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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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屋外电闪雷鸣，一滴一滴的雨落个没停，狠狠地敲打着地面，窗户，屋顶。金家大宅内灯火通明，阮曼玉轻轻拂开窗帘，透过小缝仔细瞧了瞧外边，她神色似凝重，转过身走到床边，摸了摸翠翠刚刚扎好的辫子。
“弄好了吗?弄好了就该走了。”
她的语气轻轻的，听不出她的情绪。翠翠没有说话，神色黯然，又透露着一丝紧张，点了点头，伸手拿过阮曼玉的包收拾了一下。曼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像似在安慰。
“走吧。”
金家大宅不远处拉满了警戒线，陈元柏踉跄地走回车旁，一把推开为他撑伞的建国，重重地瘫倒在座位上，他眉头紧皱，闭上了双眼，青筋暴起。
作为陈元柏的第一副手，建国深知李崇义的死对陈元柏是何等打击，他看着陈元柏的举动，没敢说一句话，安静地低下了头。大雨中，士兵们披着雨衣简单处理了一下李崇义的尸体，用担架抬到车旁，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见士兵们大雨里难做，建国开了口，“司令，李副……”不等他说完，陈元柏突然暴起，用尽力气锤在方向盘上，
“谁干的！这他妈这是谁干的！”
不远处驶来一辆车，驾驶位上匆匆下来一个人，他慌忙地撑开伞，打开后座的门，后座上又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人，他没马上动身，而是先看了看手表，周围忙忙碌碌的士兵看到他，都稍稍停下手里的活，向他致意：“孙副”。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机械般地一一点头。
孙卓培走到担架旁，示意士兵掀开盖着头的白布，瞟了眼，眼里透露着一丝轻蔑和冷漠。不似陈元柏那般悲痛。他走近陈元柏，拍了拍他的肩，陈元柏头趴在方向盘上，紧紧地握着拳头，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孙卓培朝建国使了个眼神，又摆摆手，建国才敢带着人先走。
“元柏，节哀，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凶手。”陈元柏没有回话，趴在方向盘上。雨还在下，阿淼为孙卓培撑着伞，孙卓培慢条斯理地点了根烟，双眼沉黑，他呼出一口长长的气，不知在想什么。
金夫人将曼玉二人送到大门口，轻轻握住曼玉的一只手，神色似不舍，“曼玉啊，雨这般大，不如就不回去了。”
曼玉神色温柔地看着她，得体地一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金夫人的手，“多谢您的好意了，我也求之不得，可梅姨管的严，我不能留宿在外边的。”
金夫人扭头望了望大雨，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这么大的雨，我不放心啊。”
曼玉笑了笑“没关系的，元娘来接我，想来快到了，您就放心吧，过两天我还来呢。”
听了她的话，金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便好，你们小心些，雨那么大，不安全。”“好嘞，不会让您担心的，那么大雨，您就别送了，快进去吧。”
大雨如注。金夫人点了点头，看着曼玉走远，又见她回过头来，轻轻地朝她挥手。翠翠在一旁打着伞，也向她点了点头。望着曼玉的身影消失在大雨中，金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走去，关上大门。
雨下的大，地上有些许积水，曼玉直视前方从容不迫地踏着地板，而翠翠的神色却有些不自在，望着不远处隐约都是人，翠翠不自由地握紧了伞柄，步子也慌乱了些。
“别怕，”曼玉停下了脚步，她双眼盯着前方的那群人，睫毛微颤，轻轻吸了口气，又悄悄呼出去，她好像偷偷地出了一层汗，大雨里却也瞧不清楚。
“总要出去面对的。”说完，曼玉低头理了理旗袍的裙摆，迎着不算大的风，一些细碎的雨滴夹杂其中，她又理了理有些蓬乱的头发。
“走吧。”
阮曼玉挽着翠翠，二人走得不慌不忙，迎着这时大时小的风，任风里杂着些许小雨滴落到身上。陈元柏在车里坐着，忽见雨里走来两个撑着伞的人，他缓慢地抬起头，一双鹰眼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双目发红，一只手颤颤抖抖地摸索着打开了车灯，灯光乍亮，照得翠翠斜头眯了眯眼睛。而这刺眼的?灯光却没能使这瓢泼大雨中曼玉的风姿消减一分一毫，她从容不迫，也盯着陈元柏的方向。
是她。
陈元柏一只手死死地扶住车门，双眼紧盯着阮曼玉的方向，建国扶着他从车上下来，些许雨水滑过伞面滴在陈元柏脸上，他没在意。从内心深处滋生出来地怒意充斥着陈元柏，他越走越快，粗暴地推开了一些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建国低头看了一下地面，心想：不会要出事吧，他的喉结浮动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直勾勾盯着前方。孙卓培静静看着陈元柏的动作，也看到了那不远处走来的阮曼玉，他没有立刻上前，反而又是先看了看手表，吸完最后那一口烟，才跟了上去。
阮曼玉见来人气势汹汹，也没继续往前走，眼中柔波婉转，又流露出几分坚定。
“这不是陈总司令吗，这么大的雨，怎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她笑容得体，微微鞠躬颔首行了礼纵使陈元柏神色凶狠，她表现得也毫不畏惧。
陈元柏咬紧后槽牙，憋出一句话：“阮曼玉，你怎么在这？”
“司令不知，我与金夫人交好，今天夜里来这是为了就这乐曲之道向金夫人讨教一二。”她唇角的笑意未消减分毫，这句话也让人找不出错处。“瞧您那么大的阵仗，是出什么事儿了？”
陈元柏看着她这副虚与委蛇的样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眉头越皱越紧，嘴角硬生生地扯出一丝笑意，“你当真不知道？”他的眼神越来越凌厉。
“司令说笑了，曼玉就是个唱歌的，怎么会知道这些，不过你们这么大阵仗，着实有些吓人。还望司令早日解决，要不然传出去，老百姓们又得慌了，”曼玉边说话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低了低头，眼神也随之而下，像一副软骨头。
陈元柏盯着阮曼玉这副虚与委蛇的样子，心里冷笑了一声，怒火越烧越旺，拳头也越捏越紧。他青筋暴起，双眼通红，正要爆发的时候却被孙卓培生生拦在身后。陈元柏刹不住车，被孙卓培拦这一下，他的眼神直直地瞪着他。孙卓培却当做没看见一般，对阮曼玉露出了淡淡的客套笑容。“曼玉，那么大的雨，怎么不在金家住一晚再走。”
曼玉似笑非笑地瞧了孙卓培一眼，“孙副难道不知道？家里姐儿管的严着呢。”
“是是，瞧着我一下子给忘了。”孙卓培客套地笑笑，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正想开口说话，却被憋红了脸的陈元柏一把推开，“阮曼玉！你最好再想想，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字一句穿透了这层暴雨，吼得在场的士兵们纷纷低下了头。
陈元柏动作太大，孙卓培没个准备险些摔跤，还是阿淼手疾眼快扶住了他，但仍淋了些雨。偏偏这还不够，陈元柏看着慌慌忙忙为他打伞的建国，又一把推开他，让自己独自暴露在这大雨中。
“轰隆---轰隆---”，惊雷作响，铺地的闪光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士兵们或惊慌，或恐惧，孙卓培脸上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怒意。陈元柏一个人站在雨里，他喘着粗气，雨水一滴滴打在他脸上，他怒嗔着眼，左手用力地抹去脸上的雨水，指着阮曼玉，大声吼道：
“阮曼玉！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别想平安离开这！”他冷笑两声，“到时候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毁了‘夜玫瑰’的大好前程！”
曼玉没回话，仍维持着一张淡淡的笑脸看着他，眼珠子也不带转转。而旁边的侍女翠翠，却是个低眉顺眼的。
“怎么，没话说了？没话说就先跟我们回军区做做客。”陈元柏面不改色，挑了挑眉。
“司令说的哪里话，曼玉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今晚上您这一出，吓着我了。”曼玉仪态端庄，笑容得体，“我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了清白跟司令去军区坐坐当然没问题，只是梅姨还在家等着我呢，况且这边上就是金家大宅了，金夫人刚刚才送我出门呢，可别这时候又惊动了她。”
阮曼玉说着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既说到这，我又想起来，今夜里这么大的雨，我原是不想来的，可是金夫人都给梅姨打电话了，我也不好推拒，这么说为了协助军区的工作，不如让梅姨和金夫人也一起走一趟吧，我想着军人的忙，她们也是很乐意帮的。”她笑了笑，“我们这些生意人，可得好好仰仗你们才是。”
曼玉从容不迫地与陈元柏对视，瞧不出一丝破绽，这番话又说得陈元柏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引得他硬生生吞下一口气
“巧言令色。”陈元柏紧咬着后槽牙，然而这句话阮曼玉却装作没听到一般，眼神转到孙卓培的方向，“不知道孙副今晚上见到元姐姐了没？她说要来接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
孙卓培也有些被淋湿了，他狼狈地笑笑，“快了，快了。”
“既如此，那等元姐姐到了我再跟你们走吧，免得到时候姐姐没见着我，担心呢。”曼玉从容的话语更是激起了陈元柏的怒火，可陈元柏能怎么办，她都已经把王梅和金夫人拿出来压人了，今晚上阮曼玉，是带不走了。
陈元柏静了一会，楞在大雨里，任凭着雨水不停地冲刷着他的脸，他冷静下来，一双眼冷冷地盯着阮曼玉那张蛊惑众生的脸。他在那张从容的脸中，看到了一丝旁人察觉不出的得意。
在陈元柏思考着当下该怎么办时，突然来了辆车，车上急匆匆地下来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也不小，盘着头发，肤白胜雪，媚眼如丝，她没有故意作势却也风情万种。那是宋元娘，上海军区副总司令孙卓培的心头肉。
翠翠的手紧捏着伞柄，见元娘来了才慢慢放松下来，她一直低着头不发声，殊不知她的动作全被孙卓培看在眼里，大家都盯着阮曼玉，只有孙卓培的视线一直放在翠翠身上。
宋元娘匆匆忙忙走来，她一只手撑着伞，怕地上水沾到裙子上，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扯起裙子。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微微鞠躬颔首向陈元柏行了礼，没理孙卓培，也不顾层层士兵，径直走向阮曼玉二人。
“阮阮，该走了吧。”敏锐的宋元娘察觉出异样，她轻轻挽住曼玉的手。
曼玉一双杏眼无辜地看看陈元柏，又看看孙卓培，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元娘看懂了她的心思，转过头冲陈元柏客气一笑，“陈司令，没什么事儿，我和曼玉就先走了。”说罢，行过礼，她拉着曼玉，大步走了起来，没有理会陈元柏黑着脸的注视。
风里卷着雨，吹乱了宋元娘散在额旁的头发，高跟鞋淌着水发出了“哒---哒---”的声音，隔着大雨，走过孙卓培身旁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孙卓培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眼神，待她们上车后，他转头看向陈元柏，
“元柏，崇义毕竟是上海军区副总司令，这件事，不宜外传。”
陈元柏黑着脸，紧闭双眼，眉头皱成了一座小山，里边藏着对阮曼玉一行人的怀疑和对李崇义死亡的悲痛与怨。“轰隆---轰隆---”雨下得更大了，他愣在雨里，雨水打在脸上也不知落泪了没，咽下一口气，没回孙卓培的话。
半晌后，他睁开双眼，眉心皱成了山，他捏紧了拳头转身朝车里走去，在扭头的一刹那，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雨还在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