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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一路向南 ...

  •   总的来说一路上还是太平——出发已经过了一日,季云帆暂时这么总结到。

      除了刚见面时有一段意味不明的问候,接下来一整天苏玑都是友好的。也不是说第一次见面不够友好,主要是季云帆实在是不太会与人打交道,尤其是这位在苏琰嘴里有一百个心眼子的弟弟。

      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不够友善,季云帆也想着多说多错不如不说,就当是一趟马车上的乘客,大家相安无事便好。好在季云帆此行也带了在苏琰书房寻到的,以前从未看过的几本书,有书作伴也不算无聊。

      苏玑也是,上车打完招呼见季云帆只会尴尬笑笑,问什么都是礼貌而又梳理的微笑,知道的便长话短说,不知道或者不确定的就干脆不说,压根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能咬着牙恨恨的自己看书去了。

      “不愧是我的好哥哥,娶进门的媳妇也是这么油盐不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苏玑恨恨的看了眼全身心投入在书本中的季云帆,暗自发狠。
      他其实也不是想打听什么,就是关心下自己的哥哥罢了。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还待自己很好的兄长突然一夜之间对自己敬而远之。

      那年大雪时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了,唯一记住的便是彻夜未灭的宫灯和母妃的啼哭声。昏昏沉沉的他其实很想抱抱自己的母妃,告诉她其实自己身体一切都好,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睡一觉便会好起来。

      烧退后他也听说父皇要狠狠惩罚带自己出去的六皇兄。那是他还躺在床上没有力气起身,但是脑袋却清醒得不得了:六皇兄又有什么错呢?
      若是自己身体好一些,能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在御花园肆意奔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开个窗户,被风一吹便会突然病倒,而且一下子就是高烧不起。

      但是恍惚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贴在自己耳边道:“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已经比你强太多了,打板子又有什么呢?不过是几天起不来床罢了,比起此生很难离开汤药的你来说,一顿板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直到后来,因为那场大雪而收到处罚的兄弟姐妹逐渐疏远自己后,苏玑才缓缓意识到:啊,这个声音原来是自己的啊。

      因此在父皇来看望他,询问那天的情况时他也并没有说实话:其实他没有一直呆在暖阁里。

      看着几位哥哥姐姐在外面打雪仗,他也是想参与进去的,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也晓得。所以他只是偷偷打开窗户,团了一团落在窗口的雪花,将其捏成了一只小兔子。
      那年是兔年,他也好想像只小兔子一般在山林中自由自在的奔跑。也想像几位兄长,尤其是六哥那样在马背上驰骋,能够在秋猎中追逐自己喜欢的小动物,都够挽弓射下天空中飞翔的鹰。
      而不是数年如一日,只能和母妃坐在厚厚的帷幔之中,远远地望着同龄人自由自在,自己只能在侍官的提醒下去喝没有尽头的汤药,去吃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只为能看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不是在其他人年纪渐长能够出入庙堂之时,即便每次课上自己提交的述论都能得到先生的好评,甚至一些建议还会被父皇和太子哥哥采纳,却从未有任何一道关于自己的管制封赏。
      不是在同为坤者的兄姐能够依照自己喜好,在可供挑选的范围内选择相伴一生的人,而自己只能在母妃的唉声叹气中说:母后别伤心,阿玑不想离开皇宫,不想离开母后身边。

      这种话当然是违心的!
      他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梦想,他也想见识大漠孤烟,想去看波澜浩瀚,他不能让自己短暂的一生就停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中。
      所以自他懂事起,他从没有一次拒绝过太医开的药方,即便那黑乎乎的药有多么苦,也从没有在他人面前因为施针掉过一滴泪,只有夜深人静躲在被子里时才会因为没有效果而咬着袖口偷偷哭泣。
      但是只因为一个坤者的身份,只因为自己的体弱多病,这短暂的一生就要这样一样能够望到头了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六哥的羡慕成了嫉妒,羡慕他能够离开皇宫开府,羡慕他能够驰骋南疆做大将军,嫉妒他成了众兄弟中第一位得了军功,嫉妒他在秋猎中拔得头筹。
      尤其是听说六哥在南疆受伤的那天,母妃带他在佛堂跪了一夜,那是他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但是跪一夜念经祈福还是损伤不小,天亮时他一起身便昏倒在地。
      虽然一整夜心里默念的都是希望六哥平安无事,但是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是想着——要是他再也看不到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一样了,一样都是身体不好的废人了。

      只可惜苏琰遇到了他的师父,给了他缓解毒性的灵丹妙药,和能够如正常人一般视物的琉璃镜。
      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苏玑把自己关在宫殿里,赶走了所有服侍的宫人,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大哭大笑。
      而自己出生后不久便被板上钉钉的诊断了结果,此生只能勉强度日,能否活过五岁都不确定。就算现在顽强的多活了这十几年,在别人眼中也变成了总有一天会不好。

      他笑自己最关注的兄长能够身体康健,不说恢复如初,却能够与正常人无异。
      他哭身体不好的从始至终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究竟还有谁能在这个世界上和他感同身受?

      “两位殿下,驿站到了。嘉晔殿下和六殿下说今日天色不早了,再赶路恐怕要在林子里扎营,今日便早早在这里歇息。”苏玑正在胡思乱想,驱车的侍官敲响了马车门。

      “我知道了。”苏玑面色如常,对季云帆微微一笑,“嫂嫂我们今晚住一间房可好?我一个人害怕。”

      季云帆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屁嘞你这哪里像害怕的样子,明明周围有侍卫把守,我们相邻的几间房也都是熟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有危险也可以大声呼救,万一真的有意外我们住一起就能不危险吗?

      “我的好弟弟,你这么大了可以自己住了,我也害怕,你嫂嫂还得陪陪我。”
      季云帆纠结之间不知怎么拒绝,之间苏琰打马来到马车便,从窗户探头笑嘻嘻的说到,但是这份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反而带着几分探究。

      “那是自然,是阿玑唐突了,阿玑不应该打搅六皇兄和嫂嫂,都怪阿玑不好,是阿玑思虑不周了。”苏玑闻言苦笑一声低下头,在抬起头眼角都红红的。本就如同白玉一般的脸庞,添上那份红色就更加明显。

      苏琰见状内心大呼头疼:都是千年的妖精演什么聊斋?

      进了官驿,到底是靠近都城,环境不算差,四间上房,嘉晔一间,嘉莉一间,苏玑一间,苏琰和季云帆一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此时天色还不算太晚,太阳刚刚西斜。驿站后有一条小河,据守护官驿的官员说顺着这条河便可以到白鹿城,那里是庆朝较为繁华的几个城市之一,也是这一路会路过的一大城镇。

      “真好啊。”用过晚餐,苏玑便来找季云帆聊天,但是进来好一会两人也只是沉默,跟在苏玑身边的宫女又续了一壶茶,才听苏玑缓缓开口。

      “殿下何出此言呐?”

      苏玑笑眯眯地说道:“我若是这次没来和亲,怕是此生都出不了皇城啦。也许再过几年,也许就是明年吧,会被许配给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有可能他是读书的,满腹经纶,多年苦读;有可能他是行伍出身,立了大功。
      不过他若是考试为官,至少得是个探花郎——学识不能差,样貌也不能差。若是个武夫——不可能是武夫,父皇母后不会同意我随军的。”

      季云帆闻言只能附和道:“陛下和良妃娘娘都很疼爱殿下,必然是不会让殿下受苦。”
      嫁给武夫怎么了?我家这位就是大将军!若是没有将士在外征战,哪有你的纸醉金迷。想到这里季云帆大大的喝了一口苏玑准备的茶水,方才进来便听侍女介绍这茶名叫“春雪”,这茶极为名贵,在民间也是赫赫有名,一两茶能换一锭金子。

      “不不不,我不是看不起将士。”仿佛是听到了季云帆的心里话,苏玑缓缓开口,“成了驸马,我这位亲爱的官人没有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准许,就只能在皇城扎根啦。”
      “娶公主和娶皇子又有什么差?都是普通出生罢了,毕竟驸马的身份就给了他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却剥夺了他们向上的通道,只能作为皇家的附属存在。世家子弟又怎么会放弃大好前程甘愿把自己锁在我府里呢?自甘堕落的更不会放弃自己的莺莺燕燕。”

      苏玑呵呵一笑,眼睛弯的如同月牙:“嫂嫂,你相信会有另一个世界吗?”

      季云帆闻言心头大震,自己守口如瓶从未为他人道也的秘密不会暴露了吗?这位高深莫测的八殿下难道真的能看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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