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重逢 ...
-
“尊敬的各位来宾,亲爱的同学们,很荣幸代表南大欢迎各位莅临此次活动,共贺南大建校30周年,我是主持人尚萌萌,本次主题是—
“那些年,我们的南大。”
“我们邀请毕业有成的学长学姐来讲述他们的故事,那第一位要上台的呢,是掐丝珐琅工艺传承师,也是江氏工坊的继承人,年轻有为,相信说到这儿,大家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没错,让我们掌声有请——江稚礼。”
台下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和呼喊声响起,交织在大礼堂的上空。
灯光交相辉映着,装饰的彩带和各色气球,以及惹眼的花束,好似也在为这个名字呐喊着。
少年身高约188,步伐稳健从容,聚光灯倾斜而下,光束笼罩在他身上,颀长的背影不禁让人恍了神。
上身白衫,袖口挽起到手腕,下身则是黑色西裤,昏黄光线从少年高挺精致的鼻梁上拂过,在侧脸拓出一层阴影。
主持人开口说道“欢迎江学长,原来咱们学长还是个大帅哥呀~”
此话一出,台下观众瞬间躁动了起来。
舞台中间,江稚礼微抿唇一笑没有接话,气场格外的冷静沉稳。
主持人又接着“江学长,请问您非遗掐丝珐琅的初心是什么呢?有什么故事和我们分享吗?”
江稚礼面向台下,握着话筒的手指骨节修长分明,骨感十足。
从主持人的位置看去,毛绒绒的黑色短发,脸部白皙,棱角分明,乌黑深邃的眼眸,英挺浓密的眉,单眼皮微挑,仿若神落人间。
少年声音在礼堂上响起,吐字清晰,音色清澈又不乏温柔。
“从事掐丝珐琅的契机,最初是来自于我爷爷。他是一名掐丝珐琅的手艺人,从小就给我讲掐丝珐琅画。要制作一副珐琅画,这中间要经历选图—绘图——掐丝——点蓝——干燥——上胶等工序打磨才能完成,其中掐丝和点蓝这两道工艺是最重要的环节。
掐丝考究的是工艺,需将镀金铝丝按照图案折弯处理,在平面上构成立体的图案,而点蓝讲究的是扎实的美术功底,要求对色彩有敏感度,所以需要经过长时间的专业学习和练习,才能有所成就。”
建筑学家林徽因女士和她的丈夫梁思成先生在生命的最后五年,也一直在投身于掐丝珐琅的钻研工作,临终前她曾说“掐丝珐琅是国宝,一定不能失传。”
“吾辈正青春,热爱正当时。自当向前辈学习,为祖国非遗文化传承的责任,贡献自己的力量。
*
台下掌声不断,甚至还有人不乏动容热泪盈眶。
一旁的主持人不免都有些被打动了,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凛然。
“听完江学长的讲述,接下来是我们的自由提问环节——”
台下不少学生都在举手,最终选到了第三排留着短发的女学生,主持人将话筒递过去。
女孩笑着开口道:
“学长,刚刚您在台上讲得真的很动听,有个私人问题,请问您现在有女朋友吗?”
问题一出,台下的八卦之魂纷纷在燃烧,在空气中掀起了一股燥热,就跟这个季节带给人的悸动一般。
年轻真好,肆意妄为,永远朝气蓬勃。
……
槐南市正值盛夏时节,骄阳似火,蝉攀爬在主干道两旁的香樟枝桠上,鸣声聒噪不止,连空气中都裹挟着一股闷热,感觉下一刻就会突袭一场暴雨。
校园主干道上,一道靓丽的少女身影正朝着大礼堂的方向走去。
她趁着礼堂里吵闹喧嚣,她轻声推开礼堂的侧门,正准备往座位去。
不经意抬头,舞台上的江稚礼就这么浮现在了她眼前。
依旧那么的意气风发,柔软的乌黑短发在灯光下投出淡淡光泽。
少年清亮的声音回荡在礼堂每个角落“应该说,曾经有过吧。”
下面的观众又陷入了骚动,女孩又接着追问:
“那意思是我们这些学妹还是有机会的咯~”
江稚礼轻笑,没有应答。
舞台上的江稚礼像也察觉到了什么,抬眸表情微怔,越过那排排红色座位,望向侧门处的她,依旧是那双如蓝釉深邃的眼眸,片刻的失神,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是宋晚星。
——
距离隔得远,看的有些不真切,唯独那一双灵动的眼眸,依旧让人深陷其中。
黑发及腰散在身后和锁骨处,米黄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的腰身,仿佛一折就断。
绰约清冷如昨。
但好像瘦了很多。
此时此刻,礼堂周遭静得仿若只有他们两人,彼此视线里再无旁人。
台下观众好像有人觉察到了江稚礼的视线,不少人都纷纷沿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门边的宋晚星。
宋晚星被回头的视线打量的有些不自在,猫着腰从过道处跑向了自己的位置。
她的位子就在江稚礼旁边一直空着的那个,两个人的名字铭牌是摆靠在一起的。
【江稚礼宋晚星】
后排有人一直簌簌低语“果然有的人光是名字摆在一起就很让人心动~”
旁边有人接话“你认识她?”
“她你都不知道?上一届南大油画系的系花宋晚星阿,我在论坛上刷到过她的帖子,当时学校还有不少人追她,但每次都以被她拒绝告终。甚至还一度上过南大难追的top榜单呢,大家都打赌看谁能俘获高冷女神。”
宋晚星坐下来之后,一直忙着在手机上回工作室消息,完全没理会周围人的议论。
江稚礼敛了心神,停顿两秒,低头看了眼演讲台上的稿子,临时改了结尾语:
“最后,感谢母校教会我两件事”
“掐丝必须一次成型”
“而有些人,错过就是一辈子。”
视线定格在坐在台下某个位置。
宋晚星停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心里闪过一丝刺痛如针扎,但却始终没有抬起头与他对视。
江稚礼递过手上的话筒,从舞台侧边下去了。
宋晚星的位子在过道外边,江稚礼座位在她旁边,需要从她身前才能进去。
轻慢的语调从背后响起“麻烦让一下,谢谢。”
宋晚星往后仰了仰,侧了侧腿,让他进去,江稚礼前倾避免碰到她,但西服裤腿还是不可避免的扫过宋晚星的裙摆,带起了细微的颤栗。
江稚礼落座之后,他旁边传来一个清脆干练的女声。
“不打声招呼嘛,师兄?”
刻意放低的声音,像随波漾开的水纹,缓缓地,却深入人心。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宋晚星的心轻颤了下,原来,三年改变的有很多。比如说,江稚礼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其他人。
而她,俨然已成为过去时。
江稚礼转过身子,仿若初见那般客套开口:
“宋晚星,好久不见。”
可他越冷静,越面无波动,宋晚星心里却越是拧巴的难受。
但再无奈也只得佯装地勾起嘴角,故作镇定“好久不见。”
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时至今日,他们连普通朋友都不如,除了一层前任的关系在。
台上说了什么,宋晚星没太听进去,恰巧这时工作室Linda给她打来电话。
和前排校领导打了声招呼,说有工作在身,就转身离开了会场。
像一个匆匆过客一般。
连句再见也没能开口和他说。
重逢的场景她曾在梦里上演了无数遍,有想过江稚礼可能会歇斯底里,可能会直接默不作声,但唯独没有此刻这种。
清冷又疏离,好像他们今天才认识一样。
只能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事事休。
和顾客约定的油画细节洽谈是上午11点,眼看就到了,走到校门口,竟然还下起了雨。
宋晚星有点着急,正准备给工作室打了个电话,看能不能改约。
那边说比较急,没法儿改了。
雨水打湿发丝,看来网上说的对——再遇前任会倒霉。
她低头微叹了叹气,神情有些怅惘,等着自己叫的车。
鼻间一缕雪松乌木的香味袭来,声音从侧边传来。
“上车,我送你。”
寻着声音,一辆奔驰黑色G63晃入视线,是江稚礼。
可刚刚看他明明没有要走的迹象。
“不用了,我叫到车了。”
“马上就午高峰加上下雨,你确定?”眉眼轻挑。
宋晚星心虚地看了看手机,屏幕打车软件显示此刻排队人数50多位。
……
怕耽误工作,便不好再拒绝。
“麻烦你了。”
打开副驾坐了进去,报了自己工作室的名字和地点—星·工作室,桐樟路。
车里面安静的可怕,时不时有阵阵乌木香味传来,不知是车里的还是他身上的,很好闻。
宋晚星主动打破了沉默,故作轻松“你这会儿是准备要去哪儿?”
看似稀松平常,却又处处别扭。
江稚礼避而不答,平静缓慢地开口“什么时候回的国?”
“一周前。”
车载音响自动循环播放了德彪西的《月光》,打破了沉寂,但是也奏响了尴尬。
两人微一怔,宋晚星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两在工坊初吻时的曲子。
江稚礼似不经意伸出手切换曲目,左手无名指处有一个明显的疤痕,似星星状,清晰可见。
这么好看修长的一双手,怎么会。
宋晚星微顿了顿开口关心“你这手怎么弄的?”
“不小心烫的。”
干净利落,眼神一直看着前方。
宋晚星感觉再待下去真的要窒息了,毕竟找话题也不是她擅长的。
这下索性也不再说话了,头靠着窗,看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
明明是她最喜欢的下雨天,可眼下心脏却纠地快让她溺亡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打破了她的思绪。
“回来干嘛?”
此刻的江稚礼,情绪无疑正在失控边缘。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询后再拨……”机械的女声。
“和星星分手吧,她根本不爱你,江稚礼。”中年女士站在他面前,狠厉决绝。
礼堂看到宋晚星那一刻没失控,和她寒暄没失控,却在这一刻,胸腔情绪剧烈地波动起伏,也可能是车窗外的雨作祟,一如她离开时的那般。
冰冷刺骨。
心脏就跟注了水的海绵,涨得发酸发紧。
——
车子依旧疾驰在马路上,宋晚星侧头看着沿路闪过的风景,顿觉时光飞逝。
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曾想过,为什么要回来,她只知道她必须回来。
心里丢失的那一块她还没找回来。
“没为什么,就工作需要阿。”
可回答出来的话只能是言不由衷。
江稚礼眉头深锁,嘴唇紧抿着,手背上的青筋因紧攥着方向盘都暴起,周身散发着寒气,让人不敢靠近。
到了工作室门口。宋晚星轻声道谢后准备下车。
他快速给车落了锁。
宋晚星不明所以,开车门无果。转过头眉头不悦“你干什么,江稚礼。”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你在说什么,把车门打开,我要下车,现在。立刻。”
江稚礼完全不理会,解开安全带,倾身靠向宋晚星,让她紧紧圈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急促的呼吸喷薄在宋晚星的脸上和脖颈之间,滚烫地她撇开了头。
江稚礼盯牢她,整个下颌线紧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单手反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沉默了很久,仿佛极力在忍着什么痛楚。
再开口时,他已是平静,声音有些喑哑。
“耍我很有意思吗?三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是玩儿腻了?”
宋晚星低垂眼眸,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仿佛有东西拥堵在喉咙。
下巴被捏得发红,疼得很。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照片,江稚礼和一个女孩靠的很近,脸庞紧凑在一起,暧昧缱绻。
还有一段声音,刺耳无比“师兄,今晚就别回去了,好吗?”
让她泛起阵阵恶心,浑身颤栗。
就像独身一人,置身迷雾森林,找不到出口,只剩莫大的无力感。
她快速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嗤一声。
“对,你说得对,我天生就是三心二意,和你在一起后发现没劲透了,就不想再陪你玩儿下去了。”
“回答完了,满意了吗?现在可以让我下车了?”
所有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冲撞,却又强自压抑住,难受到极致却又无处宣泄。
江稚礼按下了中控锁。
脸上什么神色也没有,却又杂糅如画,落寞,疲倦,克制,释然。
无望在蔓延,于沉静中猝然崩裂。
“宋晚星,你不是三心二意,是根本没有心。”
“你他妈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江稚礼从没有发现原来自己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甚至还爆了粗口。
还是对着宋晚星。
果然,人一旦沦为了情绪的奴隶,便没有什么好结果可言。
无数话语从宋晚星脑海滚过,却发现一个比一个站不住脚。
仿佛有什么哽住在喉头,言语还未尽便断了。
她再度开口的时候,极力隐藏住声音里的颤抖和失落。
“好”
她关上车门,背后被震得猛地一颤,风卷着雨袭来,感觉周身冻的发冷僵硬。
整个心脏就像在咸酸的深海浸上浸下,反复被腌渍到脱水干瘪一样。
全身僵硬,痛意在撕扯着悄然蔓延。