋布局。第二套和第四套的风格，可能需要改动墙面，具体的需要您先确认风格。”

　　陆逸抬头望着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又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屏幕，指了指上面的照片。

　　林念端着已经喝掉一大半的咖啡，望着上面的案例图，愣了一瞬才问：“喜欢这个？”

　　又是点头。

　　她有点恼火，放下咖啡杯，从他手里接过平板电脑，皱着眉道：“话少不代表不说话。”

　　“你给我看的是六套。这套干净简约，看起来很好打理。就这个风格。”
　　“的确。”

　　林念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小心把这套样图也拉进这个文件夹里。更没想到陆逸会选中这套。这是她给萧景平的新房设计的稿图。

　　鼻尖一酸，林念觉得她眼眶有些酸涩，忙用手揉了揉。

　　“怎么了？”
　　“没事，可能最近用眼过度，眼睛有点不舒服。”

　　她胡诌个理由，另一只眼却看到他递过来一张纸巾。

　　“你前任的事我听说了，只是个意外。”

　　林念有些诧异，她接过纸巾，小心翼翼的擦了擦眼睛，将平板电脑再次装回收纳包里。

　　“知道了还想追我。你不怕我克死你？”
　　“不怕，我命硬，配你正好。”

　　林念伸到旁边去抓随身包包的手一顿，想起徐丹说过他的事，尴尬的扯扯唇角，一把扯过黑色龙骧包，将平板塞进去。

　　“林念，都过去了。以后我在，没人敢说你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

　　陆逸突然软下声音，温柔的像另一个人。

　　林念拽着包包的拉链忽然晃神，她想起了萧景平的那句“我永远在你身边”，这话突然变得特别可笑，哪有什么永远。

　　她继续将包的拉链重重拉上，起身说：“我不信。陆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用送。”

　　目光一抬，她撞到一个惊慌挪开的视线，和他手里匆忙扣下的手机，以及慌忙将棒球帽压低的狼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