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蓉蓉下

2、无言独上西楼

　　这阵子，当真不知是怎了，竟然喜欢一个人独自拿着李煜的词本看个没完，看着看着，泪水便无限度的流淌下来。像是一个怨妇一般。
　　“蓉蛾，娘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刚在集市里买了一个丫头，你看看怎么样？”
　　“买她做什么？”我扔下书，站起身，看到娘亲带着一个十几岁模样的俊俏女孩站在门外。
　　“给你做个伴啊，都一个人多久了，娘亲看你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整日不出门，担心你啊。”
　　我走过去，拉住娘亲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像所有正在成长的女孩一样，轻轻的趴在自己的娘亲耳边呢喃：“别担心，我没事。”
　　“傻孩子，你堂堂一个小姐，怎可没有丫鬟，咱家虽比不上帝王家，可你父亲怎么说也是一朝堂堂尚书，如果说自己的女儿竟然没有丫鬟，走哪都是一个人，传出去不笑死。”
　　“可是？”我还想辩解，娘亲却不依我了，一把将那女孩塞给我道：“刚才我带她换洗了衣服，也见了你阿玛，你阿玛挺满意的。”娘亲小声的凑在我的耳边轻轻说着，那女孩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傻傻的立在原地，一句话都未曾说。
　　“这女孩身世也挺可怜的，小时淘气竟在庙会上和娘亲走散了。”娘亲看着我，示意我接受她。我注视了她几眼，这孩子长得倒也是眉清目秀，生就一副大眼睛，双眼皮，打上了一点胭脂，似乎略显一股成熟。
　　“好吧，那就留在我这。”
　　“好，乖女儿，如果你觉得不喜欢就把她送到后院去。”娘亲冲着女孩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好好伺候小姐，知道吗？”
　　“嗯，夫人，敏儿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好。”娘亲说完，拍了拍我的手，离开了。我瞧着这陌生的女孩，招手示意她进屋休息。
　　我坐在椅子上，刚准备斟茶，那女孩倒也上手的很快，一把夺过我刚碰到的茶壶，举在胸前，恭敬的为我倒了满满一杯。
　　“以后用不着这样。”我举起杯子，看了她一眼，女孩站在那里，轻轻放下茶壶，然后缓缓退到门外。
　　“你这是干什么？”这女孩，行为举止奇怪的要命。
　　“小姐，你好好休息，敏儿就在这侯着，有什么事，您就叫我。”
　　“不用那么拘束，进屋来。”我朝她摆了摆手，可是女孩一直不敢抬头瞧我，只是一味的站在门外，低着头。
　　我索性不再看她，算了，只要她别来打扰我就行，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打开书，继续看。
　　哦，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了。
　　我叫阑度蓉蛾，算是有半个女真人的血统，我父亲阑度鸿瞻是女真人，母亲陈婉是汉人。
　　之前我跟阿玛还有娘亲一直住在惠州地界，只在前不久，阿玛被调来了京城，现在在刑部任职，如果我没记错，便是那刑部尚书，听娘亲说那是个很大的官职，可是我当真不知那到底有多大。阿玛一向刚正不阿，之前还有些许我不认识的人登门拜会，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来了。这偌大的宅子里，只有阿玛、娘亲和我。
　　这宅子是皇帝陛下亲自命能工巧匠修葺，本来是给皇帝自己建的一个外宫，可是因为我们一家北上没有居所，皇帝竟将自己心爱的宅子赠与我们，当真是莫大的荣幸。我便住在这宅子的二楼，这楼被命为西楼。
　　我之所以选择住在西楼，实在是因为这里美景甚多。抬眼望去，便是一片湖水荡着碧波，看着鱼儿在水里欢愉，当真是乐呵的一件美事。
　　三日后。
　　熙竹园。
　　“蓉蛾，快来，你叔叔来了。”娘亲站在不远处叫我。我摆了摆手，招呼歌姬们停下伴奏。
　　“谁啊？”我赶紧走上去，不解的问。
　　“你叔叔啊？”
　　“我哪有什么叔叔？”我疑惑的看着娘亲，当真莫名其妙，长得这么大了，却是第一次听见我还有个什么叔叔。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等会他便到了，你就叫他叔叔，记住了？”娘亲拉着我的手示意着。
　　“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叔叔啊？”
　　“总之你别胡闹就行，他可比你阿玛的官还大，知道了吗？”
　　“嗯。”我点点头，知会了一声，便缓缓走回去。
　　敏儿急忙走过来，扶过我的胳膊，说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我抬眼看看敏儿，微笑了一下，没有言语。歌姬班的女子们都散去了，我和敏儿两个无聊的在熙竹园走了走，看到近旁的草丛里有一只青蛙，很是兴奋，便一路追着它，试图把它抓住。
　　“在干什么？”我和敏儿开心的竟然忘记了路，没想到竟然追至了大院，竟然没看到阿玛已经站在我们跟前了。
　　听到这声音，我确实不敢抬头了，若是抬起头来，那当真是一大糗事了。我垂着身子，试图让自己低一些，再低一些。
　　“阿玛，我。”额，怎么还看到了另外一双脚，这鞋子，当真制作的精美，比平日阿玛穿的似乎还要花样繁多，难道这便是娘亲说的“叔叔”吗？
　　但是却也保不准他会容我这般胡闹，索性还是低着身子，认错比较好。
　　“阑度，这位是？”
　　“额？竟然叫阿玛的名字，看来此人当真是官位在上啊，不容小觑。我顿了顿神，随时准备作揖。
　　“是小女，蓉蛾，你娘怎么教的你，这般没礼貌了？”
　　“蓉蛾给叔叔请安。”我赶紧俯身下去，脸上都冒了汗，这会，想必阿玛已经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了吧。
　　“蓉蛾，哈哈，这名字起的好啊。”
　　“谢叔叔夸奖，是阿玛给起的。”我仍旧低着头，俯身向下，丝毫不敢抬起头来。
　　“别拘束，快起来吧。”
　　“谢谢叔叔。”我缓缓站起身，这才终于垂直了身子，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叔叔”。
　　这叔叔年纪看起来确实不小了，怪不得敢直呼阿玛的名字，显然这叔叔富贵气重了些，而且似乎像是吃了什么太多的东西，肚子异常肥大。
　　我仔细的将这怪叔叔从头看到尾，心下觉得甚是好笑，竟然忍不住想笑出声来，却见到阿玛的脸色泛着铁青，便紧紧闭上嘴，不敢多言了。
　　“没礼貌。”阿玛又说我了。
　　“没事，孩子嘛。”叔叔在帮我解围，忽然心里生出一份对他的可亲。
　　“她也不小了，还是没什么规矩，您老别见外。”
　　“唉，这是什么话，蓉蛾这般乖巧懂事，又天生丽质，是不可多得的妙人，你这辈子算是值了。”
　　“您老过奖了。”阿玛笑笑，朝我挤了挤眼睛，我知会着不敢说话，跟在二人后面，走到了大堂。
　　“还不快退下。”阿玛见我说不出一句他满意的话，略带生气的语气叫了我。
　　我瞧见他那般模样，着实也吓了自己一跳，平时阿玛虽然严肃不爱讲话，但是却也没见他如此，当真是要给我难堪不成。想到此，心里就难过的不想理人了，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心下顿感失落彷徨。
　　“小姐，没事吧？”敏儿挽着我的胳膊，表情黯然的看着我，我看得出，她也为我不值。
　　“要回房吗？”走至西楼一隅，我立在原地傻傻的站着，竟然忘了时间了。
　　“哦，回。”我答应了一声，上了楼。
　　独自坐在西楼窗子外面，忽然觉得这景致都入不了我的眼了，敏儿递来一杯热茶，举在我的面前，我瞧着那升起的一缕缕的热气，感觉很可笑。
　　竟然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小姐，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你出去。”我静静的看着她，随便应付了她一句，敏儿甚是听话，将茶杯也一并拿了出去，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悄悄的关上了门，退了出去。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什么也不想去想了，还能想写什么呢？都是无聊的很。
　　“蓉蛾。”门外轻轻的喊了一声，听着声音，知是娘亲。
　　“娘。”我站起来，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刚听敏儿说了，你阿玛说你了？”
　　“没事。”我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外面的景致，这时候的眼里，心里，脑子里已经全是阿玛生气的表情了。
　　“你别生你阿玛的气，他这也是为你好。”
　　“娘，我不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怪。”我转过身，拉着娘亲坐在椅子上，嘟着嘴唇有些不满。
　　“还说不生气，嘴巴翘的那么高？”
　　“没有啦，不生气。”我也坐下来，靠在娘亲身上，真舒服。
　　“你知道吗？蓉蛾，你阿玛之所以说你没礼貌，没教养，实在是不想给。”娘亲话还没说完，便低头看着我的脸。
　　我迟疑的坐起身子，直面着娘亲道：“不想干嘛？”
　　“这次内阁的大人来了，最主要的是查实选少女入宫的事。”
　　“啊？真的？”我大惊，怪不得阿玛刚才像是一幅看我极其不顺眼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终于我心上的一块巨石彻底落了地，否则当真是难受的要了命了。
　　娘亲见我又有了笑容，也开心的将我拥入怀中，说道：“你从小就比别人懂事，你阿玛这般严厉的待你，你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娘，阿玛确实严厉了些，不过我都习惯了。”我笑着，眯着眼睛，娘亲忍不住亲了我一下，这一刻，我忽然感到说不出的感动，眼泪竟也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