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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恐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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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出什么来了?”白森急忙问道。
颜洵抓了下后脑勺,笑着说:“你的推测是对的,其实我也是顺着你所说的往下推想。”
“现在不是自谦的时候,”白森催促道,“你想到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
“白姑娘,你想啊,”颜洵道,“如果第一起命案就弄得像是一起十足的意外,又怎能吸引探案人前来做他们解诗的工具呢?”
只此一语,白森当即明了。
原来徐万钧一案是他们布下的诱饵,如果第一起命案不漏出些破绽,又怎会诱来解诗的探案人呢?
颜洵的推断补齐了逻辑链的最后一环,看起来,现在还剩下最后一道疑题了:为什么会选择权贵子弟作为行凶目标?
顺着这个疑问,往深了想,白森不禁想到了朱启。
除了在老藏书阁的大火中丧命的赵知海,另两个死者都是欺凌朱启的权贵少爷,单从动机上来说,朱启对这两人下手才显得合理。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曹景和方殊两人才是目前的逻辑链锁定的真凶,况且,朱启那单薄瘦弱的身板儿,怕是还没勒死沈照宁,就被身强体壮的沈家少爷打倒在地了。
“白姑娘。”颜洵唤道,看他样子比刚才要振奋了不少。
“嗯?”白森应答着。
“既然现在锁定了目标,我们得快些转报给官府了,”颜洵有些焦急地道,“这两人随时可能对下一个人动手,别忘了,骆宾王笔下的诗可有百十首,再者,若是让人们误以为这棋院里三个人的死冥冥中都与叛臣的禁诗有关系,谣言一旦传开去就不可控了。”
白森眼中则更显得沉重,道: “我知道事态急迫,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我们两人推测的结果,方殊和曹景两人地位都不低,如果我们只是空口声称他们杀了人,怕是先被丢进大牢的是我们两个。”
“这……”颜洵想反驳,最后却不得不承认白森说得对。
方殊且不说,曹景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棋士,当朝女帝都盼着跟他手谈几局,若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以他的地位,以诬人清白为由让白森他们两个无名之辈落狱,易如反掌。
白森往窗外看去,目光直直投向远处的九灵山崖壁。
陆焕临时搭的矮篷就在那崖壁脚下。
大火发生后,白森专程去找了不良帅,请他探查有没有扬州叛军的余党流落到此,不知现下有没有消息。
如果查出曹景和方殊真与扬州叛军有关,这便有了抓捕他们二人的理由。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颜洵袖口一挥,道,“不管怎样,我们总得做些什么。”
白森从窗外收回视线,看向眼前急切的颜洵。
“你说的对,”白森道,“至少不能让他们再杀人了。”
“你我二人分工吧,白姑娘,”颜洵道,“你眼力如火,只消看过一眼就能发现地下甬道里的脚印,我自知没有这等能力,所以我来盯着他们,你来查出他们的罪证。”
白森脸下一热,心说若是没有刑侦系统,她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查出地下现场的脚印。
“好,就依你的安排。”白森回道。
颜洵朝窗外看去几眼,棋院曲廊上,场院里出现不少棋生的身影,应是曹景打理好了沈照宁的尸体,棋生们已可离开棋馆,准备下午的选拔棋赛去了。
“走吧。”颜洵向上来小阁的方孔走去。
“洵哥儿!”白森叫住了他。
“什么?”颜洵回过头来。
“你在盯梢曹景的时候,注意看看他手臂上是不是有让人抓伤的痕迹,”白森道,“沈照宁身亡前曾奋力挣扎,只要曹景手臂上有抓痕,即能坐实他就是凶手。”
这次颜洵没有多问,只是道:“好,我知道了,如果我发现他手臂上真有抓痕,我就来找你。”
“嗯,不要打草惊蛇,”白森道,“方殊和曹景,这两人一个都不能逃掉。”
颜洵点了下头,目色虽紧张,却不见了刚才那种陷于迷雾中找不到出路的颓丧。
“还有,”白森轻声道,“曹景二人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如果你坏了他们的事,他们可能会对你下手,切要小心!”
“我明白,”颜洵点头,“你也是,多加小心。”
他抿抿唇,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道:“万不要大意了。”
“好。”白森回道。
两人走下小阁,下到一层,在天玑棋馆前分别。
白森决定先去九灵山脚看看陆焕有没有回来,刚走上通往后院的长廊,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阿白!”
白森回头,陈钰雪和武晴主仆俩急急赶上来。
刚来到白森身前,面色发白的陈钰雪慌忙道:“沈照宁在寒露寝房后悬枝自尽了,棋院里全乱了,我们赶快回寝房去!”
“什么?”白森忙问,“你听何人说的?”
“棋院里都在传,沈照宁是中了鬼咒!”武晴道,看她神情也是惊恐不已,“还有啊,会稽诗社的人在说,沈照宁的死与昨天祭山典上最后一首诗有关!我还听说,先前的徐万钧公子,他是溺死在一窝天鹅巢旁;老藏书阁的大火,是从那些鸾鸟纹酒坛里烧起来的,这些都写在,写在……”
武晴似乎是不愿道出叛臣的名讳,顿了片刻才说完口中的话:“都写在两首禁诗里。”
白森心头大骇!
她绝没想到禁诗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刚刚她还在天玑棋馆的小阁上做出推测,凶手选中了前来棋院探案的颜洵作为解诗人。
她才与颜洵分别不多久,颜洵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禁诗告知他人,他也没理由这么做。
难道说,这棋院里还有其他解诗人不成?
“雪妹,你也听到传言了吧?”武晴看向陈钰雪,怯声道,“好些人都在说,死在六年前的那人,就在这棋院里。”
想起六年前,淳王小女脸上的惊恐神色更深了,这时,几个风组和林组的棋生匆匆从侧旁走过,他们也是一脸惊惧地议论着昔日叛臣的禁诗,其中一人言之凿凿地说骆宾王死于战乱,心有不甘,其魂魄在武周江山四处漂泊,现在终于来鸿清棋院索命了。
定睛一看,说这话的人正是林组三等的萧楠,他说完,又慌张道:“我们还是快离开棋院吧,赶紧回家去。”
“可是,下午就开始秋奕选拔了,”另一人道,“萧师兄你就打算放弃了么?”
“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棋赛?”萧楠说着,脚步又加紧了几分,匆匆往后院去。
武晴看着萧楠一行人的背影,肩上竟微微发起抖来。
陈钰雪抓过武晴的手,恳切道:“晴姐姐,棋院里一定会护我们周全的。”
她转身又朝白森招手,唤道:“阿白,快来,你护着我们先回寝房去。”
白森心思急转,满脑子都在思索着是谁对外放出了禁诗的消息。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方殊和曹景。
虽然在沈照宁的尸体前,曹景对方殊说要尽量封锁消息,但这两人谋划这一切的真实目的本就是以禁诗来蛊惑人心,方殊只需装作不经意,对会稽诗社的成员们漏出些消息,流言很快就能传开去。
“阿白?”陈钰雪又唤了一声,方才让白森醒过神来。
她应了一声,走到陈钰雪身旁,跟着她们往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满脸恐惧的棋生更多了,每一人都在匆忙赶回寝房。立冬之日,虽是晌午却天色阴沉,偶有丝丝冷雨飘落,更是给这棋院里添了一股压抑气氛。
就要走向霜降寝房时,武晴拉住陈钰雪,小声道:“雪妹,先让我和采莲跟你回你的寝房吧。”
“这是何故?”陈钰雪问。
武晴抬手指向霜降寝房旁边不远处的寒露寝房,又指了指其后种满金桂树的庭院,那里就是沈照宁身亡的地方。
“沈公子就是在那里自尽的。”武晴声音发颤。
陈钰雪当即了然,柔声道:“晴姐姐,你们随我来吧。”
“谢过雪妹。”武晴的手在陈钰雪的宽袖上攥得更紧。
她们三人转身往处暑寝房走去,白森独留在原地,看向门窗紧闭的寒露寝房。
昨夜沈照宁就是被勒死在这间寝房后,如果里面有人的话,说不定亲眼目睹了凶手的行凶过程。
鸿清棋院里现在这般混乱状况,只要有人站出来说一句根本没有什么诡异的自杀或意外,是有人在刻意引起恐慌,或许能让惶惶人心稍微安定一些。
“阿白?”陈钰雪回头来唤,脸上有些不满,“你今天怎么像是丢了魂一样?快跟我们一同回房吧。”
白森从寒露寝房上回过头来,快步来到武晴身边,问道:“武小姐,寒露寝房住的是谁?你知道么?”
武晴只是看着前方的处暑寝房,眼神里是掩不住的惧色,摇头回道:“那间房里没有人住,从两年前我来这棋院,一直到今天都没人住过。”
白森一怔。
在寒露寝房附近杀人,对应的是骆宾王笔下那句“圆光随露湛”,偏偏这间寝房两年来都无人居住过,自然不会有人在房中目睹房后的凶杀。
这会是巧合么?
白森摇摇头,心里有了更合乎逻辑的解释。
三名企图以禁诗来引发大乱的凶手,至少在两年前就在谋划此事了,或者说,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武圣人改朝换代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