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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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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兴书院的读书人什么时候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那必然是在最近时日的膳堂用饭之时。
正到饭点,桌子上,一条死不瞑目的鲫鱼睁着眼睛,身上盖着几片薄薄的豆腐,躺在一只汤碗里面,诡异的是,围着桌子坐的每个人面前都放着这样的一碗鲫鱼汤,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太惨了,太惨了,小时候被我抢糖块的隔壁壮壮,看我的眼神都没有这么深的恨意,鱼兄,不要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李严伸着筷子,夹了颗碧绿的葱沫,盖在鱼眼睛上,“阿弥陀佛,请你瞑目,我回去会为你念一遍《道德经》的,鱼。”
敷衍式超度完成,李严开始吃鱼了。
“味道怎么样?”旁边的大家伙问,他咂咂嘴,“有点淡,有点腥。”
可不腥嘛,这鱼一没煎,二没放生姜,就连葱花都是刚出锅才洒的,看见李大力的手艺,许和铃已经猜出了鱼的味道,果断只要了一份切的粗细不均的土豆丝,拿了一个馒头,眼下听着学子的评价,觉得一点都不例外。
“吃,兄弟们,吃完去求己亭骂他们,也太难吃了。”
“别呀,我上次写的骂的才过去两天啊,让它在墙上多待一会吧。”
“你还别说,这次的鱼还挺完整的哈,处理的很干净,杀鱼的,是个高手。”
这位大哥,给你点赞,许和铃美滋滋的吃了一口土豆丝,差点没有被咸死。
“今天的菜,有没有什么正常的?”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许和铃抬头一看,正是她前两日刚到的时候,让她帮忙买烧鸡的学子,他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李严看着凌少波,举起碗来,眼神诚挚,“推荐你吃这道豆腐鲫鱼,这次鳞片刮得干净,是咱们膳堂自从许疱长走后,外形最漂亮的一道菜了。\"
“那就来一条吧。”凌少波虚心接受建议。看着他真的打算在这儿吃,李严心想,肯定是家里带的糕点吃完了。
吃完饭,李严问凌少波“你怎么今天一个人出来吃,平常围着你的那几个呢?”
\"哼,两个说要和我割袍断义三天。”凌少波愤愤咬着馒头。“至于三胖,舍友打架,他被其中一个学子放了两天的馒头砸晕了,现在在修养。”
“原来是夺命馒头,失敬失敬!”李严感慨完,又不解,“干嘛和你割袍断义?”
“前两天有个面生的小子,我托他给我带了只烧鸡,我把烧鸡的两只腿全吃了。”凌少波努力干饭。
是我我也断,李严酸溜溜的想,自己也想吃烧鸡。无奈书院不让家中小厮伺候,周围摊贩也不让摆,怎么他没有遇到跑腿的。
凌少波是太兴书院唯一一个八品以上的官员的儿子。
他爹是中武将军,正四品,本来也是要去国子监读书的,国子监书长的侄子在长安城内纵马,被他爹打小报告,告皇上了,这国子监去不得了,白马书院一年束脩就得一千两,家中勤俭操持的将军夫人嫌贵,最后无学可上,他爹最后去找皇上哭,皇上就让人来这里了。
在太兴书院的一切都很好,除了吃饭。
和学子一样,李大力也食不下咽,这许和铃是个硬茬子,三天以来,无论让他做什么,那都是又快又好,可这疱长职位,他是势在必得,现在一根刺扎在肉里,实属碍眼。
这天,尤德派人贴了一张纸在求己亭,众人一看,哦,原来三日后要开展厨艺比拼,选出新的疱长,书院里的每个人会发到一根签,到时可以投票,事关大家的口腹之欲,学子们一致决定,到时候去看看热闹。
整个膳堂,有比我做饭好的人吗?不可能,李大力毫不担心,等他当上疱长,一定把脏活累活都给许和铃那小子干。
巧了,同样想法的人,也有许和铃,她想了想,决定也报名。
许和铃要参与疱长选举,大家觉得情理之中,人家爹好歹以前是疱长呢,李大力听闻消息,冷哼两声,毫不放在心上。
到了正式比拼那日。
本来说好每人每顿饭点做三道不同菜色,以供学子们品评,只是等许和铃去仓库时,却见新鲜送来的菜没有几样,平日里难得一吃的米,那是一颗不剩,小麦粉,也只剩一点点了,还不到五斤的量。
一问,粮食铺子的掌柜要晚一些时候才能送来米面,到时肯定赶不上朝食了.
李大力一脸贴心的样子,“这些便宜的食材我就用了,那挂锁的一间,我可没有取用,你尽管用,我不和你争。”说完,腆着肚子离开了。
许和铃打开门去里面仓库一看,这里整齐地放着各色调料,还有干果,山货,后面堆着一些落灰的,不常用的器具。看着其中有她半人高的一样东西,她扬了扬眉毛,提着走了出去。
“呦,你小子,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王婆子看着许和铃拿着的东西感慨,“每年咱书院春天招读书人的时候,那每个人,都要喝那么一碗茶水来吃。”
没错,许和铃拿出了一把巨大的茶壶,看到这茶壶,她就决定自己做什么了。
她刚刚再三确认没有办法弄到面粉了,只能忍忍痛,点开了系统,搜索面粉,跳出了玉米面粉,黑面面粉,荞面面粉……忍痛买了和仓库种类一致的面粉,许和铃在想着系统要怎么将面粉送来。
就看见粮食铺掌柜和尤德一起走了过来,身后几个挑夫身上的,正是米面。
尤德解释说是掌柜要出门一趟,所以早送来了半日,知道李大力拿走了大多粮食后,只道丑人多作怪“是我思虑不周,本想着之后做菜也是用这些东西,没有必要变化太多,你放心,我之后必定给你公道。”
这小子真是邪门,看来我到时候要去庙里拜拜,李大力看着粮食铺掌柜恰巧送了粮食来,惊的眼都大了些,本来他自信没人可以胜过他,但又不想许和铃好过,索性拿走了大多数米面,谁料到……
看着许和铃还在仔仔细细洗着大茶壶,王婆子一把夺过她手上水瓢“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茶壶,我们给你洗,不是规定我们可以打下手,你快去忙去啊。”陈婆子在旁边直点头,她原来是杀鱼的,看许和铃当日杀鱼动作利索,知道是用心的人,心里喜欢,也来帮忙。
“好好,好婶子,那茶壶洗干净了,旁边有一床棉被,您帮我把它牢牢的绑在茶壶身上。”说完,许和铃只能去准备食材了。
看着许和铃拿走了大量的面粉,帮厨们心想,这小子是不是也想学李副手,不然拿这么多面粉干什么,下面条嘛,李大力听闻,估计是害怕她偷学,居然点了他徒弟和比较高的帮厨围成一圈,一点缝隙没有留,防止她偷看,还义正言辞的说一人一边。
小矮子许和铃的白眼差点飞到天上。
她洗完手,把面粉倒入一个大盆,用热一些的水烫面,边烫边搅拌,面粉变成絮状后,加少许碱面,开始揉面,要把碱面揉匀,把面团成圆,扣上刚才的大的盆,开始醒面。
花生米在平底锅中烘烤过后,放入箩筐晾凉,核桃砸开,切成小块,也去锅里炒一下,炒完后拿起凉透的花生,双手一撮,红色的花生皮很容易的掉了下来,最后碾成小块。
锅中烧油,倒入面粉,开始翻炒,放点花椒粉,喝着暖和,去湿气,旁边的黑白芝麻加进去,炒两下,芝麻的香气和着面香,溢了出来,倒入花生和核桃,洒一把碎茶叶,再抽出灶膛里面燃着的两根粗木头,小小火不停搅拌一会儿,油茶面就这样炒好了。
去地窖拿三十来颗土豆,北方的冬天,能够存得住的菜里面,土豆必有一席之地。做法多姿多样,味道也很好。土豆洗干净去皮切细丝,这次的土豆丝粗细均匀,,淘去淀粉,锅里煮到断生,捞起来,放一边控干水。
再调一个小料汁,蒜末,茱萸丝,本来要用辣椒,辣椒系统要价,要的黄金,许和铃无能狂怒,发誓一定要把辣椒买回来,浇热油,激出香味,加入醋,盐,芝麻香油,倒入土豆丝,切点葱末拌进去,清脆爽口,不错,不错。
堆在大盆子里冒出小山尖尖的油茶面却吸引了所有帮厨的鼻子,他们贪婪的嗅着这香味,给茶壶绑好被子,拎进膳堂的陈婆子,王婆子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她们在外面已经闻到味道了,真香啊。
李大力那边的人肉围墙也闻到了香味,他们忍不住侧着身材闻味道,之前密不透风的围墙瞬间变成了栅栏,栅栏里面,是铁青着脸色的李大力。
接过陈婆子,王婆子手里的茶壶,许和铃不等两人拒绝,舀了两勺油面,冲入热水,搅开,碗里放几片杏仁,递给了她两,真好喝啊,两人喝了一口感慨道,只觉得胃里都暖和了。夹一筷子土豆丝,酸中带着点辣,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少,不过瘾。
看着众人意犹未尽的神色,许和铃笑着说:“快要吃朝食了,这还有最后一道饼子没有做,等待会儿,大家有空也来喝一碗油茶,暖和暖和。”
大家立刻开心起来了。许和铃让两位婶子按比例冲了一大碗茶壶的量,嘱咐有学子来喝,每个碗里扔几片杏仁,转身去烙饼了。
醒好的面擀开,擀成薄薄的一大片,倒一点点油,撒上香豆粉,再洒盐,涂抹均匀,最后撒上葱花,像一个卷饼一样卷起来,搓细,切成大小差不多的面剂子,立起来,摁一下,饼胚就做好了。平底锅刷油,一个个小饼被放了下去,两面煎好,刚出锅是脆的,放凉是软的,一个个摞起来。
三胖被夺命馒头砸晕的这几天,在寝居那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好不惬意。大家的包容让这货盲目自信,今天更是吃了豹子胆,使唤自家老大去膳堂买朝食。
看着当老大的最近频繁碰壁,李严看戏看的不亦乐乎,治不了小弟还治不了你了,抬手钩住李严脖子,凌少波心里恶狠狠的想。
“放开我,我不想吃。”李严伸手拍凌少波胳膊,凌少波跟没事人一样“今天食堂评比,真的不去?”
“那,还是走吧。”
才走到求己亭,李严心细,发现同窗们精神抖擞的出来,围在亭子边,完全不似平日里表情痛苦的样子,好奇上前,鼻尖闻到一种香味。好了,有什么事情,饭后再说,回头一看,之前步履悠闲的凌少波,突然好像猛虎上山,一眨眼,已经没有踪影了。
越往里走,香味愈浓,食堂中有两条队伍,一条偶尔有人过去看看,立刻摇头去另一边了,一条人满为患,排队的都是两类人,一类嘴巴发光,拿着喝完的空碗大声赞叹,热泪盈眶的,另一类不断咽唾沫,眼里冒绿光,队伍排到了膳堂外面。
一旦有人试图插队,会被所有人眼光杀死一百遍,李严果断排在了长的队伍。
好不容易进入膳堂里面,我的天爷,这里面更香了,什么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他们桌子上的土豆那么整齐,那个饼被粗暴的一丝为二,咬过的边缘,凹陷了下去,一看就知道很松软,还有那碗汤,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大家喝的好香,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排到我。
李严正在排队,突然,膳堂里面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