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流鑫禹

3、我听不懂

　　林一愿拐进教学楼楼门口，视线一下子就局限了很多，走廊里有点暗，她一阶一阶地上着楼梯，楼梯拐角的时候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楼下。
　　他没跟上来。
　　林一愿所在的班级在二楼最西边，紧挨着男厕所，冬天还好，夏天就挺让人绝望的，一股味道弥散在教室里，再加上男生们打球回来携带的汗味，让人一言难尽。
　　现在是阳春三月，天气渐渐回暖，北方的冬天总是很漫长，刺骨的寒风是透彻的凉，能冰到心里去。
　　距离高考还有500多天，对有些好学生来说是奋斗，而对于另一些人不学无术的差生来说则是煎熬，反正成绩一塌糊涂，前途渺茫，至于为什么还在这里混日子，只是因为想拿个高中毕业证罢了，大学什么的根本谈不上，更不用说找份正式工作了。
　　林一愿就是这样一个名副其实的差生，混吃等死的日子她习惯了，反正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瞥了一眼前门，同学们都在埋头写英语老师布置的内容，看起来英语老师又翘课了。有几个学生抬头看她，她径直走向后门，拐进去之后把书包放在靠窗边倒数第二排的桌子上。
　　她没坐，而是站在桌子旁边。
　　“借张纸”
　　她看向后桌的周铭轩，拉着脸说道。
　　“你这老毛病该改改了，洁癖精”
　　边说边从桌洞里掏出一包粉色包装的抽纸，“啪”的一声，扔到林一愿的椅子上。
　　“谢了”
　　林一愿早就习惯他每天的嘲讽了，没正面反驳，随弯腰抽了一张，就开始擦着桌子。
　　“你基因突变了？”
　　他小声地问着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嗯？”
　　林一愿对他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无感。
　　“变驴了你？脸拉那么长”
　　他抬起头来，满脸笑意的嘲讽着。
　　“屁话少说”
　　她直接让他闭嘴。
　　“昂，哥~”
　　周铭轩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纸上飞速写着答案，题做的飞快。
　　擦完后她把抽纸和废纸一起放到桌子上角处，刚坐下，下课铃就打了，她没管，羽绒服脱都没脱就趴下了，脸朝着窗外，没闭眼，有点发呆。
　　“中午又没睡”
　　是肯定句。周铭轩冷冷的声音飘过来。
　　几乎每天中午都是这样，她根本睡不着，每次感觉要意识模糊的时候，起床铃差不多就该响了，晚上也是根本睡不了几个小时。
　　她听见了，但不想回应。
　　她感觉到轻微的震动，他站起来的时候顶了一下桌子，桌子又顶了一下椅子，椅子又顶了一下她。
　　林一愿感到一阵轻轻的风，她缓缓合住眼，心想：睡不着就闭目养神吧。
　　远处站在讲台边的两个女生不停的朝林一愿这边看，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
　　一个马尾辫，一个丹凤眼。
　　“啊？不是吧，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啊？”马尾辫用手捂住了嘴，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
　　“就是贱呗，你看看她，长得跟个白莲花似的”丹凤眼双手环抱着，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真是无法理解，她不会是被强迫的吧？要是卖的话……不可能吧，她家又不缺钱”
　　马尾辫用嫌弃的眼神偷偷看着林一愿，突然脑子“灵光一现”，
　　“难不成她和那个老头处对象呢？”
　　“谁知道她，估计八九不离十，哼，平时就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好像对谁都漠不关心，装的挺好啊，还高冷的不行”
　　“什么嘛，她刚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很乖呢，看起来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真没想到……”

　　“让一下”
　　一向礼貌的他没说谢谢。
　　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周铭轩，他是出了名的小霸王，成绩很好，兄弟朋友也多，重点是长得端正，右眼尾有颗泪痣，衬得那双长着单眼皮的眼睛莫名有了股温柔，但眼底有股痞气，长得挺干净，不像坏人。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最扛不住的就是这种男生，虽然看起来坏坏的，但是招人喜欢。
　　“不好意思～”
　　她们边小心让开路边说道。
　　他侧身穿过，丝毫不想碰到她们两个一点，反倒是这两个女生的心跳加速许多。
　　“噔”
　　一声轻响。
　　紧接着是上课铃的狂响。
　　第二节课是秦霞老师的化学课，咋一听这名字，还以为是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但实际上她是个标准的甜妹。
　　一个穿着卡通图案粉色过膝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准确说是女生，虽然她大学刚毕业，但学历漂亮，性格直爽，而且能说会道，毫不意外，直接被发配到九中教化学和带班主任，一副娃娃相，除了矮，就剩下可爱了，她喜欢粉辣辣的长发和仙飘飘的裙子，这一点，正中男生下怀。
　　“哎呀，王超你又吃啥呢？刚睡起来就吃，中午没吃饱还是咋了”
　　她熟练的嘲讽着。
　　班里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被一把火烧了，瞬间闹腾起来，变活水了。
　　“秦姐最漂亮了！”
　　王超边嘴里嚼着鸡腿边大喊着，兴奋地吐沫星子和食物残渣乱飞。前桌的吴佳受不了，回过头来斥责他说：“闭嘴吧你，吐我一头口水”
　　“行了打住，王超你少贫，小心我今天晚上给你加卷子”
　　秦老师笑得开心。
　　“okok”
　　王超比着“OK”的手势，另一只手把没吃完的鸡腿往桌洞里一塞。
　　秦老师惯用的上课开场白：
　　“这节课讲昨天晚上做的有机题，剩下点时间我赶紧新课开个头，课代表赶紧发一下导学案。”
　　“好嘞！”
　　化学课代表像猴子一样麻溜的发完。朝着同学们大声地询问着：
　　“有没有缺的？”
　　“小愿，导学案！”何媛媛拍了拍她的桌子，小声地说着。
　　林一愿不情愿把头抬起，有点恍神，心想刚刚好吵啊，接过了导学案，随手往后传。
　　后面的人没接。
　　她感觉后面没动静，就松手了，导学案掉到课桌上，她没管，只想再眯一会儿。
　　“听课行不行”
　　周铭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班里都是传导学案时纸的摩擦声，她没听见，就没吭声。
　　“别装聋”
　　他用蜡笔小新的笔戳了戳她的背。
　　“没”
　　林一愿觉得他奇怪，最近都觉得奇怪，心想：周铭轩是怎么了，最近这么烦人，不是在劝她学习，就是在劝她学习的路上，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虽然他的“攻势”挺猛，可是她实在不想听课，因为根本听不懂。
　　“别摆烂，好歹听两节课”
　　“听不懂”
　　“听多了就懂了”
　　他在耐心劝导着这个叛逆的女孩。
　　这话说的让她根本无力招架。
　　最近总是这样，他老是让她学习，前几天还把一本很基础的高中数学知识讲解册扔在她桌子上，态度恶劣，她没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她总是用冷漠来拒绝，所以那天看到练习册后，她直接扔了回去，没有多废一句话。
　　林一愿懒懒地半转着头，冷冷地泼出一句话：
　　“你现在的行为，就好比是逼一个初中生写导数”
　　“哪有那么夸张”
　　“本来就是啊”
　　“……”
　　周铭轩直接无语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一愿稍微侧着身子，一只手拖住下巴，转过来瞟了一眼周铭轩，他眉眼干净，右手随意地转着那根蜡笔小新的笔，眼睛看着化学老师涂涂画画，注意到她转身看着自己后，愣了一下，下一秒单挑左眉，像个坏痞子一样。
　　“干嘛，回心转意了？”
　　“你最近不太对劲儿”
　　“有吗？哪儿不对劲儿”
　　他满脸疑惑地问着。
　　“没事，”她看着他一脸懵逼的样子，都没心情问下去了，她要转身回去的时候说了一句她认为威胁性极强的话“你要是再烦我，我就告诉李女士她儿子抽烟”。
　　“哈？”周铭轩无奈地皱了一下眉毛，“无聊”。
　　她没管就埋头又睡了。
　　下课铃如约而至，吵醒了林一愿。
　　她勉强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手舞足蹈的化学老师还在黑板上画着结构式什么的，眼神一瞟，看到了桌子上的黑色水杯。
　　这人真的是多管闲事，林一愿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