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贤》缓寻芳草

26、癸水没了

　　戚似玉听了煊哥儿说秦夫人生病的话，一时心里犯起了嘀咕，既生了病怎么一点消息也不透给自己这做儿媳的。

　　还有姜时晏，也未曾听他提过一言半语，否则怎么也得提醒自己去木香阁问安。

　　至于是不是当真只是胃口不好，还真不好说，煊哥儿一个丁点大的小孩儿，人家怎么好同他说得清楚，想来自己还是得亲自去看看，问一问病情再说。

　　当下便先应了煊哥儿做山楂丸子的事儿，那东西备着些总有用处，又打算让丫头带着他，自己去木香阁看老夫人。

　　煊哥儿见阿娘应了，立时放下心来，又拽拽她的衣袖，喜道，“阿娘，我长大了也要去卖花，可好？”

　　戚似玉听得失笑，见他两眼亮晶晶的，倒像是当真起了兴致，忍笑道，“跟阿娘说说，为何想去卖花？”

　　煊哥儿眨巴着一对黑亮黑亮的眼睛，一脸喜色道，“卖花的哥哥，又好看，又威风。”

　　戚似玉心道，好看想必是错不了，要在这等贵人出没的街巷中卖花，除了花儿当真好，自己也定要是个模样周正且口甜如蜜的，遇上夫人小姐们派了丫头出去买花，抛个媚眼儿，说些好听话儿，生意定然更容易做些。

　　又想夏荷每日里那般殷勤去买花，可是也看中那卖花郎的姿色了，一时促狭，便喊来方才跟煊哥儿一道去买花的夏荷和秋果，笑道，

　　“哥儿方才跟我说自己长大了也想去卖花，说什么又好看又威风，我未曾见，你俩跟我说说当真如此吗？”

　　秋果先“嗤”一声笑出来，“夫人不知，小公子说得倒是没错，咱们巷子里那位卖花郎倒确实是个齐整的，奴婢今日头一回见，没忍住多瞧了……”看着煊哥儿还在，才急急住了口，心虚道，“奴婢口快。”

　　夏荷笑笑接话道，“那卖花郎穿了一身雪青色交领长袍，头上还带着黑色巾帽，不似个小贩，倒有些像读书人。

　　旁人都是挑着担子，他倒好，推着辆刷得极漂亮的独轮车儿，那车上整整齐齐放了几排木棒子，木棒上头插满了各色时新耀眼的花卉……

　　那人一路上行得稳稳当当，一车子的花儿有的俏丽，有的娇艳，香气离得老远便飘了过来，沿途上那些蜂蝶都追着他跑，当真好看，小公子头一眼看到便看呆了。”

　　在她这等姑娘家眼里，看出的是风流少年顾盼生姿，到了煊哥儿这小孩儿眼里，便成了好看又威风了。

　　戚似玉见她说到后头，自个儿也有些激动了，面颊上泛着红，便饶有兴味看了她一眼。

　　夏荷似有所觉，立时端肃了脸色，冲戚似玉福了一福告退，说自己手头的活儿还没忙完呢。

　　戚似玉也不多说，点点头应了，又忍不住捏捏煊哥儿的鼻子，笑道，“你这小子。”

　　想想自己前两日还忧心这孩子若是不喜学文非要习武，倒是让人头疼，如今转眼间他便又说要做卖花郎，可见实在太小，压根不定性呢。

　　自己还真是多虑了，遂让秋果带着他玩儿，自己起身去了木香阁。

　　秦夫人原还想同哥儿多说会儿话，可惜精神不济，闲话了几句便问煊哥儿认字背书可辛苦，见那孩子很实在地摇头说不辛苦，忍不住掩口发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个实诚的，你爹爹幼时可比你差远了。”

　　煊哥儿忙问，“爹爹怎么了？”

　　秦夫人不好在孙儿面前落儿子的面子，未再作答，仍是温煦笑笑，转而叮咛他，“若是哪一日学得辛苦，便跟你爹爹说你觉得累了，同他求一日休假。”

　　煊哥儿眼神一亮，立时摇着秦夫人的手臂问，“阿奶，什么是休假？”

　　秦夫人笑得眉眼弯成一条线，柔声解释，“你爹爹允准了，可以不认字不背书的日子便是休假。”

　　煊哥儿口中默念一遍，将小脑袋点了点，笑得越发喜人，对秦夫人感激道，“阿奶，煊儿记下了。”

　　待煊哥儿一走，秦夫人又倚在了榻上，神思昏昏，分明没做什么，却总觉精神困倦得很。

　　倒也算不得大病，只是她如今眼看要到知命之年，医家常说，女子二七天癸至，七七癸水绝。

　　秦夫人今年秋日才满五十，竟是刚刚赶在这个关节上癸水渐微，前些日子彻底绝了，小半年了，总觉神思烦乱，精力不济，对什么都恹恹的，提不起兴致。

　　这等事情，自然不好同儿子说，只悄悄请了女科大夫来，说是肾精由盛而衰引发的，需得好好滋阴益肾、养心安神，慢慢气血调和了，一切病症便能好起来。

　　开了一堆苦药，秦夫人吃得实在烦，她又一贯怕苦，身子稍好些便不愿意吃了，许是因为药吃得断断续续，效用总也不大。

　　戚似玉进了主屋，跟秦夫人见了礼，见花架上一只白玉瓶中插着的正是煊哥儿早上送来的玉兰花，坐下来笑笑，问道，“母亲身子不好吗？我才听煊哥儿说了您在吃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您。”

　　秦夫人摇摇头，“不碍事，一点小毛病而已，煊儿这孩子倒是有心，你将他教得很好。”

　　戚似玉垂头轻轻笑了笑，仍旧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母亲当真不打紧吗？我怎么听煊儿说您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那孩子每回积食我都给他做山楂丸子，他刚才还说让我做些山楂丸子给您。

　　他小孩子不知轻重，吃不下东西这毛病可大可小，马虎不得，不是吃几颗山楂丸子便能治病的，母亲还是跟儿媳实说了，也免得侯爷和我操心。”

　　秦夫人神色微微诧异，本以为她赶来问两句不过是个礼数，自己搪塞过去也就是了。这会儿见戚似玉神色认真，对她甚是关心，心里也不由觉得窝心，冲她笑笑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妇人家的小毛病，我前些日子癸水没了，整日价总觉心烦气短，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老想吃点甜东西，太医又不让多吃，心里头总是不大畅意。”

　　戚似玉恍然明白过来，怪道姜时晏不知晓。

　　她母亲张兰芬去得早，戚似玉并没经历过妇人癸水枯竭的情形，不过因为自小到大时常翻看些医书药书什么的，倒是知道不少药膳方子。

　　眼下见秦夫人难受，以她的性子，便是个陌生的老妇也会去帮一把，何况是一个屋檐下住着的长辈，当下便应承道，

　　“原是如此，我知道不少药膳方子，给母亲做些清心安神的汤水吃食，做成清淡些的甜口，总要吃好了人才有精神。”

　　秦夫人心里头诧异得很，她这把年纪，看人家是真心还是假意并不难，这从天而降的便宜儿媳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实在有些意外。

　　又想起姜时晏说过戚家是收药材的，想来戚似玉是懂些药理的，对她的手艺也有了几分期待，只面上仍要顾着长辈仪态，便只微笑颔首道，“那便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