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渡映深

1、重逢

　　日色过午，一辆黑色的商务用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有些冷清的街道上。它在一栋高档办公楼前停了下来，从副驾驶出来的管家打开了后座的门，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里面下来。

　　那人瞥了一眼能晒死人的太阳，露出了不悦的神色，旁边的管家立马会意，为他撑起了一把伞，那人站在阴影下以怀念的姿态审视着面前的这座在阳光的折射下而显得熠熠生辉的大楼，随后走了进去。

　　自动门的玻璃门打开的那一刻，全大厅的目光都向他投了过来。私人定制的黑色西装完美勾勒出他富有男性美的曲线，里面的衬衫没有一丝褶皱，黑色领带有些弧度地静躺在他胸前，手腕上价值百万的名表以及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都让在一层的员工看入了迷。

　　面对那些人炙热的目光，柳御尘早已经见怪不怪，自从他第二性别分化，不，自从他出生以来就有无数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有的是羡慕，有的是嫉妒，还有的则是亵渎，前两者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后者则是因为自己的性别。

　　这些年来，他无时不刻不享受着他父亲以及他的第二性别给他带来的优待和优越感。

　　“柳总，好久不见！”一个满面春风，体态略微丰腴的女人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这个女人名叫赵怡，原本是他刚开始经营这个公司时他父亲放心不下特地从总公司调来辅佐他的人才，她也是个很老实的人，在柳御尘离开公司的这四年间，公司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她在处理，各种应酬、合作也都是她出面，并对此毫无怨言，他也对她十分感激。

　　“赵姐 ，好久不见。”柳御尘礼貌地伸出了手。

　　赵怡也很大方的回握住了柳御尘的手，“柳总，好久不见。”

　　旁边的管家和她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柳总这边请。”

　　柳御尘跟着赵怡进了电梯，他的办公室在顶楼，趁着这乘电梯的空档，赵怡就开始简单地和柳御尘说了一下在他离开公司后的这四年里发生的大事和目前他们拥有的资源。

　　“目前我们公司一共签订了百余位艺人，其中三四线共有五十一位，二线十一位，一线六位，顶流两位……”

　　听到“顶流”这个词柳御尘猛然联想起了那个把他逼出国的人，不自觉地开口问：“我想知道这个‘顶流’是如何定义的？”

　　这个问题把赵怡问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是因为无论如何回答都会有逻辑上的错误，二是因为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太刁钻了，娱乐圈中的“线”本就很难定义，更何况是“顶流”？

　　气氛尴尬至极，最后还是柳御尘打破了沉默：“赵姐，我就随口一问，您别多想。”

　　“啊？没，没事。”

　　“叮——”电梯到达了顶楼。

　　“柳总，我们到办公室说吧。”赵怡心中默默感谢了下这个电梯，到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不用了，您把资料整理一下然后发我邮箱上就行。”柳御尘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电梯，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赵怡微微一笑，“您还记得我的邮箱吧？”

　　“记，记得！”赵怡前一秒还在心里感叹这四年柳御尘的真的改变了不少，一个傲气十足，目空一切的少年，经过短短的四年竟能变得如此随和。前一秒还在淡定自若地介绍公司现况的她后一秒就不知怎么的被突如其来的问话搞慌了神，她一个在职场混迹了十多年，应对了无数只老狐狸的女人竟然也会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她不禁感叹，自己是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柳御尘的办公室离电梯有一定的距离，在途中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他“啧”了一声，本没想多管，刚想离开时却被那人紧紧抓住了后脑勺扯住了头发。

　　“啊！你干什么？！”那力度属实不小，抓得柳御尘头皮生疼，他艰难偏过头去，入眼的是一幅令他心有余悸整整四年的面孔！

　　“你终于回来了。”秦舒瑾贴着柳御尘的脸庞用着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说，“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带有温度的气体在他耳郭旁慢慢扩散，一点一点地与他的皮肤相融，体内无数的细胞疯狂地叫嚣着——“远离他！远离他！！远离他！！！”

　　他强忍着恐惧，仍然用淡定自若的语气说：“是好久不见了，秦先生，如果您要叙旧不妨去我的办公室叙，在这，还是以这样的姿势恐怕会引得别人误会。”

　　“好啊，是该好好叙叙了。”说着秦舒瑾松开来抓着柳御尘头发的手，“抱歉，是我失态了。”

　　“没事。”柳御尘揉了揉头皮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秦舒瑾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时秦舒瑾忽然又凑到柳御尘耳边，“柳总，您那么客气干嘛，我们不是做过更……”

　　“够了！”柳御尘连忙打断了秦舒瑾的话，因为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起的过去。

　　秦舒瑾跟着他进了办公室，那地方还是老样子，物品的陈设、桌椅的摆放跟四年前如出一辙，还有桌面上摆放的那个相框。柳御尘的第一眼是惶恐的，因为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和那个疯子在这发生过的任何事。

　　这时秦舒瑾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御尘，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柳御尘奋力挣扎着，却不料身后那人抱得更紧了。

　　“呵，秦先生，您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哪怕这是在私底下但和一个第一第二性别都是同性的人这么抱在一起真的好吗？！”他特地咬重了“同性”这个词的发音，见秦舒瑾还没松开他的想法便狠狠踹了他一脚。

　　“呃……”秦舒瑾吃痛松开了他，他带着玩味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可人，换作是以前的话可不仅仅是踹一脚那么简单了，他不禁感叹四年的时光真的太久了，那个不可一世，志满气骄的青年已经变得……变得十分陌生了。

　　“柳总，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柳御尘坐到了他的办公椅上，用无比平淡的语气说：“没错，这就是我的待客之道，秦先生您若是不满意大可以离开。”

　　“柳总，您这是在驱客吗？”

　　“当然不是，我这是在给您选择。”

　　秦舒瑾绕过办公桌，在他面前俯下身疯狂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那我选择留下。”

　　柳御尘笑盈盈地推开了他：“秦先生，您知道的，一个alpha在另一个alpha面前大肆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带有宣示主权的意味，这是十分不礼貌地行为。”

　　“可，您并不排斥不是吗？”

　　“不，我很排斥。”其实不然，他不但不排斥反而还很喜欢。

　　说来也奇怪，明明alpha排斥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面对秦舒瑾侵略性不大但宣示主权性十足的信息素时他竟会生出一种在生理学上无法用任何理由来解释的依赖。

　　“是吗？”秦舒瑾再次凑了上去，“可我觉得您很喜欢。”

　　“所以呢？你到底要说什么？”柳御尘露出了不快的神色，他实在是忍不了。他在国外的这几年学会了如何待人处事，学会了如何不怒自威却唯独没有学会如何对付无赖！

　　秦舒瑾又一次紧紧贴在他耳旁，“柳御尘，你最好别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四年前我能那样对你，四年后我照样可以。”随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我的经纪人等下该说我了。柳总，我们下次再见啦~”

　　再也不见！！！

　　秦舒瑾走后，柳御尘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又回忆起了四年前他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破事！那几乎刻入DNA的恐惧感、羞耻感折磨了他整整四年，他也躲了整整四年。他瞥了一眼那个相框——那是他和秦舒瑾大学时的合照，看到它的一瞬间不知怎的柳御尘感受到了一种绞心的痛，这时他终于明白了“有些难过是哭不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四年前，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国，不可能一辈子躲着秦舒瑾，所以他用了四年时间垒起了一座自认为坚不可摧的高塔来保护自己，可当他再次见到秦舒瑾时，那座高塔出现了裂缝……不可弥补的裂缝。

　　他扶着额头，呆呆地看着深褐色的天花板，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明明四年时间忘掉一个人绰绰有余，为什么他还要记得他？！为什么他还要来找他？！为什么……

　　“咚咚。”

　　“请进。”柳御尘收拾了一下心情。

　　“秦影帝他回去了吧？”赵怡把那些资料放到了他的桌子上，“柳总，这是一些我不方便传邮箱给您的资料，请您过目。”

　　“我知道了，谢谢。”

　　“那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回工位上上了。”说着赵怡便转身准备离。

　　“诶等等。”

　　“柳总，怎么了？”赵怡又回过头。

　　柳御尘微微张口，眉头微皱，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没什么。”

　　“好的，那柳总我就先去忙了。”

　　“嗯。”

　　他随手拿了一本资料仔细翻开起来，这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请问您是？”

　　“是我。”

　　“姬明忆？”柳御尘有些许震惊，他们四年前因为一件事起了不小的争执，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用挚交来形容，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认为他和姬明忆因为这件事一直没和解，所以他回国的消息并没告诉他，结果却收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

　　“好，还是在老地方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