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侃红楼》流花烟雨

2、谁曾入过她的眼

　　提问：贾母喜欢谁？
　　回答：贾宝玉！
　　再问：男的不算、只说女的呢？
　　回答：王熙凤！
　　同意的举手……森林般的手臂！
　　其他呢？
　　我听到有人说薛宝钗，有人说林黛玉……
　　当真？果真？确实吗？恐怕不见得！其实要知道贾母喜欢谁，我们先要搞清贾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管有多少评论家说贾母象征着封建制度、是她和以她为首的封建家长制造了宝黛的爱情悲剧，抱歉，我没法控诉这老太太！——很多很多时候，我非常非常纳闷儿，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时候，他真的在这些人物身上赋予了那么多的阶级概念吗？若是，他的政治觉悟可真让人叹为观止，若不是，只能说明那些得出这种结论的人走火入魔了……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评价贾母的话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一个行走在历史与时尚之间的人、一个优雅地老去的人，有足够的人生阅历，却对一切保有足够的热情，把一堆孙男嫡女网罗到身边，在他们的青春中回顾自己的岁月，一个活得很朝气蓬勃的老人！——这么说，有够离经叛道，但我就是这种感觉！
　　贾母喜欢凤辣子，固然有凤辣子察言观色、小心奉承的因素，但是最根本的一点，王熙凤身上有和贾母相似的地方，从重孙子媳妇一路走到有重孙子媳妇，贾母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别人的恭维话姑且不论，贾母自己也曾说“当日我象凤哥儿这么大年纪, 比他还来得呢。他如今虽说不如我们，也就算好了”，所以就算风流已被雨打风吹去，我们也可在王熙凤身上约略揣测出贾母当初的风采，她对王熙凤的喜爱，可以看作是爱屋及乌——爱自己，连带地爱和自己相似的人，看清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理解她对黛玉、宝钗、湘云、宝琴的态度了。
　　贾母对黛玉的疼爱，那是发自肺腑、毫不掺假甚至毫不掩饰的，除了明面上能够看到的带在身边养育、饮食起居等的关照，最耐人寻味的是王熙凤的态度：王熙凤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但她对黛玉历来是礼让有加，如果没有老祖宗罩着，她会如此？至于说到贾母拆散了宝玉和黛玉，真是无稽之谈！王熙凤在和黛玉等姊妹玩笑的时候，不止一次提到要黛玉做贾家的媳妇，试想如果贾母没有这样的意思表示，王熙凤会去做这种犯忌的事？宝黛最终未在一起是盖棺定论的事，至于过程和原因，实在不敢苟同高鄂的续书，我倒是认为，贾母是喜爱黛玉的，不光是骨肉亲情，还有黛玉的聪明伶俐——贾母是喜欢聪明伶俐的人的，从她看中晴雯就可以知道。
　　那么贾母不喜欢薛宝钗吗？当然不是，否则不会特意地提出来给宝钗过生日，但是这种喜欢，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她说“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不如宝丫头”，在她说这话的时候，黛玉是被她看作“我们家”的女孩儿，而宝钗是亲戚家的女孩儿，近者严、疏者宽的道理不需再说，事实上，宝钗会挑老人喜欢的食物说、捡老人喜欢的戏文点，确实会令老人高兴，但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或者感情还有另外的东西在起作用，那就是骨子里的认同，而在这一点上，贾母并不太倾向于宝钗的随时守拙，同样还是贾母所说：“你姨娘可怜见的，不大说话，和木头似的，在公婆跟前就不大显好。凤儿嘴乖，怎么怨得人疼他。”这也旁证了贾母是不太欣赏老成持重的，至于后来为宝钗重新布置屋子，那不是一种看重，而是觉得实在和自己的趣味相去甚远而不得不出手改造！
　　说到黛玉和宝钗，不能不说到湘云，在她们没有出现之前，湘云在贾母身边的地位应该仅次于宝玉，作为娘家的孙女儿，我们不难理解贾母对她的感情，而且在最有可能与宝玉结下姻缘的人中，湘云曾是非常有竞争力的人选，虽然没有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她的麒麟却是宝玉记在心上的，而在湘云、黛玉闹了别扭，宝玉劝解不好时，他的那句“再细想来，目下不过这两个人，尚未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为何？”实在是大有深意，但是，湘云的性格“英豪阔大宽宏量”，她的行事做为是全然的坦荡无私，喜恶完全是由心而发，从未有心为自己谋划什么，不比黛玉的血脉情深，不如宝钗的苦心经营，所以她在贾母心里、眼里只能是渐行渐远，只剩下一层单纯的亲戚关系，贾母对她的体恤不含有更多的意味了。
　　至于宝琴，做为书中一个出现的不早、不多的人物，曾经觉得贾母想为她提亲不可思议，也觉得不大舒服：贾母怎么会在相识之初就有此想？如此一来不是说明她从无要黛或钗成为孙媳妇的念头？那么从前的铺垫还有何意义？等到细细再想，才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事实上，在黛玉和宝钗之间，贾母也是犹豫不决的，从感情上来说，她无疑是眷顾黛玉的，但在为贾府挑选合适的孙媳上，她可能也觉得宝钗更合适一些，这种矛盾在看到薛宝琴后迎刃而解，老太太终于找到一个综合了黛、钗优点的人，前者的玲珑剔透、后者的端庄大气，薛宝琴的出现可以说揭示了贾母真正的意图，在经过了这看似突兀、实际别有千秋的一笔之后，钗、黛的命运走向有了更多的可能，可惜八十回结束，我们永无从知道原本的故事……
　　贾母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能够让她最终首肯的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