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兮子竹

34、言夏（完）

　　秋去冬来，冬意侵袭整个校园。
　　陈飞夏上完厕所，冬天的水温很冰，他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手，刚准备出厕所门，隔壁女厕所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那个陈飞夏真搞笑，美美跟他表白的时候那脸红的哟。”
　　陈飞夏脚步一顿。
　　“心里没点逼数，美美会看上这个怪胎？可不是人人都有喻男神那么善良宽阔的胸襟。”
　　“呸呸呸！说什么呢，喻男神只不过看他可怜才对他好一点，别说的好像喻男神看上他一样。咦，想想都恶心。”
　　“行了，小声一点吧，别等下被别人听到。”
　　“怕什么，反正没人喜欢那个姓陈的。我看再过没多久，喻男神肯定也会看他不耐烦了的。”
　　“肯定啊，他那种性格谁会喜欢？”
　　“……”
　　陈飞夏的体温变得像冬季的空气一样冰冷，他的耳朵出现短时间的耳鸣，心口疼得厉害，他难受的无法呼吸，悲伤和痛苦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终将溺死于其中。
　　喻言总感觉陈飞夏最近怪怪的，至于哪里怪，他又说不清。两人看似和之前一样亲密无间，可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隔在他两之间，难以逾越。
　　期末考试放假前夕，喻言拉着陈飞夏到学校顶层，他粗鲁地把陈飞夏摁在坚硬冰冷的墙上，怒气冲天地质问着陈飞夏：“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我现在一点都不了解你了，还是说你把你自己藏起来了？”
　　“喻言，你跟我在一起真的快乐吗？”陈飞夏掀起眼皮，眼中布满血丝，他声线颤抖着，“我有病，喻言。我总会控制不住想东想西，我是个没人要的垃圾，你是唯一施舍我的人。有时候我在想，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也是一种施舍。你太过优秀和耀眼了，我太过平庸，也太过患得患失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控制不住，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只会仿徨，犹豫，徘徊和退却这就是我。”
　　“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他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喜欢……就连我自己都很讨厌。”
　　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陈飞夏喃喃自语道：“所以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陈飞夏！”喻言彻底被激怒，他大吼道，“去你妈的！我不同意！”
　　他用力捏住陈飞夏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陈飞夏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错不及防，喻言堵住了他的唇，断绝他的氧气来源，无论陈飞夏如何挣扎，他就是死死不肯放开。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瓮声瓮气的男声打断了他们。
　　喻言的瞳孔皱缩，恐惧爬满他的双眼。
　　他下意识地落荒而逃，留下陈飞夏呆滞在原地。
　　果然……我还是再一次被抛弃了。
　　神明，你最终还是捉弄了我……
　　那天之后，喻言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过。而陈飞夏则被带到政教处，无论别人说什么，他总是闭口不应，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学校领导见他这样也很为难，本来因陈飞夏情况特殊，学校打算从轻处理，可喻言的父母死活不同意，不断给学校施压，无奈之下，陈飞夏接受了该有的处罚。
　　他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之间的孔子像前，接受所有人的审判，广播陈述着他的罪名，别人对他指桑骂槐，他们高高在上的批判着他，他宛如是世上罪不可赦的罪人，只能接受世人对他的审判，无法反抗。
　　那件事情曝光后，其他人对他更加鄙夷，喻言不在，别人都有了随意愚弄他的资格，尽管这样，他依旧努力在这难以融入的世间苟且偷生。
　　陈飞夏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喻言，却在大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学校见到了他。原来他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喻言也看见了他，不过只是轻轻扫过一眼，他们已经形同陌路，再次相见已然是陌生人。
　　这样也好，陈飞夏想，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喻言像以前一样优秀，在学校是大名鼎鼎的计算机系学霸，参加过数不胜数的比赛，拿过大大小小的奖杯，而他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依旧融不入集体，依旧孤立无援，他腐烂如泥，他璀璨如光。
　　喻言交了一个女朋友，貌美如花，自信大方，和喻言一样优秀，两人很是般配。大四即将毕业，陈飞夏正忙着找工作，可一直四处碰壁，他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一个熟悉的嗓音传来，“过得还好吗？”
　　陈飞夏愕然愣住，依旧没有抬头，他不想让喻言看见自己憔悴的模样，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喻言深邃的目光落在陈飞夏身上。
　　“亲爱的她是谁啊。”说话的声音是一个甜美的女声，想必是喻言的女朋友吧。
　　陈飞夏的头变得沉重。
　　明明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疼。
　　“没谁。”喻言淡淡道，“一个高中同学。”
　　“这样啊。”女孩若有所思，“那我们的婚礼也邀请他来参加吧。”
　　陈飞夏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喻言抿唇不语。
　　“同学，你怎么一直低着头啊。”女孩关心的询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喻言说，“他一直都这样的。”
　　陈飞夏感觉快要窒息了。“对不起。”他的嗓子哑得厉害，落荒而逃地离开现场，就像当年的喻言一样，逃走了。
　　喻言的生活步入正轨，他没有在遇见过陈飞夏，就像当年的他一样人间蒸发了。他开始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不再去想那个已经错过他生命的人。
　　某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的声音刻板冷淡，像冰冷的机器：“你好，请问是喻言先生吗？”
　　喻言猛吸了一口咽，他倚在窗台，红点悬浮在空中，他的眼前烟雾缭绕。
　　“是我。”
　　“不好意思打扰了喻先生。请问你是陈飞夏的家属吗？”
　　喻言眉头一皱，对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是这样的，陈飞夏先生今早死于家中，他的手机通讯录中只有喻先生你的联系方式，我们暂时联系不上他的其他家人，请问你是陈先生的家属吗？或者你能够提供给我们家属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将通知家属来认领他的遗体。”
　　喻言浑身止不住颤抖，他抹过自己的眼角，掌心沾满湿哒哒的液体。
　　怎么会……不可能……陈飞夏，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努力活下去吗……你骗我！！
　　你是骗子！
　　大骗子……
　　“先生？先生？”
　　喻言双唇抖得厉害，他说不出一句话，后悔，自责埋没了他。
　　陈飞夏，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回来吧，好不好……
　　*
　　喻言颓然靠着肮脏的墙面跌坐下来，昏暗的地下室满是腐朽的臭味，周围散落着被撕碎的纸张，眼泪已经流干，他手里握着一张唯一完整的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文字被晕染开。
　　【喻言：
　　见字如面。
　　其实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写下这封信，但最后我还是写下了，可能我只不过是不想为自己短暂的人生留下遗憾吧。
　　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六年了。现在想想第一次见面好像也不是很体面，如果可以在给我一次机会，我想用更加体面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对了，你快结婚了吧。恭喜啊，你们郎才女貌的很是般配，原谅我没办法到现场祝福你们，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幸福。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嗯……喻言。我这么叫你希望你别生气，我从前几乎没有叫过你的名字，可能以后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啊，我还是没能好好活下去。不过也没关系，至少我赚了六年的时光，想想也不亏。我的生命本该终止于六年前那个夏日，那个遇见你的夏日。该怎么去形容那年夏天呢，我很自私，我想用你的名字来形容。
　　喻言。
　　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这封信，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你有你的生活，不该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即使是施舍。
　　我可能真的病了。别人都说我有病，纵使我不承认，但这好像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喻言。爱一个人好累，但我从未后悔。一想起你心脏就疼得厉害，真奇怪啊，明明过了这么久，但还是好疼好疼。
　　“月亮不属于我，可那一刻月光确实照在我身上。”
　　谢谢你，短暂有绚烂的照亮了我的人生。
　　下辈子就当一只鸟儿吧，自由自在。
　　陈飞夏】
　　被撕碎的纸张上的内容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尊称。
　　【亲爱的喻言】，【尊敬的喻言】，裂痕恰好将尊称和名字分开，最终喻言成为了陈飞夏的陌路人。
　　都说人死后，听觉是最晚丧失的，可陈飞夏到死都没有听到喻言说出那句话：
　　“我爱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