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来独往》长安一片月

6、离谷出走

　　打定了主意要去开封找师傅，灵蝎看准现在谷里一片忙乱，乘天黑收拾行囊就上路了。
　　走到谷口才想起，好像张又驰在这儿步了陈，不知道运气会不会一贯的好，歪打正着冲开破阵呢。等发现自己饶来绕去总回到那棵歪脖子树下时，终于明白张又驰明显和自己不是一个战线上的了。
　　泄气的躺在树下看月已偏西，再出不去就等着被冰山收拾吧，想想都哆嗦。呜哦哦……。
　　正哆嗦着呢，突然腿边毛茸茸的有动静，跳起来一看，原来是紫貂。刨刨前爪，扭头就走，走出去几步又回头看她。“你要带路？”半信半疑的跟着紫貂穿来穿去。没一会儿果然就出了阵。抱起紫貂一阵乱揉，“好紫貂，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哪。”想带它一起走，又郁闷的想想怕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还是留在谷里自由自在的好。”说罢，放下紫貂头也不会的走了。

　　第一次出谷，又是一个人，说不紧张那是骗人。走了一整夜，等到第二天傍晚灵蝎终于出了神农谷所在的秦岭山脉，到了个小村子，似是住了几家猎户。拿出路上采的药材说是想换些干粮，看她是个柔弱姑娘，身上也不带利器。有个好心的老猎户就收留了她一晚。虽然简陋，到底干爽舒适。吃了饭灵蝎也不知道怎么谢人家，就给他煮了些可以治风湿的药水。老人感激的什么似的。第二天老人问她要去哪，要是去县城，今天村里有几个人要去卖皮货，可以顺便搭马车。
　　马车就是快，一天就到了县城。谢别了猎户，灵蝎在街上乱晃，本来想易容的，看现在的情形，长得清淡的她原色就已经很不起眼了。终于看到有家铺子写着个大大的“当”字，估计就是书上说的当铺了。拿出个珍珠簪当了二十两银子。高兴的想终于能闻闻铜臭味了。在小店住了一晚，一大早租辆马车往西安府赶，就怕扶摇又跑了。

　　到底是古都，西安府的热闹繁华震得灵蝎真正体会到山里人进城的感觉。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如林，各种口音的商贩大声吆喝着。灵蝎边走边看，盯着楼上的彩灯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哎吆一声抱着手倒下了。灵蝎好笑的看他在地上打滚，拍拍自己的包袱，看来涂点钻心粉还是有用的。

　　好不容易在条胡同找了间小店住下，留下住店的钱，手里只剩下三文铜钱。晃呀晃看街上有没什么可以填肚子的。
　　有家包子摊，热腾腾的大包子刚出笼，心想这个最好不过了。喜滋滋的买了一个，太烫了，双手指尖捧了，边吹气边往嘴里送，她眼睛只看包子了，脚下一个踉跄，包子没接住，眼睁睁的飞出去落在土地上。
　　热包子粘着土，拍也拍不掉。灵蝎也不气馁，咧嘴一笑，掰开包子准备吃馅儿，还没咬下去，就有一只手挡在了眼前。
　　手指微微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心里一个咯噔，慢慢抬眼看手的主人。看清了，不是冰山。松口气笑着举举自己的土包子，准备走人。
　　那人微笑着指指摊主栓在边上的小黄狗，说“不如赏了它？”又指指身后的小摊说“这家的胡拉汤可是远近闻名的，姑娘不如一起尝尝？”
　　灵蝎看看小黄狗，那狗似是听懂了一般，满脸期待的盯着她手里的包子。她无奈的撇撇嘴，丢给它。转身要走。

　　那人也不勉强，忙向摊主要了两个包子，递给灵蝎，微笑着说“就当那包子是在下买给小黄的。”灵蝎听了本有些不爽，却看他一脸期待的眼神，与刚才的小狗倒有几分相似，忍不住想笑。接过包子不客气的坐下吃起来。
　　边吃边打量眼前温文尔雅喝汤的人，心想不知道是不是热包子的原因，这人总教人觉得温暖，像是阳春三月的熏风暖阳。脸上挂着微笑，眼睛也满是笑意，镶了黑宝石般闪闪发光。
　　连喝了两碗胡拉汤，灵蝎心里暖洋洋，肚子也暖洋洋的，正满足的回味呢。突然不知道从哪跳出个黑衣人，恭恭敬敬对那人行了礼，低声耳语几句又不见了。
　　“在下有些急事，先行一步，姑娘满用。”说罢放下银子匆匆走了。
　　灵蝎还没来得及道谢，人就不见了。看看桌上的还有几个包子，叫摊主包好，明天早饭还吃包子。
　　拎着包子往回走，抬头看刚刚升起的月亮，突然想谷里的人已经发现她不在了吧，端木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有人想她……

　　一大早拿了翡翠簪去了趟当铺，结果当铺的伙计冷冷的告诉她，这翡翠是假的，顶多能当一两银子。灵蝎再没经验也知道，神农谷的东西怎会有假。郁闷的在街上晃悠，想找间大当铺看看。
　　突然一个白衣打扮的翩翩少年拦住了她。说是在当铺看见她的翡翠簪了，想买了去。灵蝎看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手持折扇，头戴纶巾，风流倜傥的样子，就是……太文弱秀气了些。
　　灵蝎笑了笑，试探的问他出多少钱。只见那少年打开折扇，笑眯眯大言不惭道“看姑娘一人出行，手头又紧，不如与我结伴，食宿都由我承担，就算买你的翡翠簪，如何？”
　　灵蝎听了有些吃惊，只是面不改色道“你怎知我是一人？”
　　“不瞒姑娘，你的包袱蛰了小偷的手，在下碰巧在楼上喝茶呢。”还是笑咪咪的摇着折扇。
　　灵蝎也笑了笑说“只是我所去路途遥远，怕公子负担不起啊。”说罢细细打量起来。
　　“无妨无妨，在下也是独自出游，本无目的，只是独行到底寂寞。”
　　灵蝎作状考虑，低头闷笑。笑罢了爽快的答道“有人作伴，又出旅资，小女自然求之不得，怎奈男女有别。但若公子愿扮作女人……”说罢笑眯眯的看着这翩翩“公子”要怎么答。
　　只见他漂亮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狠狠的合了折扇道“哼，你笑话我扮的不像？”
　　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你到底肯是不肯？”
　　灵蝎看她恼羞成怒的可爱模样，掏出簪子递过去说“那就一言为定。”

　　两人走在一起倒也相配，边走边聊“我叫郁春风，你呢？”
　　“安灵蝎。”春风？倒是想起昨晚请她吃包子的人了。
　　“蝎？哪个蝎？”
　　“心如蛇蝎的蝎。”故意奸笑着说。

　　“灵蝎，你打算去哪？”
　　“开封府。”
　　“怎么偏偏是那儿呀。”
　　“你不愿意就算了。”
　　“没有没有，随便说着玩的。”
　　“你会武功？”
　　“不会。”
　　郁春风突然停下，“你不会武功？你不是侠女？”一脸失望。
　　“是不是侠女说不清楚，武功是真不会。”灵蝎无奈的说，头一次觉得不会武功有点自卑。
　　“那你会什么？对了，你会使毒。”可爱的双眼又开始放光。
　　“毒？对。我也只会使毒。”
　　“快给我看看。”
　　“你是想叫我毒倒你？”假装冷笑。

　　两个人年纪相仿，一路上说说笑笑热闹不少。租了辆马车朝开封府出发。只是路上玩玩停停，遇着名山必登，名胜必去。灵蝎虽然想快些见到师傅，可哪里挡得住苍山秀水的魅力。
　　半个多月过去，已是无话不说的好友。坐在马车里闲聊。春风还是一身公子打扮“灵蝎，其实你换上男装一定俊美无比呢。”摇着折扇打量她。“你这人，昨天还说我无趣，你才是真正无趣。”灵蝎瞄她一言，笑着说。
　　“我无趣？怎么说？”
　　“你一个人扮了公子，我们走在一起，才子佳人也能唱出戏。我再扮了，像什么了。”说罢哈哈大笑。
　　春风一愣“刚开始看你木讷古怪，这两天又疯疯癫癫起来。天啊，我命好苦。”说着就拉袖子擦眼泪。
　　说罢两人笑作一团。

　　再赶两天路大概就能到开封了，灵蝎自然心急。只是春风硬是托着她要去云台山。看她郁郁烦闷灵蝎也不勉强，游山玩水不就是自己最大的愿望，何乐而不为。

　　到了山顶，看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山涧溪水潺潺。两人顿感神清气爽。灵蝎感慨地说“真有些想念神农谷。”“你是神农谷的人？”春风吃惊的瞪着她
　　“是啊，你知道神农谷？”
　　“神农谷谁人不知，医术和制毒就不用说了，神农谷的武功更是天人所创。要是我能学会一两样，也能横行江湖了。”又打量她几眼，怀疑的问“你真是神农谷的？”
　　“我体质不易练功，又只会制些小毒，你不服气？”郁闷的挑衅。
　　“小毒？一路上看你也就制服了几个对本公子有歹心的小贼，的确只是些小毒。”一脸皮痒的讽刺，逗得灵蝎笑着要打她。
　　“听说神农谷的谷主风流倜傥，英俊无比，可是真的？”春风兴奋的问。
　　“谷主？我师傅扶摇老者？”灵蝎好笑的摸着下巴问，“你对老头有兴趣？”
　　“老头？别人可不这么说。还说这谷主收徒定要相貌俊美的才行呢。”说罢又不解的看着灵蝎。
　　“你不信我也无妨，只是从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
　　春风眨眨眼睛“茶馆呀。”
　　一切归于平息。

　　坐在峰顶吹着山风，灵蝎突然问道“为什么选我同行？”
　　春风用眼角瞄了瞄她，折扇敲着手心，看着天边堆成山状的云说“因为你眼里透着寂寞。”
　　灵蝎微笑着看看她，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颤动一下。
　　两人无言，任长发在风中飞扬。

　　等黄昏将至才下了山，随便在附近找家小店住下。
　　第二天，春风仍旧拖拖拉拉说是要到街上逛逛。虽是小镇，街道上却也繁华热闹。春风看见一家布行，硬是要进去看看。看里面一堆女人，灵蝎怕进去就被熏晕了，说你一个公子去布行干什么？
　　那白衣公子便摇头晃恼的说“看你上上下下就几件白衫，公子我今天要给你制几件像样的衣服。”抓着灵蝎的手要往里拖。
　　灵蝎知道她是借口拖延不想去开封，定了衣服不知要等多久呢。“我这衣服很足够了，公子不必破费。”

　　两人在门口争执，灵蝎突然看见店里出来个熟悉的人影。
　　“佩兰？你怎么在这？”
　　佩兰笑眯眯地看看她俩，说“我被派出来办事。”就是跟踪你这个呆子。
　　“办事？我偷偷出谷没人发现？”
　　“做梦吧。什么事能逃得过大师兄的法眼。”
　　“你是要抓我回去？”正准备求饶。就见佩兰拿出个荷包，白了她一眼说“你的药。”
　　又拿出几张银票，抖了抖说“大师兄还怕你没钱会受罪，叫我送来，不过我跟你半个月，看你过的不错，就当是我的跑路费吧。”
　　又绕着春风走了一圈，“我这师妹可就交给公子了。”说罢准备要走。
　　灵蝎忙拉住她“那大师兄没生气？”
　　佩兰眨眨眼睛想了想“好像没有，他正忙着教水姑娘功夫呢”

　　灵蝎低着头，一个人想的出神，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沮丧。突然春风拍拍她，“你师姐都走了半天了，你打算一直在这儿发呆？”
　　灵蝎长叹口气，抬头问“你到底为什么不愿去开封？”
　　看她眼里藏起的悲伤，春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说“告诉你也无妨。我其实是离家出走。开封府是我哥哥郁令闻的封地，上个月他来开封，我才有机会从京城出来。我怕一去就被抓起来。”
　　灵蝎想了想，“我给你易容，没人会发现，不过你得答应我马上出发。”
　　“易容？真的？你不早说。”一扫先前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