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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破(6) ...

  •   沈岑和沈幼安到前厅的时候,前厅已有话声传出。沈幼安望去,却见一个陌生的妇人端坐着,正与柳夫人攀谈,下首的沈又夏和柳飞絮笑陪着,一副娴静状。

      沈岑先进厅,向上座两位行礼问安。沈幼安便跟在后面有样学样,虽动作之间多有忙乱,但好歹没出什么差错。

      临安侯夫人王氏见了,对柳夫人称赞道:“咱们这些姐妹间就属你最有福气,岑哥这次剿匪有功,皇上给他的赏必不会少,日后再加把劲,功名什么的还能少得了他?”

      “要我说,咱们这些姐妹中就属你最能说会道。”柳夫人喝了口茶,也不急,只慢慢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家长明哪次不是第一?去年秋猎上作的那篇《如安赋》不仅得到皇上嘉奖,美名更是远播周边其他国家了,谁见了不夸一句天纵奇才?”

      王夫人掩帕一笑,全然照收这些夸奖,而后像是终于想起沈幼安似的,目光移向她,眼里没有沈幼安惯见的打量,反而尽是笑意。

      “这便是幼安了吧?想不到一眨眼功夫已经长这么大了。”
      言语间似有遗憾。

      闻见这话,柳夫人微有思索,应道:“是啊,十四年都过去了。”

      “罢了,不提这事。”王夫人不愿扫兴,语调略高了些,带着点喜气,“我听闻幼安被接了回来,早早地便选了礼物,快瞧瞧看,可还喜欢?”

      这话说完,王夫人身边的丫鬟便捧着一方锦盒走来,沈幼安瞧去,只见里面端放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瞧见这个,沈幼安似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滞然。

      王夫人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从你阿娘那边听闻你昨儿个因一块玉佩的事和你表妹闹了不愉快,其实,照我看来,这姐妹间最重要的便是和气了,你若是想要玉佩,你瞧,我这不是给你送来了?”

      王夫人的嗓音还是温柔和善的,沈幼安却觉着有万根尖刺向自己扎来,转瞬间,便鲜血淋漓。像是不知痛般,她又带着自虐般的快感抬眸朝柳夫人望去,柳夫人却似不觉察,只举止优雅地放下了茶盏,一举一动间恍若清风拂面,唯回看向沈幼安的眼神里带着理所当然,还有一种审视的意味。

      沈幼安觉得剖腹剜心的痛楚也不过如此。

      她强逼回在眼周打转的泪水,低首谢道:“是幼安不懂事,有劳夫人费心了。”

      王夫人又道:“我不过是张张嘴的事罢了,你阿娘才是费心的那个,我来的时候,她正为了你的事问着丫鬟的话呢。”

      所以呢?
      问抑或是不问不都是不信她吗?

      沈幼安犟着气,两位夫人却像是要磨磨她的性子般,也都不出声。柳飞絮见状便欲起身,柳夫人这才开口,对一旁的王夫人道:“你不是还给其他人准备了礼物吗?”

      王夫人会意,接道:“放心,这我当然记着呢。”说完,三个小丫鬟便捧着锦盒向柳飞絮、沈岑和沈又夏走去。

      柳夫人扫了一眼,微点头道:“这礼送的贴意,你倒是有心了。”

      “这些孩子谁看了不爱?我上点心也是正常。”话是这么说,王夫人的目光却一直停在柳飞絮身上,尽是欣赏。

      柳夫人的目光却在沈幼安身上顿了一会儿,见她确是无话可说,又很快将视线移开,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不过,许是血脉联结,沈幼安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柳夫人的怒气,但她此刻心中只有快感,一种变相报复的快感。

      柳夫人就算费心也不是为了她费心,她决不会感谢柳夫人那种惺惺作态的施舍。

      “絮姐的才情一向是拔尖的。”柳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而后又似无事发生般,对王夫人道:“前儿个府上新招了个厨娘,做的胭脂米称得上是一绝,正好已至晌午,我们且去尝上一尝。”

      王夫人点头称是,二人携手起身。

      近至沈幼安身边时,王夫人拍了拍柳夫人的手,状似随意地说道:“比起才情,我还是更喜欢孝顺的孩子。”

      沈幼安依然低首不语,直到柳夫人已经走过她身边时,柳飞絮轻轻撞了她一下,这才挪了一小步,轻道:“有劳母亲费心了。”

      柳夫人的脚步微顿了一下,道:“无妨。”而后便和王夫人走出厅门。

      沈岑和柳飞絮紧跟了上去,只余沈又夏和沈幼安走在后首。

      沈幼安略有些诧异,沈又夏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又特意降低步子,让二人离众人稍远了些。

      沈幼安不急,只由着她来。过了会儿,沈又夏终于开口道:“你倒挺能屈能伸的。”

      沈幼安抿唇,装作不懂,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沈又夏突然顿住了脚步,沈幼安也跟着停了下来,而后就这样看着沈又夏伸手拂去了她头上的落叶,并凑近她的耳边,目带戏谑道:“怎么办呐?小可怜。”

      沈幼安厌恶极了这种同情的话语,尤其是这话还是从比她小上几个月的人嘴里说出来,故而蹙眉道:“我很好。”

      “很好?”沈又夏嗤笑一声,“爹不疼娘不爱算很好?沈幼安,你在自欺欺人什么?”

      沈又夏说的句句属实,沈幼安无从反驳,静了一会儿,咬唇道:“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可惜你最后竟然屈服了。为什么?就因为王夫人的一句话?”沈又夏哼笑了一声,“别扯了,你做的再多又怎么样?王夫人看中的是柳飞絮,她今日过来送礼不过是因为柳飞絮先前在宴会上作诗时无意提起的一句罢了,你当真以为是为了你?”

      虽然先前已有猜测,但当这些事实血淋淋地被人吐出来逼她直视时,沈幼安还是觉得胸腔发热、发胀,偏她又是个气傲的,此时为了维持她那零碎不堪的自尊心,只好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沈又夏此时就像个阎魔,淡瞥了她一眼,继续下着判词:“刚才所发生之事都是大伯母默许的。”

      哦。

      沈幼安脑子里此刻只剩下了这个字,但她说不出口,她浑身的力气已经被那句话抽走了。她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沈又夏面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与此相反的却是她的目光,满是同情。但这种怪异感只维持了刹那,很快,沈又夏恢复成了初见时那副活泼、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

      她对沈幼安露出一个稚气的笑容,而后踩着轻快的步子追上了前面众人。

      沈幼安站在原地,听着前方传来的说笑声,忽然忆起了好友曾说的那句——

      一入将门深似海。

      *

      午后,日光难得暖融了些,老太太借着解闷的话让柳夫人和王夫人与她一并去将军府的花园里走走,小辈们用了餐后都识趣地各自回院。

      进了碎玉轩的门,沈幼安一路紧绷的身心这才松了下来。

      元宵见状打趣道:“姑娘何必这么紧张?那王夫人又不是个吃人的,你怕她作甚?”

      沈幼安坐下来,大灌了口茶,见嗓子润了才道:“那王夫人处处爱敲打人,谨慎些总是好的。”

      “是吗?可我觉得王夫人很好呀,她身边的姐姐还和善得很。”小棉抱着锦盒,一派天真,“而且她还送了咱们姑娘一块玉佩,虽说的话我觉得有些奇怪,但这玉佩可是实打实的,假不了。”

      “很贵重吗?”

      “当然啦!王夫人出手一向阔绰得很,这个玉佩至少价值这个数。”小棉伸出了五根手指。

      “那送你了。”
      反正这玩意大概不过是王夫人临时起意从身上摘下来膈应她的。

      沈幼安的话轻飘飘的,小棉却被这句狠狠地惊到了,有些慌乱地摆手道:“姑娘这说的什么话,这玉佩给我不是折煞我了吗!还是姑娘带着吧,姑娘带着必增色了许多。”

      小棉连忙把锦盒塞到了沈幼安手里。

      沈幼安没想到一句气话竟让小棉反应这么大,闷了许久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手也不自觉地摸上了锁扣,而后散漫地打开了锦盒。

      下一瞬,沈幼安的笑容却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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