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贤》缓寻芳草

25、阿奶病了

　　这日，该当上早朝了，五更时分，姜时晏就起了身洗漱，戚似玉被他吵醒，见天色还昏蒙着，咕哝了一声，“怎么起这么早？”

　　因着睡得迷迷糊糊，她声音里带了些糯糯的温软，同以前蜜里调油时撒娇一般，姜时晏听得心里一热，走到床畔，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又抚了抚发顶，柔声道，

　　“今日要上朝，你再睡会儿。”

　　戚似玉清醒了些，有心问他可要吃些东西，又想以前自己不在他身边时人家也照样好好的，何必多此一举去问，转身又睡过去。

　　姜时晏出了府，让长河在街边买了两张胡饼，主仆两个一人一张饼吃完了，马车吱呀吱呀也差不多到了宫门外。

　　这会儿天已见黎明之色，姜时晏理理袍袖，摆出个端肃神情，迈步下了车。

　　待漏院旁，照旧来往喧杂，灯火稠密，小贩们摆了各样早食摊子，供前来上朝的大人们享用，有些不拘小节的官员，便在此处吃几个包子、喝碗粥，极是便利，也省得饿着肚子上朝。

　　姜时晏目不斜视，径自入了待漏院，里头已有不少人在等着，闲着无聊谈天说地的，没睡饱闭着眼睛养神的，一口一口啜着早茶的……俱都在姜时晏进门时将目光齐齐投了过去。

　　姜时晏面不改色跟众人打了招呼，心里头明镜一般，这些人定是为着他同戚似玉的事儿心生好奇，毅勇侯府从天而降一位出身乡野的侯夫人，这几日盛京城里已传遍了。

　　姜时晏懒得理这些探究的眼神，这些官员们也不好打探人家内宅之事，不过好奇好奇也就过去了。

　　谁知，御史台一位名唤文锐的长舌言官却按捺不住，笑嘻嘻道，“给姜侯爷道喜。”

　　姜时晏淡淡“嗯”一声，便没了声音。

　　那人正要追问，“新夫人和小公子之事……”，便听有人躬身行礼道，“王尚书到了。”

　　姜时晏转身打招呼，正是淑妃原本要安排给他的岳丈大人，户部尚书王轩。

　　王轩神情滞了滞，臭着脸勉强点了点头，女儿为着姜时晏忽然多出来的妻儿，在家已哭闹了好几日了，他实在是烦不胜烦，如今见到这本要成为自家女婿的人，半点好脸色也给不出。

　　众人不知就里，只觉两人之间氛围怪异，滴漏声滴滴答答，全然不管这些人的万般心思，照旧走到了卯时一刻，禁门开启，百官入朝。

　　戚似玉醒来又睡去，待再次睡醒时已天色大亮，收拾齐整去看煊哥儿，却被冬云告知他跟着夏荷跑出去买花儿了。

　　戚似玉奇道，“往日他都不管这些的，今儿是怎么了？”

　　冬云笑道，“奴婢也不知，墙外有人喊玉兰花，小公子便说要去看。”

　　戚似玉笑笑，心想，小人儿定是那日在庄家见了人家的玉兰花，又听她说了名儿，才记下了。又不大放心他跑出去，便也迈步往府门外走。

　　走到半途，见煊哥儿一手握着一把白玉兰，玉雪一般的花瓣盈盈绽放，随着煊哥儿的走动颤颤招摇，她看得好笑，正要问话，却听煊哥儿先开了口，将其中一只手伸向他，道，

　　“阿娘，给你一个，给阿奶送一个。”

　　戚似玉接过来，笑道，“好，你要自己送去吗？”

　　“金姨带我去。”

　　金阙听了，应道，“夫人放心，我带哥儿过去，定能照顾好他。”

　　戚似玉没什么不放心的，点点头允了，回了房，自己修了花枝，找来一只天青色釉盘口瓶，让绿枝换上清水，将花儿插好了。

　　离远了看，釉色像是湖水映出的青天，带着股春日的清透雅致，一丛花枝勃勃舒展着，绽出浓浓春意。

　　她一个人用了早食，听几个丫头商量着天色极好，不如搬几个板凳出去，配个矮长几放笸箩，一道去院子里做绣活。

　　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忙乱着，戚似玉没来由想起姜时晏来，不知他何时下朝，在路上可用了早食……

　　正一面抑制不住要想，一面又怪自己为何要想起他，心绪缠绕着，听到煊哥儿蹬蹬蹬的脚步声，立时敛了思绪，换上笑脸。

　　煊哥儿跑进来，软声软气叫娘，戚似玉笑道，“好好说话，可是有事情？”

　　“娘能做些山楂丸子吗？”

　　戚似玉闻言立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这山楂丸子她曾给煊哥儿做过几回，小孩儿贪嘴，难免有积食的时候，戚似玉便做了山楂丸子给他吃，说是吃完了助益消化，下回吃饭便又能胃口好好了。

　　煊哥儿记下了这话，今日去木香阁送花，秦夫人见了他喜得不得了，又见小人儿巴巴捧了花来送她，小小年纪竟这样有孝心。

　　心里头也在嘀咕可是戚似玉教的，转念又想她那儿媳妇可半点看不出是个会卖乖讨巧的，于是越发高兴起来，小小一束花，竟喊来秦桑和燕草两个大丫头特意去侍弄，自己拉着煊哥儿的小手说说笑笑，问东问西。

　　直到顾嬷嬷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碗汤药，笑笑对秦夫人说趁热喝，她才蹙起了眉头。

　　煊哥儿往祖母边上站了些，好奇打量着阿奶拧着眉心喝药，小小的一张脸也皱成了个包子，好像自己也尝到了那苦药一般，顾嬷嬷立时一惊一乍道，“瞧瞧哥儿那担心的样子。”

　　秦夫人饮完最后一口药，又用清茶漱了口，拉过煊哥儿在他小脸上捏了一把，“阿奶没事，快别这副样子了，看得阿奶心疼。”

　　煊哥儿仰头问她，“阿奶生病了吗？”

　　秦夫人滞了一下，一时倒不知如何说，顾嬷嬷抢道，“老夫人这两日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用几服药就好了，小公子不必担心。”

　　煊哥儿脑子里转了转顾嬷嬷的话，乖乖点了点头，又小大人般拍拍秦夫人的膝头，“那阿奶可要好好喝药，病很快就会好的。”

　　秦夫人这会儿看这孩子越发好得不得了，热诚纯善，孺慕情深，心里一时悲欣交集，想到自己那没长成的亲生孩儿，两三岁时也曾在她身畔童言稚语惹她发笑……

　　又想到姜时晏刚被送到她膝下时，也不过同煊哥儿大了一岁而已，可那小子是个桀骜的，初时以为自己若是乖乖听话便可以和他亲娘一起离开侯府。

　　后来知道无望，便日日想着法子逃跑，在府里头各种生事，就差掀了屋顶了……

　　那时候，她实在吃不消，又怕耽误了他的前途，想起家里还有个极是能干的小叔在齐云山修行，同姜璟商议后，忍痛将他送了去，再回来时，便懂事了许多，可算一日日处出了胜似亲生母子的情分。

　　“你阿娘将你教得真好。”秦夫人看着眼前小孩儿澄澈无比的眼神，终究还是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