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在做梦》自己做饭自己吃

4、第四章

　　新年是什么样的呢？是年夜饭、熊孩子、很多亲戚互相窜门，是公路上奔驰着乡思的汽车，是家门口坐着等待儿女的老人。而白桥和林元走在通往山下村庄的公路上，除了相距甚远的黄色路灯们，前方没有升起烟花，也没有飞起的孔明灯。
　　白桥很纳闷，古怪像石头背后的苔藓，不断滋长，他仿佛走在莫比乌斯环里，走过的每一段路像是同一段路，怎么走都是一样的灯、路和周边的黑暗，不过往后望去庙里的灯火越来越远，逐渐被黑夜掩盖。
　　“还有多远呢？”白桥问。
　　“。。。大概快到了。。。”林元其实一直在思考这条路会通往哪里，他不太记得山下的村子长什么样了，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烟花和孔明灯，“应该还有一段就会下山，然后就是村里的公路，旁边就是小卖部，村里。。。村里的人经常在那里聊天。”
　　“你不常下山吗？”
　　“。。。我回来都呆在庙里。”林元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他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他觉得脑子里像注了铅，非常沉重，眼前除了前方的路灯，他什么也看不见。
　　白桥走着走着发现林元不在自己身边，转过头去看他，林元站在后边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林元？”白桥呼唤他，林元还是没动，白桥试着又喊了几声，“你怎么了？”
　　林元像是从梦魇中逃脱一般，浑身抖了一下，“啊，我在。”
　　“你看起不太好。。。”白桥发现林元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像被关闭的电视屏幕，仿佛要和周边的暗夜融为一体，在远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很不真切。
　　林元缓过神，他突然感觉身体很疼，疼得浑身抽搐，好像被整个人狠狠地拍在墙上，即将支离破碎，他眼前闪过了白光，但是又瞬间回到了黑夜的公路边，他听到白桥在叫他。
　　“。。。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尝试动了动身体，疼痛没有再次袭来，林元走到了白桥旁边。
　　“可能是困了吧。”他自顾自地回答道，“前面就下山了。”
　　白桥看到了前方是上山公路的岔路口，主干道两侧都是农村的小楼，窗户亮着人烟，一楼的大门敞开着，有大人逗着小孩，也有人围坐着聊天。
　　白桥看到人，仿佛是山中迷路的人兜兜转转好几天，终于看到了同类，他加快脚步向前走。林元看着他越走越快，只得赶紧跟上。
　　“店铺在哪呢！”白桥说话语气里参杂着一丝急躁，他需要赶紧再找到一个人，以证明一切都还正常，这里太奇怪了，林元也不太正常。
　　“马上就到了，入口左转，马路对面就是。”林元觉得白桥的急切莫名其妙。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小店铺，外边摆着烟花爆竹，里面有许多人在打麻将，白桥的心从嗓子眼里落回了胃里。
　　“我们能进去买点东西吗？”白桥向林元询问道，“我突然想起我没有钱。”他有点尴尬。
　　“嗯。”林元带着白桥走进小卖部，询问他要买些什么。
　　“有孔明灯吗？”白桥看着外边小摊上的各式各样的烟花，可以说他胆小，他很害怕放鞭炮，烟花也只敢远远的看。小时候什么都敢干，招猫逗狗，极限项目一个接一个玩，把山地卡丁车开翻了他都十分兴奋，逐渐长大了，时间带走了他的勇气，现在他只敢点根仙女棒。
　　“叔，有孔明灯吗？”林元在和老板交谈，白桥回头看去，老板是个矮胖的男人，他给林元指了个方向，林元叫白桥过来选灯。
　　白桥选了两盏灯，除了粉色就是红色，他各拿了一个，上面都没有花纹。
　　林元看他选好了，跟老板付了钱，一共十元。
　　“还要其他的吗？”林元问。
　　白桥进到店内开始挑东西，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挑的，都是小孩子的玩具，挂了一面墙，旁边是两桌打麻将的人，电视上放着林元在家看的春晚，灯有点暗，白桥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打麻将和看热闹的人跟电视里放的春晚一样，他们都没有脸。搓麻将的声音震耳欲聋，男男女女的声音都有，他们在说方言，白桥听不懂。
　　白桥又转头看向老板，老板有五官，嘴里叼着香烟，看着春晚，没人发现不对劲。
　　“选好了吗？”林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他把白桥吓了一跳，像身处恐怖片中而鬼在跟你说话，他猛地看向林元，林元还是林元，又说了一句，“选好了吗？”
　　白桥胃里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白桥？”林元觉得白桥像炸了毛的猫，马上就要伸爪子挠人了，但他不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啊，没、没什么要买的了。”白桥的脑子和舌头突然不匹配，语言系统紊乱。
　　“那走吧。”林元看着他，“还是你还有别的地方想去吗？”
　　“那、那出去逛逛吧。”白桥想逃离这里。

　　他们走在乡间的公路边，白桥观察着周边路过的人，都没有脸，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各司其职”，看起来佝偻一些的拄着拐坐在一起说话，该散步的散步，小孩也在玩一些只有孩子才会玩的游戏。年味儿白桥一点也没看出来，没有鞭炮，没有烟花，没有来往的汽车，只有没有脸的村民。
　　白桥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做梦，梦里怎么样都不奇怪，要是林元是噩梦中的鬼怪，至少现在还没对他下手，就算是被攻击应该也只会让自己惊醒。
　　林元，林元。白桥在内心反复念着他的名字。他前面跑得太快了，没跟老板说话，那是除了林元以外有脸的人。
　　白桥拇指大的胆子在梦里膨胀了，他突然向路过的无脸人打了招呼，不过没人理他。白桥不甘心，伸手去拍路过人的肩膀，他的手拍了个空，从无脸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白桥发现林元在看他，仿佛听到林元在问他：“你想和村民们打招呼吗？”林元的声音在他的脑袋里响起，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声音没有通过介质传播、震动鼓膜，有人在直接和你的大脑对话。
　　白桥心想：想啊，我还想看他们的脸。
　　林元还在看着他。
　　白桥看到一个女人向他们走了过来，是一个有脸的女人，她笑着和自己打招呼：“小元带朋友出来玩呀？”
　　“婶婶。”林元跟女人打招呼。
　　“要不要去我那坐坐？”婶婶问。
　　林元向白桥投过了询问的目光。
　　白桥觉得可以去试试，回答道：“好哇，婶婶。”他高兴语气仿佛带了个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