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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向日葵的追随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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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金属,后巷。
“......向日葵上的葵花籽不好吃......”希文用一只手打字,屏幕已经被水渍弄得花了,但是此时她完全不在意这些。
她沉浸在回忆里,全身浸湿在雨水中,靠在垃圾桶边上,又臭又冰凉。
但实际上,这样的场景也可以很美好的。
“软软的,生涩,没有什么味道......”她继续打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由于失血过度,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发青,顺着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不停地滴下雨水。
那个人很喜欢向日葵。
明明是内心阴暗得如同地窖中的毒蛇的女人,却喜欢追着太阳跑的向日葵。
过去多久了呢?希文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抬起头,仿佛又看见后巷尽头的那一抹粉色身影。
三年了啊......那女人的脸都快要忘记了,不过也不能怨自己记性不好,女人从来不喜欢希文正面看她,所以希文只记得女人的侧面、仰面、俯面、背面。
第一次见到女人就是在这个后巷,那个时候后排的老房子还没有拆迁,院子里有人家种了几棵向日葵,所以大中午的,女人抽着烟趴在栏杆上欣赏。
女人看上去很文静,不像是会抽烟的那种刻板印象脸,穿的也很美,水蜜桃的粉红色在阳光下很惹眼,精致的妆容和柔和的长发,仿佛是个正在专注拍杂志的女明星。
希文当时真的这么怀疑过,她还仔细确认了一番才发现女人并不是女明星。
“向日葵养在家里不方便,太大个了,而且我家里也很阴......”希文眯起眼睛,重新低下头继续打字。
回忆却不会停止。
说起来,还是那个女人先跟自己说话的。
“那个人是你做掉的?”女人微微向希文这边偏头,吸了口烟,但并不见她吐出来。
吸烟过肺的人都是这样。
希文很警觉,手向后摸武器,嘴上却应道:“你什么意思?”
“我特意来这等你,别乱动,你现在被三个狙击手盯着。别紧张,就问你几个问题而已。”女人掐灭烟,开始掏出手机念新闻。
粉红色的吊带连衣裙,衬的女人皮肤雪里透红,长发有几缕飘到了脸上,她轻轻甩头把头发别到耳后。
“就是这个人,是不是你杀的?”突然开始起风了,风从后面吹过来,把女人的正脸挡了一大半。
“你要杀我?”希文摸不准女人的来历,但她一直有自觉,随时随地会被仇家找上来,早就做好了在一瞬间就死掉的准备。
“呵呵......”女人笑了,就算只露了半张脸也很温柔。
起风后很快就下了雨,明明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女人皱了眉头,身上的衣裙被打湿了,便随手从围栏边上偷了一把雨伞,勾勾手指让希文过去。
“你来帮我打伞。”
所以,那天女人没有杀她,反倒是她被女人收在麾下。
但希文没有做成女人的贴身保镖。
因为她的暗杀手段高明,办事利落,太过于可靠,就只能被女人藏起来。
女人说过希文是她最宝贝的,但即便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也没有正脸看过她。
明明公司里的其他人都说女人很美。
女人确实很美,有很多人觊觎她的美貌,但是她也很挑,她只喜欢年轻清秀的帅气男人。
还好自己没有当成女人的贴身保镖。
但是希文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
甚至情绪激烈的那几日,希文会辗转反侧,焦躁得睡不着觉,她出门在外面乱逛,甚至跟踪过几个和女人有接触的男人,但是都没有动手。
然后某一天,女人亲自来到她的出租屋。
“这里太阴了,还潮湿。”女人穿了一身运动服,白色的。
“适合我住,没有太多要求。”
“当杀手赚得不少吧?”女人似乎很惊讶。
“......你来,有什么事要我去办吗?”希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最近晚上都在干什么?”女人拉上百叶窗,侧着脸看她。
希文知道自己跟踪那些男人的事被发现了。
“......他们有许多情人。”她说出了自己的所见。
“那又怎样?”女人耸耸肩。
希文无话可说了。
“坐下。”女人命令道。
希文原地坐到床上。
女人靠得很近,但是出租屋的灯泡质量太差,背光下,希文又看不清女人的脸了。
真该死,希文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
女人轻轻抚摸着希文的小臂肌肉,上面有几道伤疤,有些快要消失,有些则成为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疤痕。
希文全身发热,呼吸都不稳定了。
“要不要搬来和我住?”女人贴在希文的耳边吹气。
希文咽了口唾沫,说可以。
那天晚上,希文很快乐。
软软的,温热的,香香的,迷人的。
她觉得她们的第一次在这个破出租屋里真的浪费。
她又后悔了。
这是那天晚上她的第二次后悔。
“不要把房间退掉,我要在你这里放件东西。”女人用头发轻轻扫过希文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脸上被阴影笼罩。
希文抓过女人不老实的手,深情的吻了上去,说:
“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女人笑了,她的声音其实很甜。
希文被挑逗得心里痒痒,再次俯身上去,尽情吸吮那份甘甜蜜汁。
果不其然,女人又被她逗得咯咯笑。
自己能让她笑,真好,希文固执的认为,女人对她的笑和对别人的笑是不一样的。
她以后可以天天这样逗女人笑。
那天晚上,希文是真的真的很幸福。
但她最后睡着了,醒来却没发现女人的身影。
希文不知道这是女人的习惯,还是女人有事离开了。
她开始很着急女人的去向,以前她不敢这样,但现在她有了以前没有的占有私心。
她穿好衣服,从窗户边角往外看,观察四周正常后,才拿起手机按照以前的联络方式联系女人。
但是没有像以往那样在规定好的时间里得到应有的回复。
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更重了,她想起昨晚女人告诉自己的事情。
女人在这里放了一件东西。
东西放在哪了?
希文开始疯狂的翻找。
柜子?不是。
鞋子?不是。
地砖缝?不是。
到底放在哪里了!
最后,希文发现桌子上的那盆空着的花盆有些不一样。
里面有一包葵花籽,她拿出来,发现包装里有个硬硬的东西,好像是一块优盘。
这个是上次她做任务的时候拿到手的东西,上面的划痕就是她自己在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留下来的。
希文知道这个东西的分量,所以发现后,她的心凉了半截。
女人有危险了!
她把这包葵花籽收好带在身上,带上必需品,全副武装的在天亮前离开了出租屋。
希文的判断很正确,当她驾车过桥后,出租屋那里就发生了爆炸。
她现在就想找到女人,希文甚至开始祈祷,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女人还能活着。
可是一个杀手求神拜佛太过讽刺,她不光没救到女人,还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远远的,希文在车里就看到了女人。
女人是被人绑在楼顶上的,然后轻轻一推。
女人就从大厦顶楼落下来了。
她还穿着白色的那套运动服。
昨晚她还抚摸着女人的皮肤。
她死得竟然这么不好看。
希文没有过去,她立刻调转方向盘逃走了。
她边哭边开车。
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向日葵却折在了她最爱的太阳之下。
她会好好保管女人给的东西的。
她还会替她报仇。
“所以我把那包葵花籽给炒熟了,否则就烂了,对不起......”雨越下越大,希文也觉得身上的力气消失得越来越快。
她身上插着的半截钢管伤得她太重了,更何况其他的地方也有伤,还被车给撞了一下。
希文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机会了。
她打起精神,努力把最后想说的话打完。
“但是我替你报仇了,优盘的作用已经没了,我也销毁了。”
打完这些字,希文按下发送键,发给了女人。
自从女人死后,她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个号码。
她也没说自己要死了。
她犯了那么多的罪,本来就该死。
第二天,希文的尸体被发现,经调查,她过往的案件被查了出来,好在都没有查到女人身上。
几天后,这具后巷女尸的案件被新闻报道出来,一时间世人皆知。
希文的穿着和那一天的一样,黑色的棒球帽,黑色背心,浅灰色工装裤子,黑色女靴,军绿色冲锋衣散在一边,泥泞不堪,她英气的脸庞却是干净的,连案发现场的目击者都说,这个扎马尾的女孩子很漂亮。
女人呢?
她没有死,此时此刻在国外的某处别墅里,如愿以偿的翻到了这条新闻,但是并没有多开心。
因为她之前就收到了希文的那条信息。
这个号码本来早就可以作废了。
但是女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还保留着。
现在她后悔了。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后悔。
第一次是在得到希文确认死亡的信息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
女人想着想着觉得愤怒。
她一脚踹开正在自己身上耕耘的帅哥,把他骂了出去。
从此,那天后巷中的情景在女人的心里就挥之不去了。
阳光,后巷,雨伞。
我听完了这个故事,笑着对面前这个女人说:“我这里没有向日葵。”
“我说的这个故事能够过关吗?”女人抽了口烟,不吐。
“行吧,先交一年的定金。”有钱不赚王八蛋,我把合同递给她。
女人看也不看就签了。
“或许,希文一直都知道呢。”我总结道。
女人挑了挑眉毛,不再搭理我。
切,达到目的就不理人了。
真无情,我暗自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