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星月》行芜

15、恐惧

　　清晨。
　　江稚礼回到宿舍。
　　在工坊待了一整晚，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全无了往日的生气。
　　开门进来的时候，周叙吓一跳。
　　“我去，你是准备修仙啊。”
　　江稚礼神色淡淡的，一声没吭。拿了换洗衣服径直去了浴室。
　　周叙都后悔自己的嘴快，昨儿一看见许昭发的朋友圈，想都没想就拿给江稚礼看，
　　当下他神色都冷了，也像现在。
　　一句话不说，拎着椅背上的外套就出去了。
　　江稚礼从浴室出来，周叙凑面前问“她后来去了吗？”
　　明知他这会儿有气，但是还是忍不住。
　　“有事，走了。”
　　回答了，但避而不谈。
　　说完又轻轻带上了宿舍的门。
　　周叙越想越不舒服，这事一大半责任在他，他必须得搞清楚啥情况。
　　说完就给许昭发了消息。
　　女生宿舍里，宋晚星也闷闷不乐。
　　许昭这下也是一头雾水，本想着促进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结果现下看来。
　　完全是天崩开局。
　　正巧那边的周叙弹来消息。
　　周：【昨天那图具体什么意思？】
　　许昭这才老老实实解释
　　【是我故意用来刺激江稚礼的】
　　周：【假的所以？】
　　【嗯】
　　周【你可真行】
　　许昭：......
　　周叙想给江稚礼打电话当面说，结果电话提示一直占线。
　　江稚礼本打算去看爷爷，结果突然受到医院电话。
　　“您好，是江先生吗？”
　　那边语气着急，听着还有点吵吵的。
　　“是，请问您是？”
　　“江怀远突发晕倒，目前在医院。”
　　挂断电话，江稚礼便打车往医院赶。
　　医院大厅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孩，戴着黑框眼镜，看着有点眼熟。
　　“抱歉。”
　　情况紧急，也没多去想。

　　江稚礼赶到三楼时，江怀远刚从急诊室转到普通病房。
　　他急忙上前去“医生，我爷爷为什么会晕倒？”
　　医生推了推眼镜，扫了眼病历表“是太操劳引发的大脑急性缺氧。”
　　又接着说“上了年纪的，一定要注意。”
　　江稚礼神色冷静“谢谢医生。”
　　旁边的女护士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先留院观察几天。”
　　说完就出去接着查房了。

　　“知道你醒了，就别装了。”
　　江怀远睁开眼，尴尬地笑了笑，跟个小朋友一样。
　　“说好，下不为例。”
　　江稚礼一脸严肃。
　　“好好好。”
　　江稚礼前脚出去给他打热水，后脚他就坐起来看手机，查资料。

　　隔壁床的病人投来羡慕的目光“您孙子长得真好看。”
　　江怀远自豪的点了点头，
　　“关键还孝顺。”
　　一顿夸奖让江怀远嘴角的笑都停不下来。
　　江稚礼接水回来，在楼梯间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几声吵扰声“敢乱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言语狠辣。
　　几个高个子女生把一女生围堵在墙角。

　　江稚礼故意发出几声咳嗽声，为首的女孩又狠狠推了一下她“记住我说的。”

　　说完推开楼梯间的门出去了。
　　戴黑框眼镜的女孩有点局促，手紧紧抓住病服衣角，低头说了声“谢谢”
　　就慌忙跑出去了。

　　江稚礼觉得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接通了周叙的电话
　　“我刚说的你听见了吗？”
　　“刚有点吵，没太听清。”
　　“我说，宋晚星拒绝了苏砚，他们没在一起。”
　　“哦”
　　周叙都要气死了，就一个字。
　　“挂了挂了。”
　　其实第一遍他都听见了，只是他还想再听第二遍。
　　但那天晚上她为什么没来呢？
　　已经好几天没和她联系了。
　　等明天去学校再当面问好了。
　　江稚礼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才回的宿舍，周一上午有课。
　　他特意给宋晚星带了一份早餐，到教室的时候，临近上课也没看到她。
　　一上午的课都上的心不在焉。
　　铃声下课，他给宋晚星发去了个消息。
　　【怎么没来上课？】
　　没人回。
　　吃饭的时候，在食堂碰见了许昭，周叙冲她打招呼
　　许昭直接漠视他两过去了，眼神里都是杀气。
　　周叙一脸问号。
　　江稚礼起身拦到她面前“她人呢？”
　　许昭一脸不耐烦“不知道。”
　　周叙也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惹你了？”
　　“让开。”
　　许昭端着餐盘出了食堂。

　　宋晚星上午有点头疼不舒服，请假休息了半天。
　　下午精神头好了不少，就在画室待了半天，准备期末作业，倒也自在。
　　就连许昭给她发消息，她都没看见。
　　画室外的校园又有好戏上演了。
　　校园论坛意外流出#知书达礼cp 的照片
　　正是上次发给宋晚星的那一张。
　　论坛底下呼声不断。
　　纯爱战士：这就是磕cp 的快乐。
　　用户1023：听说两人还是师兄妹，好磕。
　　宅妹小羊：至少比那个小白花宋晚星好。
　　52Hertz：懂事的已经乖乖把民政局搬来了。

　　舆论主人公江稚礼正在校办公室，美院系领导及一众领导商讨由市政府发起合作的非遗珐琅项目–《双生星系——珐琅与油画的宇宙对话》，必须要融合掐丝珐琅与当代油画的特色。

　　南大是非遗保护专项的国立院校，顾选为合作试点，最终成品还要在省美术厅主厅展出。

　　闫和周两位教授首推的珐琅工艺这边是江稚礼，而油画这边尚还未选好。

　　到时江稚礼在一旁难得开口“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
　　“谁？”周教授好奇问道。
　　“油画系的宋晚星。”

　　周教授之前课上对她颇有印象，光是拿油画刀蘸釉料，就没几个人能想得出来。
　　“我之前看过她的作品，对颜色很敏锐，且用色很大胆，确实是个不错人选。”
　　“闫教授，您意下如何？”
　　“既然我的课代表和你都力荐，那就听你们的。”
　　一拍即合。

　　出了行政楼，天色已经有点黑了。
　　江稚礼才有空拿手机，周叙给他的手机都打爆了。
　　微信的弹窗消息也没停。
　　【论坛炸了。】
　　【你怎么和林知夏又搅和到一块了？】
　　【快回消息。】
　　【人呢？】

　　江稚礼的眉头紧蹙，一切都能想得通了。
　　为什么那天晚上她没来。
　　想到上午的课她也没来，他便更担心了。
　　下意识给宋晚星打电话。
　　那边是一阵机械的女声提示音。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才给周叙回消息。
　　【有没有看到宋晚星？】
　　周叙秒回。
　　【大哥，你终于回消息了。】
　　【她电话打不通，你帮忙问问许昭。】

　　周叙联系了许昭，也说没看见，只是下午那会儿她说晚点要去以前的旧画室找颜料，估计这会儿在画室里。
　　但是那间画室已经失修废弃很久了。
　　江稚礼总觉得有事不对劲，拔腿就往旧画室跑。
　　旧画室里。
　　宋晚星已经在里面被锁三个多小时了，画室仅有一扇小窗，被积灰的窗帘遮的严实，几缕微光很难挤进来，中间又突然断电，她靠着手机苦苦坚持到现在。
　　微弱的亮光里，整个人垂着头，嘴里不断念叨着“江稚礼，你就是个大混蛋，我讨厌你。”
　　“但是我…”
　　后面的话被她咽下去了。
　　许是害怕，许是无聊。
　　手指沾染上了彩色颜料，画布上被她洒满了各种颜料，像一片深海，又像是一望无垠的星空。
　　手机最后一点电量宣布告急，顿时整个画室彻底陷入黑暗。

　　那种幽闭恐惧的窒息感涌上喉头，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呼吸变得急促又沉重。她整个人缩在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随之而来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墙壁似有生命般像她袭来，重重地将她砸向地面。

　　江稚礼赶到的时候，老旧的木质门上的铁片被人扣上了，他急匆匆打开。
　　月光与走廊灯光交织着刺入屋内的黑暗，江稚礼的呼吸在看清地面的瞬间凝滞——
　　宋晚星侧倒在地上，像一副被揉皱的油画，手脚蜷缩起来想一个无助的小孩子。
　　苍白的脸颊沾着颜料，在黑暗的呼吸里呼吸颤抖。
　　鼻尖涌入雪松釉料的味道，一瞬感觉眼前亮了。
　　好像是光突然照进来了。

　　意识迷离之际，眼睛视线模糊，嘴里呢喃“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

　　下一秒江稚礼礼打横抱起宋晚星，她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颈动脉，每次喘息都烫的他喉结滚动，身体发硬。
　　很快又好像找到了舒服的姿势，脸颊无意识蹭他颈窝，脚步微微怔住。
　　他突然手臂收紧，无意识哼出的气音落在他耳唇。
　　如电流漫过全身，四肢百骸麻麻的，动弹不得。
　　医务室里，宋晚星醒来，头还有点晕。
　　睁开眼，看见江稚礼，声音还有些干哑“这是哪儿？”
　　“医务室。”
　　“你怎么会被锁在画室里？”江稚礼替她掖了掖手边的被子。

　　宋晚星摇了摇头，只记得当时她在里面埋头找颜料，然后听见门外有窸窣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锁了。
　　无论她怎么喊，外面都没有人应。
　　“别多想了，先好好休息。”
　　半天两人又无话。
　　“你”
　　“我”
　　半晌，两人不约而同开头。
　　“你先说”
　　“你先说”
　　这该死的默契。
　　江稚礼微勾了勾唇“你先说”。
　　“我上次只是为了去还门票。”
　　“我知道。”
　　江稚礼又接着说，声音特意放慢，异常的温柔。
　　“林知夏是来找我请教问题，那张照片我事先完全不知情。”
　　一脸认真。
　　“我那天一直在等你。”
　　只是你最后没有来。
　　宋晚星视线定格在他的眸里，低低的开口
　　“我那天去了。”

　　窗外的风拂过纱帘，好像直接吹进了心里。
　　痒痒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