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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树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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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后还是决定下楼买份饭,
楼下的风还是挺大的,但有雪球砸到她身上的时候还是没散,雪球滑落竟然有一瞬间为自己的境地难堪。
身边都是成双成对地出入,唯独她只有她,形单影只,这三年来一直如此,她原来也很喜欢热闹的,却不知在哪一瞬间变了性,但在那个下雪的日子,她也希望自己身边有人陪伴。
“同学对不起!”不太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也侧过身摆摆手表示无妨。
操场上每个人都裹得和粽子一样,谁也认不出来谁,但偏偏砸她那个人认出她来了。
“副主席!”
说实话,那人当时基本上是冲刺过来的,而且是下坡路速度非常快,赵轻舟犹豫了一下是自己和她撞上摔个大马趴还是跑走摔个大马趴中果断选择了前者。
但是她的胳膊被往右边拽走,力气很大,她直接扑倒在对方的怀里,她当时手插在兜里,脚下还滑,全身受力都在膝盖上。
“副主席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
赵轻舟此时好不容易在慌乱中把手抽出来,看见现在的处境没忍住笑出声:“你不是也很狼狈吗,会长?”
沈渡推了她的额头一下:“本人参加学生会这么久,唯一爱好乐于助人,一人500。”
赵轻舟此时已经忍着疼痛爬了起来,但嘴上还是打着哈哈:“没事。”
“会长!我一下子把官最大的二位撞了……不会暗中给我使绊子吧!”
此时赵轻舟才听清来人是简以溪:“你都不在学生会里,想使也够不到啊。”
简以溪把她身上的雪花拍了拍:“啊!感谢两位大恩大德,看我上过那么多次联欢的情况下放我一马吧!”
她笑着低头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花,抬头的一瞬间还是看到了江暮时。
视线是她们之间的线,藕断丝连。一把刀根本斩不尽,一时间赵轻舟竟然没有挪走视线。
“轻舟一会儿去不去吃火锅呀?”简以溪问。
赵轻舟这才挪走视线:“谢谢,我不太喜欢吃。”
她们家因为团聚的时候很少,所以她们每次聚在一起都会吃顿热乎乎的火锅,即使夏天热得满头大汗,但喜欢从小到大一直保留了下来。
简以溪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上的动作打了五百辆出租车,但嘴也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学她们宿舍第一次团建就选的火锅,当时赵轻舟正因为很多事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也不想缺席,所以什么事都是她们订的,她只负责人到了。
赵如意首选了火锅,结果等赵轻舟到的时候吐了昏天黑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从内心排除火锅这个东西,半只脚刚踏入店内她就受不了。
火锅也临时换成了小菜清粥,简以溪一直打着哈哈说自己胃也不太好。
赵轻舟没再说话,她脸上从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最后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下着雪的路比较好走,雪下的路还没有结冰,她其实没什么打算。
只记得,往年下雪的时候,她们似乎在院子里和芝士一起堆雪人……
在那件事过后,赵轻舟曾回到过那个充斥着她所有喜怒哀乐的地方。她从来没有在这个家中光明正大地抽过烟,以前是避着妹妹,她总是怕带坏她,所以在学校,她一直都是三好学生的模样。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趋于完美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愈演愈烈,这是一种几近变态的心理。
在长时间的高压后,她压制不住自己暴躁的脾气,最后便任由它们扩散发泄,当她有了印象,清醒过后才发觉自己很长时间没有同江暮时好好说过话了。
江暮时的难过悲哀快乐只在她的眼中闪瞬即逝。那些欲言又止赵轻舟忽略了,她要变完美,变好的初心是什么?这个问题在良久的沉默后,她想起来了。
为了告诫她自己,为了告诉江暮时。
但她是个别扭的人,她想让妹妹知道,不想让江暮时知道。她将暗喻刨除了答案,不让江暮时知道,不让赵轻舟明白。纵使是一起长大的江暮时也没有丝毫读懂题目的意思,所以她莽撞地闯入了赵轻舟更深层的领域,在她自己也没发现的情况下。
她任由江暮时在自己的心中扎根,她们的根部盘踞生长,密不可分,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谁的地盘。
她们相互依附,根部交错盘旋,密不可分。
同生同死。
雪花顺着常青树掉落在她脸上,突然之间她很想哭。
她想要的生活,对她而言遥不可及,她想要的人是可遇不可求。
手上戴着厚重的手套,从口袋中掏出来给自己擦拭眼泪都是奢望,任由寒风带走她零星的泪花。
又一年冬天过去,冬天过去迎来了万物复苏的春天,可总有人有东西撑不过凛冽的寒冬,在冬天中永远沉睡。
赵轻舟又去看了心理医生,情况更加严重,她知道她的内心一直是腐烂的,不过因为契机范围更广,她的心早已腐烂到底。
初春下的雪还未融化,地面上还有寒冰未化,走在地上有些打滑,一手插兜一手拿着烟的走路姿势属实不太安全。
一通电话打来赵轻舟翻找许久没有找到手机,最后才想起来可以用耳机接。
“您好,是江暮时的家属吗?”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赵轻舟皱着眉翻出了手机:“是我,怎么了?”
“我是江暮时的辅导员,最近学校有一次外出活动,她不幸受伤,现在在医院可能状况不太好……”
她的心随着辅导员的话一次比一次沉,抓着手机的指尖开始泛白,但是她也知道着急没用:“我在外地,可能一时没办法赶回去,这样我加您个微信吧。”
挂断辅导员电话的那一瞬间,她便立刻扭转方向,证件都在身上去机场,在路上她拨通了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朋友。
在几声嘟嘟的响声后,对面才传来慵懒的声音,似乎刚睡醒:“有事启奏,无事……”
“以溪麻烦你帮我去趟第一医院,看一下我妹妹可以吗?”
对面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她是那个实地考察结果摔伤的?”
赵轻舟没有心思再聊天:“对,麻烦你了,我在外地可能……”
“行行行我知道,第一医院是吧?我现在就去,你把几楼哪个房间发我。”说着那边已经传来了衣服窸窣的抖动声。
“真是…太麻烦你了。”赵轻舟已经无法将感动付诸于言语,更何况之前江暮时还对简以溪出言不逊。
一路未眠等赶到的时候也是第二天早上了,一路上她也把事情经过了解了大概。
但等她小心翼翼推开病房门那一刻还是为之一振,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连嘴唇也带着乌青,额头上被纱布缠绕,腿上也打着石膏。
她用晴得不能再轻的步伐缓缓移动到床边,眼神一寸一寸轻吻她的肌肤,最后几乎是控制不住抚上她的脸。
就在这时,江暮时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一开始就没睡,忽然对上赵轻舟充满心疼的眼神还有些不适。
“很疼吗?”赵轻舟已经放开了她的脸,旋即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智障的问题。
可能是麻药麻痹完她的神经还未恢复,她十分迅速地接了句:“你多摸摸我就不疼了。”
“怎么摔的这么严重?”
江暮时下意识回避她的目光,最后底气不太足地说:“没看见脚滑了。”
赵轻舟的身后传来脚步声,简以溪携着冷风带着早餐进来了:“哟,大忙人回来了。”
随后她将早餐一样一样放在桌子上:“正好,不知道她爱吃啥,瞎买了点儿,你摘点暮时不耐吃的吃。”
江暮时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谢谢…以溪姐。”
“俩人恩怨一笔勾销了?”赵轻舟嚼着肉夹馍问道。
江暮时耳尖突然变得很红,简以溪立马打趣道:“你看,红一个。”
赵轻舟折腾一晚上,倒没什么食欲,江暮时麻药劲儿刚过正疼着,也吃不下饭,只有忙碌了整整一天的简师傅大快朵颐。
“我的妈,你们俩咋都不吃?”简以溪把自己塞得跟仓鼠一样抬头看着二人。
“你累一晚上了,多吃点吧,回来等她好了我俩请你顿大的。”赵轻舟说道。
简以溪一边嚼着包子一边点头:“要不你俩一人请我一顿大的,感想如何。”
一旁默不作声的江暮时点了点头。
简以溪其实早上也没太大胃口,但秉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多吃了点,随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你们俩聊,我先回家补觉了。”
赵轻舟闻言立马起身出去送她,简以溪一副便秘表情欲说还休,到了医院门口她才站定:“轻舟,首先我也是道听途说,其次我觉得可能性小,我就是说给你听。”
赵轻舟一脸懵:“你说,我信你。”
“你别信我。”简以溪连忙摆手,随后又酝酿片刻才重新开口,“他们说……暮时可能是故意摔下去的。”
过了许久赵轻舟才开口,仿佛刚寻回自己的声音:“故意?”
简以溪点头:“说本来当时走得挺好的,她在队伍最后面,当时海拔已经不高了……”
说到最后,简以溪问她:“你去北方告诉她了吗?”
赵轻舟摇头。
简以溪最后无奈地拍拍她的肩膀:“走了,以后有机会聚聚吧。”
她没立刻上楼,摸索半天发现走的太急,烟没带过来,最后无奈叹气上楼。
推开门的时候江暮时正一脸焦虑地打着字,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被子一角转圈,看到这一幕赵轻舟心下一沉已有了定夺。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装作不知道坐在床边切着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