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对苦命鸳鸯》上官柳七七

26、少年要当人上人

　　这两天，展同学还没有从那晚星河之夜的余温中回过神来，总是变着法儿在高洋眼前晃悠，一刻不见就急得乱窜。
　　那天晚上，他实在绷不住，不争气地睡着了，高洋把他背回家他也不知道，唯独醒来以后太阳穴突突疼，猜八成是困蒙了以后不小心把头靠到高洋肩膀上了。
　　可高洋的态度依旧跟以前一样，言简意赅，少言寡语，毫无进一步动作，丝毫没有应该继续做点什么的觉悟。
　　不是，说好要一起看极光的呢？怎么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展越纳闷。照理说，一个男人连宝贵的肩膀都借给你了，还说要一起去某个地方，起码也该留一点借出之后的温存吧？高老师也不像是满嘴跑火车，说话不算数的人呢，怎么这几天一点表示也没有呢？
　　展越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在高老师的社交边缘来来回回地试探着。
　　比如，高洋晚上下课到家的时候。
　　“高老师，吃了吗？”
　　“吃过了。”
　　“吃什么了？”
　　“番茄炒蛋盖浇饭。”
　　“好吃吗？”
　　“还行。”
　　“吃饱了吗？”
　　“嗯。”
　　“番茄炒蛋放番茄了吗？”
　　……
　　高洋把门关上了。
　　又比如，高洋起床的时候。
　　“高老师，洗脸了吗？”
　　“马上。”
　　“哦哦，你用什么牌子的洗面奶啊？”
　　“我不用。”
　　“哦！你现在在干嘛？”
　　“……”
　　“你为什么还不洗脸？”
　　“……因为我在跟你说话。”
　　又到了晚上。
　　“高老师你回来啦！”
　　“高老师！电视上在放驯鹿！”
　　“高老师！北方下雪了！”
　　“高老师！揽盛极光！”
　　展越疯狂暗示，就差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极光”问出来了。整得高洋一到家就直接回房间把门关上。
　　强行搭讪法总吃瘪，可高洋越是这样，就越能激起自己的好胜心和好奇心，想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
　　好家伙，胆子越来越肥了。展越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自从和林焕东撕了之后，他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然而，此时此刻，展越端着一杯自制奶茶，却再次被高洋拒之门外。他只好静悄悄地蹲下，灰溜溜地将奶茶放在门口，然后蹑手蹑脚地离开。
　　他感觉自己就是看门大爷养的小黄狗，整天围着大白猫蹭来蹭去，大白猫越不搭理自己，自己就越来劲。
　　好像忽然就理解了那个James。展越差点笑出声，赶紧远离了大白猫的房门口。
　　男人嘛！都有征服欲！
　　可是高老师这种人，想征服，就得跪着，低声下气，顺毛安抚，好吃好喝供着，人家也未必就瞧得起你。像James那样，不仅不低声下气，还又想征服又想站着，那就是捋虎须，大猫火起来分分钟用爪子撕你脸皮。
　　展越在心中感叹，多年来的社畜舔狗不是白当的，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的本事也得到了相当的磨练。
　　展越躺在沙发上，边揉太阳穴边想。
　　说实话，高洋的肩膀枕起来并不舒服，骨头太硬，太硌了。
　　吱呀——展越听见高洋房门口传来响声，他伸长了脖子看过去，看见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出来，像抓娃娃机一样抓住了奶茶杯的边缘，把奶茶拿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明明对方理所应当地拿了自己的吃的，却连个谢都没有，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高兴？难道这就是舔狗的本能？
　　老子怎么这么贱啊？老子要当人上人啊！
　　展越觉得自己在经历了黄家湾路惊魂之夜后，简直就是夺舍般的重生，不仅整个人勇气值爆增，连嘴都是开了光一样。
　　念叨做人上人没几天，当人上人的机会就来了。
　　“诶，高老师！你看！劳斯莱斯！”刚起床的展越正在厨房刷牙，他一边冒泡一边跟正在和黑咖啡的高洋搭讪。
　　老旧的小区里住的都是以前城外工厂的退休职工，生活都非常简朴，平时很少能看见名车，这样一次两辆劳斯莱斯的情况，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高洋连看都没看，就嗯了一声。
　　展越知道他对富贵没兴趣，纯粹就是没话找话，他咕嘟咕嘟漱了漱口，刚把水吐出来，就听见门铃响了。
　　打开门，杜盟带着两个下属模样的青年站在自己家门口。
　　展越当场愣住。
　　“杜……老师？”刚睡醒的展越脑子里还有点晕乎乎的，看见杜盟一时半会也没搞清楚应该喊什么，按江州人的习惯来讲，不知道喊什么就喊老师准没错。
　　“小展。”杜盟微笑地看着展越，道：“现在应该叫展经理了，我们猎头的邮件不知你有没有看到，今天我们来，是想接你去公司看看。”
　　其实不是展越没看邮件，而是之前用来收offer的邮箱已经爆满，里面小广告一堆，也有一些猎头来私信，甚至还有来求处对象的，久而久之他就对这样招聘网失望透顶，那个邮箱也就再也没打开过。
　　“不好意思，我这几天一直在等赵乙乙的通知呢，她没跟我说这事儿……”展越挠着头，支支吾吾，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高洋不在外面，才让开一个位置，示意三人进来坐，口中说道：“你们等我一下哈，我去刷牙洗脸。”
　　“不急。”杜盟依旧笑眯眯地不动声色：“我们在楼下等您，您随意就好。”
　　展越关上门，靠在门上大喘着气，简讯也不发了，直接给赵乙乙打电话。
　　“喂！”赵乙乙声音巨大，几乎是吼的，而且那边听起来特别嘈杂，似乎在装修。
　　展越也用吼的：“杜盟来接我这事，你怎么没说？”
　　“对不起！”赵乙乙吼：“我工作室在装修！我忙忘了！”
　　展越再吼：“那我现在过去，要干嘛？”
　　“不干嘛！你就先去看看！不满意随时退款，啊不，随时沟通！！！”
　　一看就是接活了，随时退款这种话展越太熟了，来自乙方最后的挽留。只是没想到堂堂赵氏集团的大小姐也有被甲方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展越偷笑了一声。
　　“行不行？”
　　“非常行！”
　　展越换好衣服，往楼下看去，只见劳斯莱斯在朝阳之下闪耀着瑰丽的光芒，杜盟和两位随同人员站在车周边。杜盟打着电话，来回在花坛边踱步；另二人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车边原地不动，看衣着和神态，应该是安保、司机一类的职位。
　　这个时间点，晨练买菜的大爷大妈们刚好回来，一见豪车，纷纷上前打量，还有人试图询问，不过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之后，便小声议论着离开了。
　　赵氏集团的车牌号是特批的，有经验的老人哪怕不知道车主是谁，但是看车型和车牌就知道不仅富人，而且是豪门。
　　展越坐在门口系鞋带的时候，高洋从房间出来。
　　“诶高老师。”展越已经是条件反射般想要找话了，可是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要出去啊？”高洋破天荒地停下来问。
　　展越嗯了一声：“去赵总的分公司试试，总不能不工作嘛！”他只能这么说，总不能直接说想背靠赵氏大山施行对林焕东的复仇计划吧，高洋肯定会觉得自己是神经病的。
　　“一切顺利。”高洋说完，就回房间了。
　　什么？他是专程出来给自己打招呼的？
　　展越心中闪过一百个问号。
　　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感觉四周的大爷大妈在向自己行注目礼。
　　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想跟他们挥挥手。
　　哎，成为人上人的感觉，竟是这样平淡、无趣且乏味。
　　只想回家，靠在高老师的肩膀上吹着夜风发着呆。
　　分公司也在市中心，驱车约摸十几分钟，开进了位于CBD后方的别墅区，欧式风格，商用为主，以工作室的形式在对外开放，没有外面那些密集的高楼大厦那么压抑。
　　然而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在江州这个地段能租得起别墅的，不是豪门就是权贵。
　　一路上，杜盟给展越介绍着分公司的情况，展越也边听边看HR发来的通知书，上面包括自己岗位的职责，绩效和职业规划等等。
　　展越看了个大概，做到心中有数，觉得大致没有偏离自己的所学专业和工作经历。因为，宣传、策划和创意三种，虽细节上有别，但也有很多共通之处，只要肯花心思，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够融会贯通了。
　　前方不远处，展越看到一个穿着卡其色工装裤，带着圆形黑框眼镜的男人，正在朝车子的方向挥手。
　　这兄弟再胖二十斤，可以演超级玛丽。展越心想。但脸上的神情还是严肃了起来，他整了整衣服，又对着手机照了照脸，确认看起来没有问题，才准备好下车。
　　“您好，展先生，欢迎加入我们！”超级玛丽看见展越下车，快步上前，礼貌地上前握手。
　　展越也伸出手：“您好，马里……不是，怎么称呼？”展越简直想抽死自己，自己也不算职场萌新了，怎么还犯这种秃噜嘴的毛病？
　　“哈哈，没事，很多人都觉得我长得像瘦版马里奥。”男子先是打量了一下展越，轻松地笑道：“我叫谢旭，叫我谢哥或者旭哥都行，随你。”
　　杜盟向展越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分公司的总经理，你们好好合作。”
　　展越很惊讶，此人看上去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大，居然已经当上了总经理，真是人不可貌像。
　　哎，同是年轻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展越颇有些懊恼。
　　“谢总好！”展越赶紧发挥舔狗的精神：“谢哥求带，求关照！我绝不拖后腿！”
　　杜盟一行人走后，谢旭带着展越进了别墅。
　　“呼……”人一走，谢旭就放下了刚才那副客套的语气和表情，他笑嘻嘻看着展越道：“你觉不觉得，老杜特像县令师爷？”
　　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喜欢黑上司啊。展越心生亲近，于是也悄悄说：“像，我一直想说，但不敢。”
　　谢旭听完，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阳光，很有感染力，让人有一种很积极、很坦荡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就卸下防备。
　　经过格子间，展越就闻到了浓浓的咖啡香，内里一些穿着非常时尚的年轻人在里面来回走动，见了谢旭，就简单打招呼，谢哥，老大，群主，喊什么的都有，和展越想象中那种大企业死板僵硬的工作氛围截然不同。
　　二人走进内里的一间办公室，里面的装修风格也和外部一样，很有朝气，电脑是最新款，键盘是展越喜欢的机械风格，而鼠标和椅子也都是时下最热卖的电竞套装，并没有大公司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反而像一个高级的电竞俱乐部，让人感觉很惬意。
　　“谢哥，你办公室太潮了。”展越看着桌上摆着的创意总监的名牌，啧啧称奇道。
　　“是你的办公室。”
　　展越啊了一声，下巴简直要掉在地上，他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指着邮件问道：“咱们通知书上明明写的是……”
　　“项目经理？”谢旭嗨了一声：“都一样，都是动脑子，出创意，想点子，叫什么不重要。”只见他拿起桌上崭新的平板电脑划拉着，又道：“我看过你之前的一些设计和作品，相信你，你行。”
　　看着展越震惊无比的眼神，谢旭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把办公室留给展越，自己出去忙了。
　　展越走到桌前，拿起一盒名片，打开，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印刷着：“展越，创意总监。”
　　他再抬起眼，环顾四周，书桌、电脑、真皮沙发，办公用品一应俱全，其间装潢高端大气，简直恍若坠入梦境。
　　叮叮，手机传来简讯提示。
　　“本月工资已入账，赵氏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