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星月》行芜

27、耳语

　　一路跑去女生宿舍楼的路上，江稚礼脑海中闪现过一百多种说法，但最后都被自己一一给否定。

　　他自诩理智冷静，可刚听尤棠棠打电话，好像说她不开心。

　　并且有可能是因为他时，心少见地慌了神。

　　他承认，她的小恶作剧，甚至于一个小表情都让人牵肠挂肚。

　　他自知这种走向并不在他控制之中，但是偏差值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由心不由人。

　　他赶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宋晚星正坐在主干路旁边的长椅上，手撑在椅子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脚在地上一抬一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风很凉，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吹得微微动，她用手拂到耳后，又继续静坐着，不时双手还拢在一起哈热气，却完全没有打算上楼的意思。

　　他不由得放慢了步子朝她走去，宋晚星感觉身侧突然暗了下来，路灯光被一道颀长的阴影遮挡住了，她抬起头侧眸，江稚礼背着光站在他面前，眸子看不真切。

　　下一秒他脱下身上的黑色大衣给她披肩上，眉头微蹙起，柔声说了句”这么冷不上去，坐这儿干什么？”

　　宋晚星的眸子里渗着雾气，眼尾有些红，不解地问“那你呢，不是去聚餐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江稚礼微微一怔，轻声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披在身上的大衣轻蹭着他身上的毛衣，就像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

　　“临时有点事。”

　　后面一个问题他没回答，准确说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宋晚星没太在意，淡淡地喔了一声，又转向了下一个话题“你们今天表演很棒。”

　　眸子里都沾染了丝笑意。

　　“你看了？”

　　“当然，不仅看了，还给你们录视频了呢。”语气轻快，但没有看他的眼睛，视线看向不知名的何处。

　　江稚礼此刻的眉头紧蹙，像是积蓄了很久的话，此刻声音低沉“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宋晚星捏紧了大衣边，又往身前紧了紧，手微顿了顿，佯装自然地开口“没有阿，我好端端地生你什么气啊。”

　　“那怎么从刚到现在都不看我的眼睛。”他步步追问。

　　宋晚星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她觉得她明明掩饰地挺好的，可每次只要是碰到他，她最真实的情绪都被剥地一览无余，无所遁形。

　　“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边说边把衣服从肩上拿下来递给他，然后就转身往宿舍门口走去。

　　江稚礼伸手轻攥着她手腕，很细很凉。

　　语气有一点急“等等，先别走。”

　　指尖的温热触上去的瞬间，宋晚星眉睫轻颤，呆呆地盯着被他手心握住的地方。

　　江稚礼觉得不妥，慌忙抽回自己的手，抓了抓头发，轻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刚后台我是开玩笑逗你玩儿的，别当真。”

　　宋晚星后背僵了僵，指尖攥了攥手心。原来他都知道的，在后台听到他说“没仔细看”的时候，确实心里面挺不是滋味的。

　　但刚坐这吹了会儿风，其实也想明白了些，江稚礼不是她的谁，更何况也一直是她单方面在主动。所以他完全没必要迁就她的脾气。

　　可刚刚江稚礼说这话，算是在哄她吗？

　　“我没生你气，就是有点失落。”宋晚星声音有些低，眸子微垂了垂。

　　“跳的很好，也很美。”江稚礼盯着她的眸子，目光如炬。

　　一句无厘头的话就这样接了进来，但很奇怪的是宋晚星竟然听懂了。

　　他是在回答礼堂后台问的那个问题。

　　准确说，是两个。

　　前半句是回答问他跳的怎么样，后半句是回答她穿的好看吗。

　　明明只有7个字，简洁再无其他，可宋晚星却觉得心里很暖，一种被人在意的感觉。

　　就连拂在脸上的风也没那么刺骨了。

　　小心思渐起，她勾了勾唇，藏在心里的话就这么问了出来“所以你跑过来就是特地和我说这句话？”
　　特地两个字被她故意加重了音调。

　　江稚礼手抚了抚后脖颈，热热的，视线扫了一眼她的脸，很快又看向别处，不自然的地说了句“不是，就正好路过，和你说一声。”

　　宋晚星也不揭穿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样啊，可你回西区怎么路过的这儿呀，嗯？”

　　说完还故意偏头去寻他的眼睛，被他悉数给躲开了，故作轻松地样子。

　　“很晚了，上去休息吧。”

　　宋晚星嘴角上扬，踮起脚尖，突然凑到他耳旁，发间淡淡地小苍兰香味，轻轻浅浅散在他鼻息。

　　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脖颈，原本就红的脖颈此刻更是热的发烫，她浅笑低语。

　　“哎，江稚礼，可你的耳根很红欸。”

　　整个耳朵烫的厉害，一股电流从尾椎骨蔓延至脊背，酥酥麻麻遍布全身，大脑如蝇般嗡嗡不停，整个人动弹不得。

　　下一秒宋晚星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挥挥手，歪了歪头，朝他眨了一只眼“江同学，做个好梦。”

　　那天晚上，她真的出现在了梦里，穿着白天那一身水蓝色吊带裙。

　　第二天清晨，床单有一大块湿渍，他全身衣服没一处是干的，黑色的发濡湿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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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大家都在宿舍安心备考期末，沈夏依然是帮着她两划重点复习。

　　尤棠棠的声乐上周就考完了，就剩英语和政治了。

　　倒是宋晚星和沈夏要复习的科目多，关键还生涩难懂，自然比尤棠棠头疼很多。

　　沈夏前段时间从隔壁宿舍意外听到了关于孟雨宁的消息——

　　好像是她爸爸把她妈妈打住院了，这段时间她都是在医院照顾她妈妈，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很早就不读书了，在外面混社会，抽烟赌博打架样样都沾，动不动给她打电话要钱。

　　宋晚星突然想到，上次见到她的那一次她正在宿舍楼下和谁打电话，神情严肃。

　　很有可能就是他。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的心不由得同情起孟雨宁。

　　虽然她自己的家庭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是是一种来自“girls help girls”的心软。
　　也许一直以来傲慢故作矜持都只是她的保护色。
　　就跟张扬外放是她伪装的铠甲一样。

　　第二天晚上。

　　三人正在一起复习，宿舍的门推开了，孟雨宁推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面色有些憔悴，整个人瘦了不少，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疲态。

　　三个人面面相觑，宋晚星使眼色示意沈夏过去让她把笔记送过去。

　　沈夏站起来，把自己整理好的笔记重点放她桌上。

　　瞥了瞥她的眼，说了句“这个是划得重点笔记，可以考前看一看。”

　　孟雨宁在座位上，盯着笔记本，愣了半天，眸子酸胀，低低地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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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期末考试最后一天。

　　上午考完之后，尤棠棠从西区过去找她两去食堂吃饭。

　　刚上二楼，点完餐坐坐在离窗口比较近的一排桌子上，背后有人在议论纷纷。

　　“哎，你听说没，金融系孟雨宁的事儿。”

　　旁边有人接话“什么事儿阿？”

　　回话的人声音故意压低“就是他爸把她妈妈打进医院了。”

　　“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亲戚在医院上班，上次我去医院意外看到的。”

　　“那她平常都不正眼看人，还以为多了不起呢，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阿…”

　　几人嗤之以鼻，言语里尽是不屑和诋毁。

　　宋晚星听不下去了，走到那几人桌旁，声音清冷“背后乱嚼舌根子不怕遭报应嘛？”

　　那几个人白了她一眼，又互相看了眼，示意她不好惹。

　　其中一个女生气不过，手“啪”一声桌子，腾地站起来，语气很冲“宋晚星，关你什么事。”

　　宋晚星勾了勾唇，抬眸睨她“你们在我背后叽叽喳喳太吵了。”

　　“你…。”

　　脾气上头，差点打了起来。

　　那人被旁边人拉住，几人收了餐盘，悻悻地离开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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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间，男生宿舍里。

　　几人正在一起玩儿游戏，隔壁宿舍有两个男生来串门。

　　其中一个男生勾了勾商宇的肩，弯了弯唇“哎，宇哥，刚去东食堂看到了棠姐她们几个。”

　　游戏进入到关键时刻，没工夫搭理他，敷衍地说了句“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人又接着说“我话还没说完呢，最重要的是那个金融系的系花差点和人打起来了。”

　　金融系系花，某个人听到这几个字明显手上动作顿了顿。

　　倒是商宇扫到了江稚礼的表情，刚好游戏里传来“victory”的机械女音。

　　他回过头，神色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好像是有几个女生说孟雨宁，被系花听到了，然后就直接杠上了。”

　　商宇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嘴里重复着孟雨宁三个字。

　　那不就是之前追江公子的那姑娘，大一刚入学没多久，这姑娘就高调地追过他一段时间。

　　但是都被他礼貌拒绝了。

　　商宇惊呼开口“我去，这系花可以啊，之前好像在论坛黑她的就是孟雨宁，更何况她两还算是情敌。这一波以德报怨的操作，系花赢麻了啊。”

　　调侃语气里不乏充斥着对她的一抹敬意。
　　江稚礼睨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神示意他闭嘴。

　　那两个男生又随意聊了几句，就回了自己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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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考试结束，本学期正式宣布结束。

　　教室外的天色已渐暗，有不少学生推着行李箱去赶火车，这预示着寒假也要来了。

　　为了补上上次元旦晚会的聚餐，也算年前大家的最后一次聚会，商宇在学校后门火锅店订了个包厢，早早地就把地址发给了尤棠棠。

　　尤棠棠几人回宿舍换了身衣服，画了个淡妆，刚推开寝室门，孟雨宁从外面正好回来，几人迎面而撞。

　　宋晚星颔首打了声招呼，就侧身准备走，交错的瞬间，她听到了孟雨宁低低的说了句——

　　“宋晚星，对不起，也…谢谢。”

　　后面两个字的音被拉地有些长，声音里含着一股悔意。

　　对不起是对上次的污蔑事件道歉，谢谢是对为她在食堂的打抱不平而感激。
　　宋晚星弯了弯唇，淡淡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