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兮子竹

33、言夏

　　清晨。
　　陈飞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苦读。他很享受这种沉浸在知识海洋里遨游的感觉，至少那是个干净纯粹的世界，没有外界的流言杂语，只有单纯的知识体系和框架，那是为数不多可以让他喘口气的时间段。
　　天气降温降得厉害，大家都穿上学校的秋季校服外套。陈飞夏的体温天生比正常人偏低一些，冷风穿透过衣服的缝隙浇灌他本冰凉的体温，他握笔的手有些僵硬。猛然，一个温热的物体碰了碰他的手臂，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温暖着他的肌肤，他愕然抬头。
　　喻言不自然地撇开视线，他把豆浆放在陈飞夏的书桌旁，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眼睛偷偷瞄了陈飞夏一眼，轻咳一声淡定自若地说：“这豆浆是我半路上买的，突然不想喝了，你帮我把他喝了吧。”说完立马装死趴在桌面上，用臂弯掩盖去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他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感受着胸口处的起伏，以及自己紊乱的呼吸。
　　过了一会，身旁依旧没有动静，他悄咪咪地探出眼睛，错不及防对上陈飞夏饱含笑意的眼睛，时间仿佛被施了魔法，在时间轴上被拉长，周围的世界全都变得缓慢，就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定格在这一瞬间。
　　陈飞夏憋着笑，拿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温热甜腻的液体顺着他的食道进入胃里，它所途径过的地方都残留一股温热，渗入陈飞夏的血液，最后贯彻他的全身。他莞尔一笑，肯定地点点头道，“好喝，谢谢。”
　　喻言一时间看呆了。原来陈飞夏笑起来这么好看，眉眼弯弯，眸子发着微光，只不过他平时不怎么爱笑，如果可以喻言想多看看他的笑容。每分每秒都过得很漫长，宛如十几年的光阴都压缩在拥有陈飞夏的每一个瞬间。
　　喻言再一次把他的眼睛埋入臂弯，他闷声道：“好喝下次再给你带。”
　　“好。”陈飞夏轻笑道。
　　正午，午休时间。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陈飞夏，喻言和陈美三人。
　　陈美犹豫许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找喻言想单独聊聊。
　　喻言视若无睹地看着眼前的书，上面满是单调整齐的文字，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陈美，平静冷漠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没空。”
　　陈美眉头紧锁，喻言气定神闲地翻动书页，陈飞夏则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陈美担心喻言对她误会更深，她不顾陈飞夏这个第三者在场，慌乱地解释道：“喻言，昨天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喻言沉默不语。
　　陈美见喻言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她也不能对喻言发作，只好盯上一旁无辜的陈飞夏，她压下内心的怨恨和恶心，尽力在喻言面前饰演一个善良大方的形象，对陈飞夏温声细语道：“陈同学，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突然被点名的陈飞夏浑身一顿，一旁从头到尾一副“无关紧要”的喻言也有所反应，他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陈飞夏。
　　陈飞夏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咽了咽口水，过度紧张让他的语言系统彻底混乱，他磕磕巴巴地组织语言：“我那个……不是我……其实……”
　　“噗嗤。”喻言突然间笑了，“行了陈同学，你这语言表达能力可对不住你那么高的语文成绩啊。”
　　陈飞夏羞愧地低下头，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陈美被喻言的笑声震惊到了。不夸张地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喻言笑，他平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慵懒模样。强大富裕的家庭背景，超凡出众的容颜以及天赋异禀的头脑让他对于任何东西都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他一出生就在罗马，使得他似乎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因此也没什么人或物能让他喜笑颜开。
　　“喻言……”陈美木讷道。
　　喻言看向陈美的顷刻间敛了笑意，恢复到一贯不可一世的慵懒模样，他薄唇轻抿，吐出几个字：“我并不关心你的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抬起下巴示意陈飞夏道：“走，吃饭去。”
　　他站起身来，一米八几的身高给陈美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耷拉着眼皮睨了陈美一眼，“没什么事别挡路。”语气称不上友好，还带有微微怒气，吓得陈美连连后退。
　　陈飞夏临走之前满含歉意地对陈美弯了弯腰，跟在喻言身后前后脚离开了教室，留下一脸愕然的陈美。
　　喻言的步子迈的极快，陈飞夏几乎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喘着粗气低声唤着喻言：“慢点。”
　　喻言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加快了步伐，陈飞夏只好提起速度，一不小心他绊到了自己的脚，打了个趔趄，整个人扑在喻言的后背上，还好喻言反应迅速及时稳住了身子。
　　陈飞夏额头抵着喻言坚实的后背，汗水滑落滴在水泥地上。秋风吹过，一片金黄的落叶落在陈飞夏的肩膀上，喻言慢慢转过身，看着大汗淋漓的陈飞夏，他对自己刚才幼稚的赌气行为十分后悔，他轻轻拍打着陈飞夏的后背帮他稳住呼吸，“傻不傻，跟不上就别跟了。”
　　陈飞夏吞了吞口水，待到呼吸平稳了一些，他倔强地回应道：“跟得上。”
　　喻言叹了口气，“我的错，下次我走慢点。”他挠了挠脖子，不自然地解释道：“我……我有点吃醋，你以后别跟她走太近。”
　　喻言口中的她陈飞夏自然知道是谁，他直起身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陈飞夏乖巧的模样取悦了喻言，趁无人注意的时候，他摸了摸陈飞夏的头发，手感比想象中好，柔软的秀发抚过指间。待到陈飞夏意识到时，他迅速撤回自己的手，撇开头，不久前刚摸过陈飞夏秀发的手握成拳抵在人中，若隐若现可以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那是陈飞夏的味道。他轻咳一声道：“下午下课我们去约会吧。”他的声音很小，声线模糊不清，陈飞夏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陈飞夏疑惑地看着他。
　　喻言破罐子破摔，扬声说道：“我说下午我们去约会吧。”
　　陈飞夏一怔，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去哪？我是住宿生，出不了学校。”
　　喻言：“……”忘记这茬了。
　　“那我们就在学校。”喻言说，“去篮球场吧。”
　　*
　　篮球场。
　　原本平时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的篮球上此刻注满大大小小的人头，他们挤成一团围在篮球场周围，人声喧嚣。
　　喻言看着眼前这一“盛世”，嘴角微微抽搐。
　　“好像有人打比赛，我们去看看吧。”陈飞夏略微兴奋道。
　　喻言内心就算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依了陈飞夏，他们挤进人群。喻言一出现，人群自动为他开了个道，他们毫不费力地挤到前面。
　　“我靠，那不是高一新来的帅哥学弟吗？”
　　“还真是，听说家里还几把有钱，慕了慕了。”
　　“今天是什么天气，篮球场聚了这么多帅哥，就连高三学霸男神秦帆都来了，啊啊啊，我现在觉得我好幸福。”
　　“高三新来的那个转学生也好帅的，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
　　陈飞夏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
　　喻言太过耀眼，陈飞夏就连站在他身边都感受到莫大的压力，担心一不小心遮挡他一丁点光芒。
　　喻言目光悠悠地集中在陈飞夏身上。
　　比赛接近尾声，陈飞夏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比赛。
　　一个矫健的身姿在篮球上灵活地避开对手的夹击，轻松一跃，从他手中脱离的篮球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成功拿下比赛胜利。
　　胜利的呼声响彻云霄，篮球场上拿下比赛胜利的人勾唇一笑，浑身上下散发着自信的气息，陈飞夏一时间出了神。
　　这是他一直想成为的人——自信，胜券在握。
　　可能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喻言身边吧。
　　“很好看？”喻言眼中怒火中烧，声音几乎从牙缝挤出。
　　陈飞夏摇摇头，顿了顿，他看着地上的眼神朦胧带着迷茫：“我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什么。”
　　陈飞夏咬了咬唇，“没什么。”他抬头看向喻言，扯了扯嘴角，“走吧。”
　　喻言一言不发地跟在陈飞夏的身后，内心莫名的有些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这种感觉喻言很不喜欢，他喜欢什么东西都握在手心的感觉，而不是随时都担心是否会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