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星月》行芜

35、风波

　　江稚礼敛了敛眸，视线从宋晚星脸上自然的移到了舞台上唱歌的人。
　　主唱深情的声线依旧不疾不徐地响起——
　　是我最亲爱的你，给你一整首情诗。

　　江稚礼的声音也是在这个间隙响起“我喜欢你。”
　　声音很低很轻。

　　混在嘈杂的人群欢呼声里还有轻缓的歌声里，他的声音听得不是很真切。

　　宋晚星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嗡动。
　　“你刚说什么？太吵了，没听清。”

　　“没什么。”疏离且淡漠。

　　宋晚星勾了勾唇角，轻“切”了一声“那我问你，答应她了吗？”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曲清梨。

　　她其实已经知道了，但是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像是一种胜负欲，又像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惹得人心烦。
　　江稚礼闻声回头和她对视了一眼，淡淡地撂下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

　　语气里能听出来有一丝愠怒，并不怎么想和她说话。

　　这一句呛地宋晚星话半天卡在喉咙里，最后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我好奇不行嘛”。

　　江稚礼轻嗤了一声，没再搭话。

　　台上的一曲结束，人群四下散开，宋晚星前面有两个女生在打闹后退，没注意后面，差点撞倒宋晚星。
　　一旁的江稚礼快一步轻拉了她的手臂一下，将她带回到自己身旁。
　　嬉闹散去，江稚礼发现自己的手还半攥着她手臂，下意识快速松开。

　　“先走了。”又恢复清冷的表情。

　　身后被人攥住，宋晚星紧拽住他衣角“哎，你是在生气嘛？”说完后又补了句。

　　“感觉你好像很不耐烦。”

　　迈出的脚步微顿，江稚礼眉头微皱了皱，视线故意不看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回去吧。”

　　宋晚星情绪也渐渐被哄上了头，没耐心再对着他一张冷脸，气鼓鼓地说了句“莫名其妙”。

　　说完转身就走，又是不欢而散。

　　看着她的背影，江稚礼的手背握起了青筋，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在包厢里曲清梨给他听的一段音频。

　　音频里的女孩听起来像是喝醉了，嘴里呢喃着

　　“江稚礼？只要我出手，不出一个月，他就是会是我的人。”

　　似是赌局戏谑一样，言语之间毫无真心。

　　所以他也只不过是她玩乐里的一环，仅此而已，昔日的种种撩拨热情也不过是胜负心在作祟。
　　江稚礼，人前的高岭之花，也有无力的时候。

　　不禁自嘲一笑，转身回了宿舍。

　　*

　　第二天一大早，南大论坛就炸成一锅粥了。

　　话题#所以高岭之花被拿下了嘛？#热度持续高涨，源头就是不知道是谁将那段音频恶意剪辑后，大量转发了出去。

　　宋晚星看到消息的时候，人还在床上。
　　大脑嗡嗡的转，事实上就是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下一刻，手不禁顿了顿，联想到了昨晚还有那天包厢里江稚礼对她的态度。

　　她大概明白了，所以江稚礼他早就听过这个了了？并且他相信了。
　　心忍不住狠狠抽痛了一下。

　　下一秒还是忍不住喊了旁边的尤棠棠，向她求证。
　　“棠棠，我真说过这样的话？”

　　尤棠棠神情微怔，蹙了蹙眉，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亲爱的，你确实说过，当时我们一块喝酒，你碰到了你的死对头高月，她故意说话激你，你为了气她，一时冲动，就说出了那样的话，没想到她偷偷录音留证，只不过这里面她恶意处理，添油加醋了一些。”

　　看宋晚星的脸色不是很好，尤棠棠安慰她“这也不能怪你，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江稚礼，也不知道会……而且也是玩笑话。”

　　可玩笑话最伤人。况且他也不知道这是玩笑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接着说下去，宋晚星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子一角，仿佛心好像也被人紧紧捏着，有些透不过气。

　　尤棠棠自顾自在旁边说“肯定是传媒系的高月在背后搞鬼，不行，我得去找她问问。”

　　宋晚星指尖在手机键盘上轻敲击，盯着聊天界面上的备注【JZL】，打出来的“你还信我吗？”又被她一个一个字全撤回了。

　　看他那天的态度，应该不会再想理我了吧。

　　但是不管如何，这个事情的真相应该得到还原。

　　“棠棠，我和你一起去。”

　　适逢传媒系刚下课，走廊的人成群结队，冲着尤棠棠和宋晚星上下打量了几眼。
　　宋晚星兴冲冲走到教室后门，喊了声“高月，出来一下。”

　　不巧的是，坐她前面的曲清梨闻声回了头，清冷中夹着几分惊诧朝她扫了两眼，随即又转过身去收拾自己桌上的书。
　　高月轻拍了拍曲清梨的肩，示意她先出去一趟，让她等等等。

　　三人快速下了楼来到了教学楼的墙角，与高月一起的另外两女孩在旁边等着。

　　尤棠棠直接就开门见山“我问你，音频你转发的？”也不拐弯抹角。

　　高月也毫不遮掩，食指微曲，将额前的几缕发丝勾到耳后，眉眼斜睨她“是我又怎么样。”

　　“哎，我说高月，你是不是输不起，才背后搞小动作？”尤棠棠气得脸通红。

　　宋晚星扯了扯尤棠棠的手，凑到高月面前“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看你不爽，总一副高高在上，系花了不起阿。”高月视线直愣愣地盯着她，丝毫不怵。

　　“所以就想教训教训你。”

　　旁边的尤棠棠更来气了，撒开了腿就想上去打她“你这人有毛病吧。”

　　宋晚星及时制止了她，并把她拽到身后，回过去对着高月轻扯了扯嘴角，凑到她耳边低语“最好别再惹我。”
　　“我不生事，但更不怕事。”

　　高月慌张地往后踉跄了一步，急得她说话都有点打结“别…别以为我怕你。”
　　宋晚星轻嗤了一声，扭头就走了，留高月一个人在后面生气地直跺脚。

　　回宿舍尤棠棠一边走，一边发出赞叹的声音“星星，一个字，飒。”
　　“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又高大了几分。”
　　宋晚星只是淡淡地笑了没说话。

　　晚上女生宿舍里。
　　宋晚星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现江稚礼的脸。
　　下一秒捞起枕边的手机，宿舍里黑漆漆的，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在脸上，有些刺眼。

　　宋晚星还是发出了那句——

　　【在吗？】

　　那边半天没回复，消息石沉大海。
　　指尖在键盘上“哒哒哒”的戳着。

　　【我有话想和你说。】
　　【看到消息回我】

　　可这天晚上手机屏幕再也没亮起来过。
　　只剩重重地叹息声回荡在寂静的宿舍里。

　　*

　　翌日上午，手机里还是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宋晚星去了趟庄园，却也没见到江稚礼。
　　他果然是连看都不想看到她了。

　　一进屋，江宏文笑眯眯地看着她“晚星来了。”

　　“嗯，江稚礼他……他今天……”

　　“你说小风阿，他说学校今天有事，今天就先不来了。”
　　宋晚星眉睫轻颤了颤，心不在焉应了声。

　　江弘文在画室又和她聊了些点蓝的心得，不知不觉都聊到了饭点。

　　中午两人简单吃了点面条，饭后宋晚星又陪着他在院子里散步，聊了会天。
　　江宏文声音温厚“你和小风是吵架了？之前你两都是一起过来，他前天来过一趟，不过看着心情不太好，当时我不是还和你打过一通电话。”

　　宋晚星想起来了，前天？那不就刚好是他生日那天。

　　江宏文又接着说“小风这孩子阿，从小随他父亲，性格会相对同龄，更内敛安静一些，加上爸妈又经常不在身边，所以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消化，尤其是不开心的，也不和我们说，自己闷在心里，表面看着没事，其实，他心思很细的，爷爷是怕你们吵架了他也不说。”
　　心里面好像被绳子拧紧了一般，发疼。
　　又挤出一抹笑容
　　“我们没事，江爷爷，您别担心。”

　　“好好好，没事就好，他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感觉他变开心多了，所以如果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老头子替他给你道个歉。”

　　宋晚星轻抿了口茶，内心更是愧疚的不行
　　“没有，他很好。”

　　江宏文随即欣慰地笑了笑。

　　*

　　傍晚回了宿舍之后，尤棠棠怕宋晚星心里不得劲，特意寻了个由头叫上她出去。
　　外面的天色不太好，一团团乌云卷在天空中，像是被一块浸染了的幕布遮住，大雨将至的样子。

　　两人逛到学校后门小摊时，正好瞥见商宇和另外两个室友在吃烧烤吹啤酒，声音喊的老远都能听见。

　　宋晚星扫了一圈，没看到江稚礼的身影，心下顿时有些失落。

　　一桌人喝的正兴头上，说个话也没把门的，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在那儿哇哇地“要我说，这传媒系系花曲清梨比这宋晚星好一千倍，至少她不会耍人玩儿，你们说是吧。”

　　旁边的室友不停地冲他使眼色，让他住嘴，他根本不搭理，整个人喝红了眼，还在那儿滔滔不绝。
　　直到椅子在身后被踢了一脚，他差点坐空，整撞脸差点栽在桌子上，回头脱口而出“操，谁他妈不长…”

　　长眼的眼字在看到尤棠棠的脸以后，瞬间偃旗息鼓，咧着嘴又被咽了回去。
　　忙陪着笑道歉“棠姐，不知道是你，刚是我嘴欠。”
　　还做了个抽自己嘴巴子的动作。

　　一旁的商宇出来打圆场，随即视线扫到她旁边的宋晚星，脸色顿时拉垮了下去，说话呛味十足。

　　“她来干什么？”
　　宋晚星也没把刚刚的话放在心上，耐着性子问“江稚礼他人呢？”

　　“怎么，是来炫耀自己的战绩嘛？”表情里全是嘲讽。

　　尤棠棠听不下去了，说话也丝毫不遮掩“你他妈说话能正常点吗，阴阳怪气给谁看呢？”

　　“谁做亏心事我就阴阳给谁听。”商宇心里面也替江稚礼憋着一口气，他能忍当没事发生一样，但他商宇必须替好兄弟出了这口气。

　　宋晚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有意见，但我是真的有话和他说。”

　　商宇赌气一样，捞起手边的一罐啤酒，仰头呼噜呼噜地往嘴里灌。
　　尤棠棠拽他“你疯了阿。”

　　手里的易拉罐被捏的变了形，商宇轻嗤了一声“我没疯，疯的是某些人。”

　　说某些人的时候还扫了面前的宋晚星一眼。
　　宋晚星也不辩驳，不再坚持，看向尤棠棠“我就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
　　“他在画室里，一个人已经在里面待了好几天了。”
　　宋晚星脚步顿了半秒，也没回头，下一刻便加快脚步往西区跑。
　　天空中有小雨滴飘下来，很快湿了发梢，没一会儿又下大了，透湿了衣服，但她也无暇顾及，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这一路上脑海中想了无数种道歉方式，但是又被自己一个接一个否决了，她头一回和人道歉，所以越发的紧张。
　　她是真的怕他生气，再也不理她了。

　　这是一种怕对方不理你的悸动。
　　多年之后，才深知这就是在乎。

　　到了西区，在走廊里问了路过的同学，这才问到画室的位置。
　　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脚步又微怔了怔，最后呼了口气，握住门把的手轻推开了教室。

　　江稚礼正背对着她，画板前的他坐的笔直，背很宽，修长的手握住铅笔在画纸上来回勾勒。

　　四周静地只有笔在纸上的“沙沙沙”声。

　　头顶的白色灯光投在他乌黑的短发上，泛起一道柔和的光泽。
　　许是走廊的穿堂风吹得半关的门“吱呀”作响。

　　画板前的人闻声回头，眸光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归于冷静，淡淡地启唇开口：
　　　“你来这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