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星月》行芜

11、爆炸

　　从体育馆出来，江怀远给他来了通电话。
　　江稚礼步子不急不缓，回了趟宿舍，拿好“雨过天青”釉料配方，往校门口去，很快拦了辆出租。

　　吃完饭，江稚礼回了房，洗完澡，穿着浅灰色连卫衣，下身休闲裤，正在用毛巾擦着湿发，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江怀远端了杯温牛奶放在床头边。
　　“记得睡前喝了。”
　　江稚礼勾唇柔声“知道了，爷爷。”

　　无意当中瞥见了床头的钴蓝色釉料瓶，江怀远眼里莫名一阵喜色
　　“你调的？”
　　“不是，是一个朋友。”

　　江怀远拿起来在灯光下仔细观摩，色泽鲜艳仿若置身深海一般深邃自然。

　　比之前见过的钴蓝色要更纯净。
　　“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

　　眉眼里不乏都是欣赏与赞美。
　　江稚礼微顿了顿“下次”

　　说完，江怀远关上门出去了。

　　书桌上的手机一直有消息在震动，他走近捞起一看，全是周叙发过来的。

　　周：【江公子，救命，刚被对手完虐，你得帮我们报仇。】

　　Z:【无能为力。】

　　周：……

　　视线不经意扫到列表里那抹星空，指尖忍不住点进头像，上一次聊天还是周一上课前。
　　说是要把配方给她，短短几天，她竟然这么快就调配出来了。
　　难怪老师课上评价她是“颜料暴君”，调色精准天分异于常人。
　　这下是真的互不相欠了。

　　那次课堂之后两人再也说过话，加之这几次她的态度，刻意疏离，此刻却也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下一刻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她的朋友圈，显示最近更新了一条：

　　配图是一张和狗狗的合照，好像是在一个院子里，女孩只露了半张脸，脸亲昵地蹭着狗狗，一双手扶着它的头看向镜头，眼眸里都是笑意。

　　配文是：小星星，要陪妈妈久一点奥。
　　心不禁砰砰了几声，望着屏幕里女孩的脸发了呆，下意识手指忍不住点了赞。

　　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就像一道重重的浓墨散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凋谢的枝桠也被衬得暗淡非常。

　　女生宿舍里。
　　许昭正拉着宋晚星一起打游戏，宋晚星玩的不好，一般都选择不加入，怕坑队友。

　　“晴儿，等一下，我再拉个人。”

　　周叙喊上许昭一起，加上晴儿三个人还需要再匹配两个队友。

　　一开局，就匹配上了一对情侣，对面两个直接无心恋战，女生娇滴滴的声音“快来救我～”不断透过听筒传来，许昭当着手机差点没呕出来。

　　游戏显然以失败告终。

　　许昭直接爆了个粗口，对面不仅毫无输出，还在那儿秀恩爱，狂送人头，直接没给她气死。

　　倒是那头的周叙快笑的岔气“能给你气到也是人才。”
　　许昭直接怼了过去“你闭嘴。你不是说你宿舍有大神，人呢？”

　　“哦，你说江少啊，他回家了。”

　　听到这三个字，宋晚星的眸子垂了垂，没说话。
　　一心想雪耻，许昭脱口而出“那你喊他啊。”
　　“大神太忙了。”周叙一脸生无可恋。
　　许昭突然灵机一动“八卦一下，白天那个林知夏什么来头”
　　“你说她阿，就江稚礼非遗小组里的成员，也是咱大神的又一名小迷妹。”
　　许昭轻嗤一声，心下腹诽，我看又是一名花痴才对。
　　宋晚星也听的真切，但也没细想。那速写本里的一笔一划也不过是她内心的一点念想慰藉。
　　近日来她有意与他保持距离，此前的诸多谣言，她确实心里不在意，但亦不想再节外生枝，横生事端。
　　避开流言，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漩涡。

　　鉴于明天有珐琅实践课，宋晚星早早睡了，睡前还不忘叮嘱二人。
　　“你们别玩儿太晚了。”
　　许昭一边吐槽，一边不忘回应
　　“你早点睡，星星。”

　　第二天一早，宋晚星早起收拾好背包，早早出发了。
　　到达珐琅实验室的时候，零散只有几个人到了，实验室窗外的晾晒的蓝色染布被风卷的像作乱的幽灵，看的人心烦意乱。
　　她放下背包在后门位置坐下。
　　临近快9点的时候，陆续人都到齐了，前门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兄，有个问题一会儿请教你。”
　　江稚礼淡淡嗯了声。

　　两人并肩走了进来，今日林知夏恰巧穿了和宋晚星之前一次课上的同款白衬衫。
　　很是刺眼。
　　宋晚星轻扫了一眼，随即低头翻看自己面前的《珐琅技法》。
　　素描笔在书扉页上随意涂鸦，漫不经心。

　　江稚礼视线定格在她前排的空座位，径直走了过去。
　　随着一声上课铃，老师背着手拿着书进来。
　　面上的皱纹如掐丝纹路，左脸颊有年轻时的烫伤，像月牙一般，也是非遗界的传奇。

　　传说曾老能徒手测窑温，误差基本不超过5℃。
　　声音带点窑灰的颗粒感，许是常年吸釉料粉尘所致，低沉出声
　　本节课实验课题——
　　“传统釉料与现代颜料的共融性测试”

　　宋晚星笔触刷刷，在书上空白处偷偷描绘面部特写，不禁自己还差点笑出了声。
　　画地太专注，丝毫没注意到曾老绕到她身后，定睛看着她。
　　直到面前的书被抽走，宋晚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悻悻不已，一副被抓包后的心虚。

　　曾老突然清嗓子：
　　“宋同学这画很是传神。”
　　“这脸上的皱纹至少值90分，你的画值59。”
　　惹得实验室哄堂大笑。

　　曾老又严肃开口“好了，两人一组，抓紧开始实验。”
　　不巧的是，宋晚星落单了，最后一排就她一人。
　　就在这时，第二排一个文质彬彬，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走过来，目光四处躲闪，低声开口邀请
　　“我也落单了，要一起吗？”
　　宋晚星全当她是内向，没多想。
　　学分最重要，和谁组队次要。
　　随即点了头勾唇“好阿。”
　　两人穿好白大褂，带好护目镜。

　　本次实验主要材料：青金石粉，纯银粉，松节油，石英砂。

　　各小组实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戴黑框眼镜的女孩往高温釉料箱添加材料，手有些抖，看着很紧张，而宋晚星则在负责记录实验数据。
　　也就随意问了一句“你手怎么这么抖？”
　　那女孩心下一颤，把银粉洒在了实验桌上，宋晚星也没责怪，耐心温柔“不用紧张，放轻松。”
　　下意识往前排的位置看了一眼。
　　林知夏正在记录数据，还不经意咳嗽了一声。

　　后排的黑框镜女孩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往银粉里兑松节油。
　　不少小组都已完成了实验数据，曾老还不忘悉数点评一番。
　　江稚礼和林知夏这一组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倒是宋晚星这组进度落后了，中间她的组员借故去上厕所半天不见回来。

　　宋晚星并没有打乱自己的节奏，但鼻尖似乎闻到一股硝烟味，她俯身观察冒烟的釉料箱。

　　就在她疑惑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釉料箱传来刺啦声，甚至还溅射的有火星子。

　　“小心。”

　　江稚礼声音急迫，瞬间左手护住她的后脑，右手垫在她的腰下，避免她头部撞上实验台锐角，自己整个后背迎着爆炸的方向。

　　高温釉料箱里的蓝色火焰顿时喷洒在整个天花板。

　　实验室里的人四散跑出教室，刺鼻的焦糊味混着硝烟味在实验室里炸开，宋晚星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她的视线被江稚礼宽阔的后背完全挡住。当她颤抖着推开江稚礼时，星蓝色溶液灼伤白大褂及里侧毛衣，脊背处皮肤被灼得通红。

　　“江稚礼，你怎么样！”宋晚星声音发颤，指尖触到他后背时，摸到一片滚烫。
　　额头布满密汗，眉头紧锁。
　　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与此同时，曾老脸色铁青，扯着嗓子大喊：“都别慌！按安全流程疏散！”林知夏紧紧攥着实验记录本，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最后定格在厕所方向墙角的黑框眼镜女孩身上。
　　眼神突然狠厉，示意她闭嘴。

　　周叙闻声突然跑过来，目光扫过地上的宋晚星及江稚礼后背的伤势，瞳孔骤缩，没了往日的调侃。
　　蹲下来背起他往医务室跑“你傻啊！为什么用身体挡！”
　　语气里看似斥责，全是关心。
　　江稚礼轻声出笑“放心，死不了。”听着声音有些疲惫。
　　周叙更是怒火中烧“你闭嘴吧。”

　　宋晚星盯着周叙的方向，忘了起身，视线顿觉被一层雾起模糊起来，转头看向仍冒着青烟的釉料箱，心中涌起无数疑问——实验怎么会突然爆炸？明明之前一切都还正常。
　　是意外还是有心之人恶意为之，不得而知，只是现在冷静下来。心中一凛，刚刚那个黑框眼镜女孩行为异常，手抖，莫名其妙的指令般的咳嗽声，事发到现在，都没看到她人影，越想越不对劲。
　　她务必要查清楚是谁在捣鬼。

　　此时，消防警报声由远及近。曾老指挥着众人撤离到安全区域，待消防员控制住火势后，警方也迅速介入调查。

　　“这次多亏了江稚礼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下想来，仍心有余悸，如此恶劣事件发生在课堂，他务必要严查。
　　实验室器材损毁，加之消防认为存在安全隐患，短暂性禁止使用，待事件查明之后，再另寻安排。
　　此次事件带来的不良影响引起全校领导对安全消防的重视。

　　当学术掺杂私心，那实验室顷刻间变成炼狱。
　　一度在各学院传开，并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