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妖灵录》董大壮

1、唤灵之咒

　　第一章 唤灵之咒
　　龙从来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更不应该滚在浑浊污黑的泥土中，片片金鳞沾染着血色，鳞片间藏匿着焦土，它们应该游在云间，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畅意欢快。
　　应该游若惊风斩天地，吼似轰雷破洪时。可此时面前那条龙，怒目圆睁，眼中无数风雷，可是看向身边五彩衣衫的女孩时，眼中风雷消散，噙满了无尽的温柔。
　　……
　　窗外霓虹闪烁，透过不曾紧闭的窗帘，与床边未关的暖黄色灯光交织在一起。
　　这几日董尘总是睡不安稳，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中金戈，经咒。庄严肃穆。
　　诸人尽皆悬浮于空，容貌冷峻，他们眼中面前极远处，站在地上的少女穿着五色衣衫，看起来如仙子般飘然脱尘，衣袂无风涌动，她身边的那条巨大如山的金龙除却一双眼睛温柔着望着她外，身体一点也动弹不得。
　　就在刚才，它用身体承受住了千人之斩，给女孩赢得了最后一点喘息的机会。
　　那些宛若神明的人，此时眼中的女孩和巨龙不过是两个随意可弃的物件。
　　“杻阳檠空，音濯谣谣，马行虎忿，召万福而获寿，慰家族以繁衍，请，繁明鹿蜀。”
　　“昆仑行寿，圣乐三音，形如松魄而长胜，意如蘩癸以霸行，请，三青神鸟。”
　　“昆仑滇南，三百仞渊，招光明立圣阳山巅，屈九首而华卫，尊，神兽开明。”
　　“……，尊，古兽白泽。”
　　“……，尊，古灵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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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法语，请圣上神明，一道道唤灵之咒在她的口中传出。
　　在刚刚的一场恶战中，女孩身后的荒原上，出现无数碎瓦，那些瓦片各种颜色，各种质感，有的如琉璃通透，有的如白玉纯净。
　　若把碎瓦拼起，定然是一件件精美无比的古物，可此时却一文不值。
　　瓦片周围很是哀伤，缠绕着一缕缕不肯离去的魂魄，他们似乎破碎不堪，让人看不出形貌，只是半透明的灵体上，在血色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五彩的光辉。
　　那些灵体上的光辉像无数条丝线，慢慢漂浮在女孩的后背上，数万条各色光辉，像是一扇巨大的蝴蝶翅膀，缓缓煽动，空间内风土涌涌，暗香沉沉。
　　“钥匙。”半空之人说道，那并不是一人的声音，而是千人齐声喊道，不知何处传来的古钟之声，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血与净的半空中，谱出一段圣洁又晦涩的音调。
　　“我说过了没有！就算有，你们别想染指那个地方！”话音铿锵，无法想象如此坚定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小女孩的口中发出，她已是那方新神界最后一个神女了，这方土地便是最后的战场，任谁，也不能前进分毫。
　　“你们这些脏东西且活着吧，在那个贫瘠，固执的地方，像污泥一般活着吧。”女孩话语里满是嘲讽之气。
　　那些庄严的，同穿蓝白衣衫，仙气飘飘的空中诸人脸上散落着庄严的光辉，明亮的宝相，每一人的容貌都像是天公亲手雕作，俊美万千，可他们说，“放肆！”他们齐齐挥手，动作一般无二，耀眼的白色光芒在袖间成型，千人便有千条光。
　　光芒凝聚，风声骤起，古钟奏明。
　　这些光剑要驱逐面前的女孩，与她身后那一片悲伤的荒原
　　光剑如白色潮汐，散发出的压力让这一片天地都不得喘息。
　　“混沌。”轻轻一语，仿若召唤了远古的神明，一方巨大的看不见的气流在她面前旋转起来，如同一条巨蛇头衔尾，中间出现了灰蒙蒙如死寂的空洞，那个洞似乎要将所有的光明都吞噬进去。
　　那条巨蛇藏在半空中，身上缠绕着奔雷滚滚。
　　光明降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混沌涌起，张开巨大的嘴巴将光明吞进，那一瞬间光芒大躁，半空中的血污被驱散殆尽，光明与神圣消失在半空之中。
　　女孩眉头皱起，鲜血在嘴角低落。
　　半空诸人面无表情，再次千人结印，各自脚下绽放出一朵明黄色的莲花，千朵莲花凝聚，组成浩然花海，花海之中，一把高大如山岳的金色长枪浮现其中。
　　枪头如锐石组成的山峰，枪身环绕着复杂，庞大的经文符咒。
　　伴随古老钟鸣，千人齐声，“请古神降临，斩堕落洪荒。”
　　巨大的雷声将万物的声音吞没，半空中伸出一只宏伟的手，那只手如黄金打造，缠绕着万千雷龙。金色长枪被握住的瞬间，浩荡的灵力被释放，漫山遍野的鲜花开放，所有的生物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可是下一瞬间，万物死寂，昙花一现。
　　光明驱逐一切黑暗与污秽。
　　低哑暴躁的龙鸣，在黄金巨龙的口中传出，渐渐高昂，天地间所剩无几的灵力汇聚起来，形成一道地方盾牌挡在女孩身前。
　　“阿巨不怕，姐姐在。”女孩看了看巨龙，用温柔的声音说。
　　“吾统御万灵，若还挡不住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灵，吾自当与你们这等杂碎葬在一起。”正当她伸出手掌，以指为刀，取自身鲜血时。身后的荒原忽然哭泣起来。
　　他身后的光芒瞬间暗淡，荒原坠入黑暗。
　　瓦片崩碎，灵体消散。
　　感受到女孩的神力，它们再次强行让自己重生，可是这一次重生便在没有下一次了，灵力爆体意味着他们将这万千世界中，他们的所有都收回来，或是记忆，或是生存过的丝毫，每收回来一点，灵力就会强悍一点，当所有存在收回来的时候，意味着它们就真的在这个世界里死去了。
　　“不要！”女孩疯狂吼道，她是新神界的最后一位神女，他从来都是端庄的，肃穆的，可现在看见荒原上重新凝聚的魂魄，他们有着不同的样子，鹿角，蝶翅，马身，长尾。
　　千万个重聚的灵体，出现在荒原上，守护在女孩身边。
　　结印万千，三千花杀。
　　所有法力同宗同源，被空中一道虚幻黑影所噬。
　　女孩第一次出现了害怕的表情，“不要，就算你们死了。我也能入轮回找到你们的转世，可是兵解咒成，你们被吞噬，降灵再寻不到你们了呀。”她声音因害怕而颤抖，几乎要哭出来，可面对千军万马，却不能做出此等小儿女之态。
　　可毕竟她也只是个孩子，虽是神子，可也只是刚会结咒的孩子而已。
　　“降灵求求你们，别丢下我，我会害怕的！”
　　没有一个灵体回答她，可是它们的脸上都带着笑，那种纯粹又干净的微笑。空中有呼啸风声，风中传来千万道不同，但都很温柔的声音。
　　“侍你为主，此生为荣。”
　　兵解之术瞬成，狂暴的灵海成型，吞没了雷声与风声。
　　灵海之中一道高愈百尺的黑影出现，他似乎长着三首六臂，背上生出无数把武器，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一条如长蛇的鞭子浮游于身侧。
　　荒原上的灵体齐齐破碎，涌入黑影之中。
　　兵解越过女孩向那金色长枪而去。
　　半空中遇见，一股从未有过的灵潮爆裂，山石草木，鱼虫花鸟瞬间被荡为灰烬，名为阿巨的龙带着重伤的身子艰难的游动，将女孩护在身前。
　　一道清晰的破风声，夹杂着灵潮倏忽而至。
　　阿巨仰天痛呼，灵枪入体，龙身忽而僵硬又瘫软。那是一道如成人手臂的冰色长枪，贯穿了阿巨的胸膛，黄金血液像是泉眼一样汩汩的流出来。
　　在那浮空诸人最后方，一个高挑的紫衣男子，手持一把一人高的巨弓，手还搭在弦上，眼眸中藏匿着如狼一般的危险气息，紧紧盯住，如同看待一只猎物。周身紫色妖气飒飒融入风中。
　　“阿巨！”女孩用手捂着阿巨身上的伤口，可是奈何伤口太大了，皮肉像破碎的鼓面碎掉，鲜血如同一方小河打湿了降灵的好看衣衫。
　　她抚摸着巨龙半阖的眼睛，眼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阿巨不怕，姐姐在呢。”可是哭有什么用呢，伤口中无数溃散的灵力脱离巨龙身体向空中散去。
　　兵解黑影和古君长枪还厮打在半空，每一次撞击都有一股灵潮来袭。
　　降灵转头看向天空诸人，纯净的眼神瞬间爬满鲜红，如同变了一个人，残忍，嗜血，无所畏惧。
　　眼神闪动，一把无踪迹锋利的刀割破了她左手整个手心处，诺大伤口绽放，却没有血液流出，反而是一股浓烈花香的泉水。
　　降灵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家出现在半空中。
　　周围的气息似乎停滞了，就连灵潮都被禁锢在半空之上。
　　“降灵，你疯了！”半空诸人怒吼着，鼓声急促躁动，似乎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降灵双指点于额头，一种庄严冷酷的道，“祭新法界，囚恶人，断污魂。”
　　空间内兵解，古神尽皆消失，寂静一片中，有个轻灵肃杀的女声道，“吾有三万八千罪恶簿，请你三魂六魄入幽冥。”
　　话音刚落，空间内所有灵气被抽之一空，紧接着天空降下无数砖瓦石块，房梁玉柱，皆是灵力所化的实体。
　　“快撤，法界囚牢一成，我们千千万万年都要被困在这里了。”半空诸人慌乱起来，那是一群毫无章法的老鼠。
　　降灵张开嘴巴，自其中飞出一颗虚无的珠子，“阿巨，放心，姐姐不会让你死的。”她的声音里蕴藏着无限的温柔。
　　“嗷，”阿巨没有了力气，微乎其微的点点头。
　　降灵飞回地面，擦了擦眼泪，在腰间取下一块金牌子，将它套在阿巨巨大的指甲上，“带着这个牌子，去找他，他一定会认出你的。”
　　虚无的珠子绽放剧烈光芒将那巨大龙身吸了进去，降灵将珠子握在手里。低头亲了亲，然后毫不犹豫的将珠子用力扔下，破开云层，消失在了下界。
　　女孩整理身上的五彩衣裙，极为优雅，这位新神界最后一位神子，虚弱的身子站起身来来，拿着那群逃无可逃的身影，心中平静，却有一丝快感。
　　她高声道，“待神法金律降临，房梁玉柱将囚牢搭好，我们，便一起死在这里吧。”
　　此时风暴已息，血色月亮又慢慢的出现在空中，这片土地寂静一片，空中漂浮着一座金砖玉瓦搭建的房子，那座房子无窗无门，无缝无隙。
　　有浩瀚海洋那般大，又如蚂蚁巢穴那般小，不断变化。
　　降灵看着那道已经消失在此地的紫色气息，冷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死了，那千万年的孤独可好受吗？”
　　“我们还会再见的！”
　　降灵步调轻盈的走进了那所没有门的白房子。
　　她回头往向平静荒原的某一处道，“还不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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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虹灯一盏一盏的慢慢关掉，破晓的光辉斩破黑暗，第一缕晨光钻出缝隙打在柔软的羊毛被上。
　　可董尘却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