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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心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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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神将领着他们二人忽然现身在地幽的结界之外,所幸秦呼和幸曳之子皆无受伤。
狼群见她归来纷纷俯低着身子。
“殿下!”
奇渊朝她行了狐族中除了对狐帝外最高的礼法。
雪神将步到他身边让他起来,他一抬头眼眶却明显红了些许,那日她归来他回了狐族没有见到便一直心心念念,只是他觉得如此像极了个不懂事的孩子便一直默默压抑着,这下算是猝不及防的见到了,竟忽然的生出了鼻酸感。上回见也有好几百年的时间了,如今见她安好也算是搁下了悬在心中多年的大石。
雪神将见他如此笑道:“奇渊,你这样子倒是让我记起初见你时的模样。当年在青丘不顾生死硬是与那些长老唇枪舌战时的气势拿出来!”
“是。殿下!”
奇渊点点头,将眼中含着的泪水咽了回去。
其实雪神将心里岂会不知道他这泪水可不是什么孩子气的表现,那是日积月累了几百年的担忧和为其感到的委屈堆积而成的,一见自己安然无恙的现身便不可控的全然释放出来。只是若她不装着不懂,只会加剧身边这群人的担忧,天地间的事已太多太多了,她也不愿再让这些真心待她的人承载这些本可避免的负担。
于她的观点皆过于不值当!
她扯过嘴角,奇渊的点头她就当他将话听进去了,即使她心里清楚这份担忧哪怕自己烟消云散后仍会牢牢印在他们的心中。
内心无奈轻叹,这些感受即便千年过去仍旧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都先回去吧!”
她手一挥,本就俯这身子的狼群缓缓失去了身影,她这是施了法将他们原地送回了白谷。狼群自然是听命的!
“奇渊,带他先回渡忘思。”
她用眼神示意奇渊将幸曳之子带回,又借着朝秦呼道:“你先留下。”
几人给她回了礼,跟随她的话做。
奇渊走后,她立到了秦呼跟前。
秦呼自知擅自行动有些惭愧。
“我知你独闯魔界救人与渡忘思渡渡的妖有关联,只身前往可是做了必死的决心?”
“徒儿不想让师父分心。”
雪神话歪过头,眼里露出些许笑意道:“我是问你是否做了必死的决心。”
秦呼有些呆住,不敢相信师父没为此生气!
“做了。”
他轻声细语,在师父面前示弱一点也不觉得失了颜面。他不敢撒谎甚至是无撒谎之意。
雪神将是明知故问,她不过想缓和秦呼的情绪。
“任务算完成了?”她又问。
秦呼愣道:“算是吧!幸曳只说要救子没有其他的了。”
“幸曳?鸩鸟?”
“师父知道她?”
雪神将道:“算不上知道。可自黑鸩鸟不见踪迹后便轮到幸字辈的当家,前日魔界松动我看迎战的敌军里未见有鸩鸟一族,便知前些日子的传闻是事实,只是这个幸曳未曾听过应该不是主将。那日那群天兵天将为难你时替你挡了一掌的便是她吧!”
秦呼道:“我还以为师父那日没见到她。”
她道:“我无心留意周围并没多看,但我闻到了,是饮了茶的魔在附近。替你疗伤时你身上多出来的魔气是鸩鸟元丹上的吧!这是她出手的条件是吧!”
秦呼不自主的低下头默默笑了,是欣喜的笑、是为她骄傲的笑、是宠溺的笑。他才知道原来她能靠着闻辨别他人究竟出于何界,这天地六界中兴许只有她一人懂得,可他却忽略了,那是她以自己的心头血让奇渊制的茶,她怎会无法辨别!他是她亲自教的徒儿身上的魔气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她兴许会偶尔遗忘,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
“何事发笑?”
“没有。”
他收起笑容却遮不去眼角中的喜悦,他似有察觉赶紧看向另一处好做掩饰。
她虽是不解可见他是高兴的便不再追问。她对他是信任的否则稍些留心,那与生俱来的读心自然发挥,哪有瞒得住她的机会。
她接着道:“依你这修为方才的阵法理应能解才是,是心慌了吧!担心入魔而留了些许法力护主心脉。”她皱眉摇头道:“这仙气的主人修为实在太低了!一个仙竟不如我一身凡骨的弟子!”
秦呼又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这是她的赞赏他何有不悦之理。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回避她,而是对着她大方的笑着。
雪神将看着他弯弯的眉眼也连带着微微笑了起来。
他再度情不自禁的凝视着她,师父的笑脸永远是他最想见的。
雪神将从不在他身上使用读心术,对他的情谊始终不知晓,在她看来这个徒儿其实常将笑脸挂在脸上的,以前是他驯狼术有所进步,他便高兴的咧着嘴笑,再来是她领兵打了胜战,安然无恙的回来他便放心的笑了,可后来她当了神将为了天地六界镇守蓬乌玄涯,他的笑脸便越发的少见,近这几百年来她却发现只要她笑了他便跟着笑,一切的喜怒哀乐都和自己紧紧相连,于是她归来之时只要见到他即使心里无任何觉得喜悦之事,也会刻意的笑一笑,就是希望能感染他,让他多轻松一些。
可如此久了以后,这本是刻意的笑脸倒也替她自己缓解了心情。
此次回来本是心有不甘却因如此卸下了心中不悦之感。
她松了松身子轻道:“这离渡忘思不远吧!”
“以师父的法力可还有地儿是觉得远的?”
秦呼有些不解,虽收起了笑容眼里却如孩子般清澈的问。
她道:“不用法力,徒步回去。”
秦呼有些意外道:“大概万余步有吧!”
她点点头问:“你累吗?”
秦呼摇摇头缓缓道:“不会呀!”
“那便随我徒步回去吧!这世丘的夜,可太久没好好感受感受了。”
说着,她越过秦呼往前走去。
他看了看她的背影,这可是她得知自己的身世以来第一次能这般走在她身边。
他快步跟上随行在她身边。
她的身高其实矮了他很多,即便只是微微侧过头他也能看见她头顶上梳着的辫子,心里顿感愉悦,脸上微微的笑着却不自知。
两人行在世丘其中的一个闹市中,这一刻她卸下了身为神将的束缚对周围之事无比感兴趣,虽谈不上奔奔跳跳但那满眼好奇的模样还是像极了孩子,其实依她的年岁在凡间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连银笛都比她大上几岁。他十一二岁时还常缠着自己的娘亲哭闹,可她那会除了银须真人偶尔的探视也只有狼群作伴,这种孩提的哭闹她从未有过,也因此他们一家得幸入住月牙狼沟后,他的娘亲才会为她取名为阿闹,希望她可以如一般的孩童那样哭一哭、闹一闹,只是他娘亲却未曾如愿一见。
“这是什么呀?”
他闻声回过神来,朝她师父指尖的方向看去,透过层层人海中的缝隙看了一眼,看向她轻声道:“这是果食也叫捏面塑。”
“捏面塑?是吃的面吗?”
他微微笑道:“是用澄粉和生粉再加一些糖蜜制成的一种零嘴。”
她又问:“做得如此精巧他们一口便吃了?”
他保持脸上的笑意道:“也有孩童不舍食用拿来当玩具。”
她看向一旁的孩童确实有几人手持几个不同的塑形玩了起来,有的假装自己是天上的神仙’有的演起了私塾里夫子的训话,有的甚至扮起一家子在自我对话。这世丘一切新奇之物她皆无机会接触过,这一看都快忘了自己了。
“师父!”
她回过头看向秦呼。他不知何时给她买了一只小狐狸细看下还有九条尾巴是妥妥的九尾狐,与她的真身对上了一半。
“恰好东家有一只刚捏好的小狐狸。”
她伸手接过细细的看着,那不知觉中露出的神情看得出她是喜欢的。
秦呼又看着她微微的笑着。
一个男子突然立在他们之前,挑着眉道:“师父?我看她比你小吧!还师父!”
秦呼笑意全然收起,拉下脸对他冷道:“我师父年岁小怎么了?”
那男子又探了探他们道:“师徒之情?小姑娘我看你还是跟我吧!爷保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还玩什么破面塑!”说着他伸出手欲打掉她手中的小狐狸。
秦呼一把抓起他的手,施了点法力,冷怒道:“你这手若还想要,就安分些!我师父可是你能言语轻薄的!还是你活腻了,我可帮你一把。”
男子一愣,周围闹哄哄的氛围也渲染不走他内心的惊慌。
“我徒儿的话你没听见吗?”
雪神将握住他的手臂又侧眼看向他已让他吓得直打哆嗦,那满眼杀气的模样连魔都畏惧七分何况一个凡人!
那人走后,她忽道:“再难听再不堪的话我都听过,你无需如此。”
他些许气愤道:“谁都不许这等欺负你!”
他气在心头未察觉自己竟忘了称她为师父。
转过身将手中的小狐狸藏到了自己的衣裳里,方才对这世丘的新奇感全然消散。她嘴上说不在乎可心里又怎会不难过。秦呼是知道的,他跟在她身后不发一语,见她有些失落的背影,他忽心生哄意,碰巧身边有给卖木雕的又恰好得雕了一只滑倒的狐狸,他赶紧叫住了她。
她回过身时,他指着那木雕笑道:“这个看着像不像奇渊?”
她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狐狸摔倒的姿势和当初奇渊在青丘咒骂狐族长老因过于激动滑倒时一模一样!
见师父笑了,他从腰间掏出银两交到那东家手中问:“这些银子够吗?”
“够了,不过我这刚开市不够碎银可找,公子要不再挑一个?”
他随意看了看,见桌面有个快完工的狼雕又问:“这个可否雕上九条尾巴?”
那东家一愣道:“九条尾巴不是狐仙大人吗?这是狼。”
他看向她却对东家道:“这世间其实有九条尾巴的狼,应当说是狼也是狐。”
“那模样岂不怪异?”
他笑着轻道:“不怪!甚是好看。”
她一直盯着那座雕像笑着,他的话她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