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游到海水变蓝》雾岛炸弹

4、回忆是珍珠 谁也不用哭

　　08

　　等着TES安排好事情、高天亮慢悠悠地从场馆后面飘出来，时间的指针已然指向了九点半。十二月末的上海已经满载寒意，圣诞节装饰还没有全然撤去，在冷风和麋鹿的交织下，林炜翔竟然生出一种自己好像卖火柴小女孩的感觉。

　　“你才来啊，我都快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高天亮。”

　　高天亮迅速地get到这人不着边际的脑回路，利落地翻了白眼，手却不守规矩地捂上了林炜翔缩在羽绒服里的脖子。

　　“草！冷不冷啊？你是不是有病！”

　　“车来了，车来了，别骂了，翔翔。”

　　即便是大晚上，上海车也算是热热闹闹的。到烤肉店已经是半小时以后，小崔一路上问了一百八十遍的位置，总算准点地抓到了两个打算偷偷摸摸溜进来的人。“怎么？都和我说要来了，还躲躲藏藏的啊。”

　　石桌上升起的热气腾腾的蒸汽迅速褪去了浸润身体的凛冬的冷气，几杯浅浅的啤酒下肚，就开始念起往事，说到林炜翔刚打训练赛、第一次卢锡安五杀、他专门回放录在手机里，高天亮也迷迷糊糊地、但也没忘记自己阴阳怪气的职责、在酒意下问“翔翔还能拿五杀啊”，得到的是本人的“嘿嘿傻笑”。又说到金泰相来基地的前几天、基地阿姨到处向金贡打听韩国人到底吃什么、得到金贡西八的笑闹，又说到高天亮刚来FPX基地小小一只、带着青涩和内向，说在巴黎小组赛结束好像劫后余生、众人压马路的场景，说那场青睐他们、属于他们唯一一场的金雨，说基地门口的梧桐、还是他去北京的时候带到了总部……酒拌着转动的回忆饮了下去。明明没有多少，但在常年需要高度专注、常年远离酒精的神经里兴风作浪。到最后，倒是把泪和鼻涕弄混了一起。

　　“相处的时候全是快乐的，那时候也没有想着多拍点什么，总觉得和你们在一起，有着无穷的勇气和信心，相信能一直在一起、再去拿个冠军。等到后来离职了，返过来看，相册也没有留下多少记录，只剩回忆了。但到以后老了，还是能抱着这点回忆想一想的。”

　　“准备这个烧烤店合同和装修的时候你们刚好在夏决，只感觉这剧本挺熟的。但也没时间看，最后发现输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忙装修的时候，正好你们在备世界赛。等到装好了、小组赛那天，我在烧烤店里看的。整个屋子亮堂堂的，心里却是空荡荡的。我原来打算等你们回来请你们在我这个店里吃饭呢。”

　　“今天看到你们在决赛上相遇。真好。虽然大家都已经不在一个队伍了，甚至是四支队伍，唉牛宝要暂时休息一会了，但休息也好、去年太累了。说到哪里了，哦，你们在四支队伍了，两两之间交锋肯定互有输赢，但还是希望你们没有遇到彼此的时候、能一直赢下去，然后大家都要天天开心的。”

　　结束这顿饭，已经到了凌晨两点。高天亮早早就和领队说了今晚不回基地、一起坐了车回FPX基地。

　　“翔哥，走的时候是想好好看这段路的，但东西一多，给忘了。”

　　“但是今天又来走了一遍。”

　　远远地，就见基地窗户里亮着的光，靠在门口等着林炜翔从口袋里扒拉出钥匙开门，门口耷拉着零零碎碎不太熟悉的几双鞋子，队里上单在对着屏幕自言自语、一看就知道是在直播。视线环绕一圈，看到熟悉的大屏、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大屏、原先自己座位上粉红色的键盘和耳机，高天亮不再打量这个熟悉而又崭新的基地。他跟着林炜翔去了原来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据林炜翔所说，过几天北川会搬进来、这几天他可以放心住。“谁要和你住几天啊？还没住烦吗？”高天亮一边笑骂，一边顺手捞起对面床上的木木，顺着毛给她抓。

　　扒拉出手机，FPX小群里几个人已经聊了几个屏幕，从恭喜小天、抱抱翔哥，刷到这两个逼人怎么一起消失、是不是滚去吃好东西去了，再说到什么时候把散伙饭吃了，聊到BLG和LNG元旦怎么放假、听说FPX和TES 的放假安排，再到来自金泰相和刘青松互相怼德杯的表现、和金贡在群里说别吵了西八。牛宝回了韩国、也不再用微信，但即便是灰着的头像、也顶着“雨月云”的名字。

　　高天亮翻着翻着，难以抑制地笑出了声。

　　“别躲在被子里玩手机了！”林炜翔扒开他的被子、缴获手机证据。

　　“翔哥，要不我们一直别吃散伙饭了吧，反正也没空。”

　　林炜翔不理他，就捣鼓着微博界面，高天亮把脑袋一凑过去，“给小崔带生意？快发，我速转。”

　　09

　　德杯没过几天，收假就跟着新的韩服超级号一起发了下来。定位赛对于新号来说至关重要，除了初始定位高、可以少打几把之外，还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隐藏分。当然，哪怕没有这样的关系，光是冲着下路要双排十把的作业也决定了该和谁双排。

　　一起打过德杯，还遭遇到让二追三这样让人刻骨铭心的事情，友谊和信任在新队伍里狂野生长。付明航刚来基地的那点羞涩也被冲散，直接主动地跑来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写“作业”。队伍的迈上正轨给林炜翔带去了不少好心情，在说好之后直接打开了直播。

　　“同桌一起写作业了啊？”弹幕飘过。

　　定位赛对于他们这些职业选手来说，遇到本地人就是一通乱揍，洛W抬起人接亚索R直接越塔、二塔线杀。当然有时候也出现其他战队的双排组合，那就是比谁杀的快了。

　　和打的非常流畅、双排组合包揽所有MVP、SVP一起的，是春季赛刚开头的三连胜。原先下车时候周围聚了二三十个接上下班的粉丝也因为队伍的重组散成了零星几个。但这也倒无所谓，FPX加油的喊声虽然会在场馆里减弱、但一直会存在下去。就像粉丝说的，“感谢你们留在这里，也感谢你们来到这里”。

　　但一整个春天没有一个像开头一样顺利的结局。磕磕绊绊进了季后赛，对手就是卫冕冠军EDG。艰难啃下一分后，就匆促地结束春天的故事。北川离队、寻找能在赛场上首发的队伍，Gori离开LPL赛区，替补AD离队然后也没了什么消息。

　　电子竞技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它把很多很多人相聚在一起，不为梦想、只是为了胜利，然后再上演离别的戏码。身处其中，才知道珍惜每一场比赛，享受每一场胜利。

　　他依旧不是一个很好的队长，会有注意不到大家想法的时刻，会因为自己不能carry全场陷入低迷的情绪。但他在努力笨拙地做好，学会接受批评、学会表达自己的见解、哪怕没被听懂也不会缄口不言……

　　队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他不一定是传统上的队伍的指挥，但一定是队伍的灵魂人物，是队内所有人都信任的存在。不能消沉、不能表现负面情绪、要带着没有经验的队员走、要在队伍动荡的时候出来稳住队伍、学会不去怪任何一个人、也最深刻地了解团队二字。

　　和春天相对的是，夏天开局的五连败。连续的失利让队伍又一次有着昏沉沉、麻木的感觉，几个二比一一边在说还有希望，一边又赤裸裸地在嘲笑着可能有实力、但也怎么打都赢不了比赛。林炜翔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感觉，而站在队长的位置上，就是凭着一股感觉、觉得故事能通过不同方向的努力获得不一样的结局。

　　北伐开始！

　　9是一个神奇的数字，在普通人的普适定义下，它是所有单数字里最大的那个，在某种程度上对应故事的终结。而对于林炜翔，除了普适的定义，还有特殊的意义，9是爱称339里的9，是S9遇到这样一批人、在一起夺夏冠、夺世界冠军。

　　但就像他在接受纪录片拍摄的时候说的“不重要 过去了”，无论是什么数字，它的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都是后来者强行赋予它什么什么样的含义。故事和经历不会因为某个特定的数字而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段静止，而是会汹涌地向前奔去。而所需要的做的，则是顺着浪，一直一直地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